作者:寻云者不遇
燕逍这些陌生的来客迎着来往流民探寻的目光,一路来到郎侠为他们临时安排的住所。
稍微整顿一番,又用过晚膳之后,郎侠摒退了其他人,只身来到燕逍面前。
“侯爷!”郎侠对着燕逍直接拜下。
燕逍受了这个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朗侠士摒退众人,是有事要与本侯说?”
郎侠直起上半身,依旧跪在地上,点点头道:“正是。”
他踟蹰片刻,往屋外轻唤一声。不多时,一位穿着利落便装的女子便推门进了屋。
燕逍认出,这位女子是郎侠的妻子,之前用晚膳的时候,他们便打过照面。
女子进门后,径直走到郎侠身边,与郎侠一起跪好。
郎侠接着说道:“燕侯府三代忠良,美名远扬,罪民亦有所闻。”
他知道自己在朝廷眼中是落草为寇的罪人,所以在燕逍这样的朝廷将军面前,也自称“罪民”。
接着,他说明如今的境况,“侯爷愿意亲至,是对我等的看重,原本……罪民就该直接带着众人,依附侯爷。罪民也相信,跟随侯爷之后,我们的日子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困苦……可是……”
他停顿了片刻,燕逍便适时询问了一句:“朗侠士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郎侠咬咬牙,终是道:“如若待会罪民言语间冲撞了侯爷,还望侯爷恕罪。
“侯爷来之前,罪民也与其他人谈起此事,此地流民皆愿卖我郎家一个面子,也愿意追随罪民。罪民如今身负两万流民的生死,对着这些人的去留,也总归是担负着一点责任。
“所以,罪民希望请求侯爷一件事,如若侯爷能够完成,罪民便会立即带着众人,誓死追随侯爷。”
站在燕逍身后的严舒翻了个白眼,怒道:“没有去年侯爷命我送来的粮食,你们这伙人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你们的性命本就是侯爷所救,如今竟有脸反过来同侯爷谈条件?”
严舒简直气得牙痒,他万分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果断地命人杀掉郎侠,取而代之成为流民的首领。
郎侠不敢反驳严舒的话,只带着妻子,不住地磕着头。
燕逍斜睨了严舒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擅自出言。
他道:“朗侠士不必如此。”
这一次,他直接上前,将跪着的两人扶了起来。
“本侯知道,若不是郎侠士,这附近的流民根本不会自发聚集到此处,形成如今这个规模。如果流民还像去冬一般遍布望麻山一带,只怕此时本侯清理,还会更加费力。
“郎侠士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只要不伤天害理,又在本侯能力之内,本侯可以考虑为之。”
郎侠又拱手行礼,“侯爷高义。”
之后,他沉默了片刻,组织了一番语言,便道:“不怕招侯爷笑话,我本一江湖游侠,曾经只身游历之时,便听过燕侯府的名号。本也期望往穆州去,见识见识边关的冷月残萧,但终究因着各种原因,未能成行。
“大约五六年前,我思及家中双亲
年事已高,便跟随一支商队从南边归乡。可没料到……那商队阴狠,做的是害人的买卖。在临近望麻山一带时,他们在饭菜中下毒,见我濒死,便将我财物尽数夺了,又将我弃置山林。
“罪民命大,并未因中毒死去,反而幸运被路过的山中豪杰……也就是我如今的妻舅救下。”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子。
她的妻子同样含情脉脉地回视他,并对着他微微颔首。
于是郎侠再无顾虑,继续说道:“说起我妻舅家,其实是另一段故事。”他问道:“不知侯爷可曾听过安阳将军?”
燕逍蹙眉询问,“可是本朝嘉鸿年间的,安阳安别戎将军?”
“正是!”郎侠激动地点点头。
“安将军当年被奸臣诬害,悲而自刎。他的部分后裔和亲信侥幸逃脱了朝廷的追捕,从京师逃到了泉州,最后隐入望麻山中。
“因着对朝廷心灰意冷,所以即使后来安将军一案被翻,他们亦不愿出世。朝廷一度以为当年安家的后裔已经被赶尽杀绝了。”
燕逍闻言,略有些诧异,“也就是说,安将军的后裔其实有部分活了下来,而且就藏在望麻山中?”
“正是!”郎侠道。
他说着,带着妻子重又跪下,“此次若是别人前来,罪民绝不敢透露安家消息。但燕侯府三代忠义,侯爷更是同安家一般,经历过被诬陷之苦,想来更能理解安家遗脉的心情。
“罪,罪民希望,希望侯爷能亲赴安家隐居之地,收服安家余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安家虽然隐入山中近百年,但安家众人并未放弃习武读书。若侯爷能收安家为己用,也能为侯爷添一助力。
“而若侯爷连安家人都能收服,那罪民再无敢有二言。届时,罪民会带领二万余流民,尽入侯爷麾下!”
他话说完,燕逍还在沉思,严舒就冷笑一声,“哼,你这是在威胁侯爷?”
郎侠拜倒,“罪民不敢!”
“不敢?”严舒冷哼一声,“那安家是什么玩意,也配侯爷亲往收服?若我们不想去,你待如何?”
郎侠一时没了声响,似乎也没想到严舒会这样回应他,他跪在原地踟蹰片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若,若侯爷不愿为之,也,也可以。”
他抬起头,“若,若是如此,侯爷可自行从此地征集兵卒,所有愿同侯爷一道离开的,罪民绝不阻拦!
“另外,去岁侯爷资助的钱粮布帛,侯爷尽可遣人与我结算,罪民愿尽数归还。不,不过还得请侯爷宽恕些个时日,待到,待到……”
“待到什么时候?”严舒步步紧逼。
他比燕逍他们更清楚郎侠这边的情况,“据我所知,你们现在吃的用的,大部分都还是侯府的东西,对吧。而今年开垦山地种下的粮食还未长成,能不能帮你们熬过今年冬季,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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