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只见黄花梨木方桌上依次摆放着两例茉莉香碗、一例槐叶淘、一例红香绿玉、一例烫干丝、一例五色烧麦、一例冬虫夏草乌鸡汤。
萧让在金盏里净了手,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勾了薄唇道,“今日厨房做的午膳倒是颇为合乎时令。”
顾熙言亲自拨了些槐叶淘在瓷碗中,递到萧让面前,笑意盈盈道,“这几日天热,吃不下热气腾腾的东西,妾身一时兴起,便叫人摘了槐树上长出的第一波嫩叶,做成这槐叶冷淘来尝尝。”
“槐叶冷淘”美味爽口,沁凉宜人,乃是大燕朝上到贵族之家,下到平民百姓都颇为喜爱的消暑佳食。其做法也颇为简单日常,大抵是将嫩槐叶用开水浸泡半日,再将槐叶研磨过滤,只取其清汁,在清汁中加麦粉和面作淘,每每食用之时,将槐叶淘下锅煮熟,过一遍冷水去热,最后再淋上调味的酱汁即可。
只见那莹莹如玉的白瓷盘中,如绿茵般的槐叶面整整齐齐地码在盘中,看上去甚是碧鲜可爱,令人食指大动。
那厢,大丫鬟靛玉照例盛了一碗虫草乌鸡汤,呈到顾熙言面前。
前些时日,顾家差人到了平阳侯府上,原是顾熙言的外祖林氏命人不远万里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包上等的冬虫夏草。
除了一包珍贵的药材之外,还附有一纸顾熙言的外祖父林渊微亲笔写的家书。
信中说,冬虫夏草此味药性温味甘,秘精益气,专补命门,乃是平补阴阳的一味良药,正对顾熙言的气虚体弱之症。又说此药来自千里之外的吐蕃高原,得之甚是不易,故而特意附上了几副药膳方子,叫王妈妈按着方子把药材用在顾熙言的食补里。
这药材乃是大补之物,故而炖出的药膳只有顾熙言一人用,萧让这等身强力健之人是从来不吃的。
一开始,顾熙言瞧着那药材的外形可怖,说什么都吃不下去。王妈妈无法,只得在把药膳端上桌之前,把冬虫夏草一个个地细细挑出来,不敢教药材入了顾熙言的眼,如此这般,顾熙言才点头肯用药膳。
今日这例虫草乌鸡汤乃是用虫草和乌鸡小火同炖一整夜才熬成的汤水。顾熙言望着那色泽金黄的鸡汤,嗅着扑鼻而来的甘苦草药味道,心中不禁一阵子反胃。
平日里顾熙言喝这药膳总是磨磨唧唧,一会儿要吃块点心垫一垫,一会儿要吃颗糖果压一压,有好几次直到药膳都凉透了,还剩下大半没有用完。
今日,顾熙言听了淮南王妃有孕的消息,心中总想着那子嗣之事儿,纵然萧让一阵贴心安慰,可她终是忍不住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如今端着汤碗心下一横,竟是捏着鼻子将那玩虫草乌鸡汤一饮而尽了。
一旁的红翡见顾熙言喝的猛,忙伸手接了汤碗,又递上一盏清口的茉莉蜜碗。
顾熙言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茉莉蜂蜜茶,这才勉强压下去口中的甘苦之味。
萧让见美人儿这副模样,还以为她今日懂事儿了,吃药不用人哄了。当即伸手从果脯盒子里挑了颗话梅递到美人儿的粉唇边,夸赞道,“夫人今日甚乖,吃颗梅子便不苦了。”
顾熙言正满嘴回甘,苦的说不出话来,听了这话,当即凑了上去,轻启朱唇将那梅子咬入口中。不料,香舌在那修长的手指上一扫,口中香津竟是濡湿了男人的指尖。
萧让见状,眸色一沉,体内气血上涌,竟是手臂一动,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往那檀口之中送了送。
突然有异物入口,顾熙言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便紧紧地咬住指尖一吮。
美人儿神色茫然,檀口微张,真真是媚态天成。
萧让定定看了顾熙言两眼,兀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抽出手指,拿过一方锦帕拭了拭手指上沾染着的晶莹香津。
明明男人什么也没说,顾熙言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方才男人的动作是何意味。当即觉得自心底烧起一阵火来,叫人燥热难耐。
对面儿的男人深目高眉,鼻梁英挺,生的过分俊朗,此时正定定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写满幽暗不明的情愫。
顾熙言垂眸咬着口中的话梅,脸色猛然烧了起来,一时觉得话梅失了往日的甜美滋味——竟是不及男人的指尖甘甜。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呸!老流氓!
PS今晚二更,12点前(以桃命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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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石难
(捉虫)
禁廷。
车辕处烫着木芙蓉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行在长长的青石板甬道上, 转过数道宫门,缓缓停在永安门外。
侍卫流云撩开帘子,朗声请了主子下车。
萧让纵身翻身下了马车,又转过身来,亲自将车厢中的顾熙言扶了下来。
今日顾熙言和萧让进宫, 并非是去内宫里探望太后,而是因着成安帝昨日下的诏令——“令平阳侯及平阳侯夫人进宫, 于御前觐见”。
永安门乃是禁廷的右侧门, 平日里守卫森严, 只有二品以上的大员才能有资格从此门进入, 今日若非成安帝召见,诸如顾熙言这样的女眷是一概没有资格从此门中通行的。
尽管顾熙言对朝堂诸事知之甚少, 也对成安帝卧床养病多日的事儿略有耳闻。现在正是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紧要关头,病重的成安帝突然召见她们夫妇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件可喜可贺的好事。
一路上, 顾熙言心中猜想不断,奈何脑子里上一世关于这场乱战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竟是越想越乱。
上一世, 她嫁到平阳侯府的前八年, 受到曹婉宁的恶意构陷,被囚柴房不能自保。江南之案中,因着王家刻意栽赃陷害,坐实了顾氏一族的罪名,成安帝下旨抄封顾家满门, 并将顾氏全族流放青海苦寒之地。
直到顾熙言和萧让成婚的第八年,成安帝才身染沉疴,缠绵病榻,一病不起。同年,太子和四皇子呈水火不容之势,两厢开战。
这一世,从顾家从江南之案中脱身、谢王两家倒台之后,一切事情的发生的时间,都好像都和上一世有所出入,甚至整整提前了数年发生。
难不成,上一世她临死前的那场战乱,竟是提前到了现在就要发生吗!?
顾熙言捏紧了手中丝帕,满怀心事纷乱如麻,一时不知何解。
过了安礼门,便是成安帝的寝殿紫宸殿。
两人进了宫门,一路步行道紫宸殿前,途经两旁皆是红墙黄瓦,斗拱飞檐,一派金碧辉煌,壮丽无匹之景象。
萧让见她面有虑色,捏了捏那柔弱无骨的柔夷,含笑看她:“夫人不必紧张。一会儿进了紫宸殿,皇上若是问话,如常答了便是。”
说罢,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万事皆有本候在,夫人只需放宽心。”
顾熙言听了这话,心头一动,抬了一双水雾迷蒙的美目看向男人,莹白的小脸儿上甚是缱绻动人。
紫宸殿外。
御前大太监德海公公远远见了两人,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见过平阳侯爷、见过平阳侯夫人。”
“皇上这会子午睡了刚醒,侯爷和侯夫人这便随老奴进殿罢。”
顾熙言听了这话,不禁咋然——此时已经是申时一刻,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成安帝竟是虚弱至此,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