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艺泽霖
她小心翼翼伸手去拉爸爸袖子,怯怯开口:“爸爸……”
顾野心疼坏了,他眼底流露出担忧,既是为团子也是为顾时深。
他忐忑地看着顾时深,低声提醒:“爸爸,你吓到小乖了。”
这话,像是一根火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嗤啦点燃。
微末的晕黄点光乍然亮起,仿佛是一座灯塔,让顾时深瞬间辨明了方向,理智回笼眼神聚焦。
他抬手摸了摸团子脑袋,没敢这时候看她眼睛:“爸爸腿有点疼,宝贝儿你能让爸爸单独休息会么?”
他的嗓音带出一种筋疲力尽的无力感,仿佛是被割得支离破碎的绸缎,风一吹就散落一地的狼狈。
太猝不及防了,在顾时深最没准备的时候,隔着一层薄纸的真相就这么横旦在他面前,强迫他去捅破。
他现在,至少此刻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团子的。
不是嫌弃团子,也不是对她就此生出隔阂,而是,他自己没准备好。
所以,他想一个人呆会。
团子是体贴人的小团子。
一听爸爸腿腿又疼了,她连忙从爸爸身上滑下来,噘起小嘴就要给爸爸呼呼:“檬檬给爸爸呼呼,呼……”
“暂时不用,”顾时深拎起她,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爸爸想一个人休息会。”
团子无措地绞着手指头,她心里不安,不晓得爸爸怎么了。
顾野生怕顾时深下一刻就绷不住了,他慌忙把团子抱起来:“小乖不用担心,你忘了医生说过的,爸爸腿疼,那是在慢慢好了。”
他看了顾时深一眼,抱着团子就往外走。
事情发展成这样,是顾野始料未及的。
他其实想着过几天再跟顾时深谈,所以开着笔记本,后台程序自动在扒楚素的个人资料,多搜集一些证据。
笔记本是上了人脸识别锁的,没人能打开,他也就没管。
平时,团子根本不会乱碰他的电脑。
但是顾野忘了,当初设置人脸锁的时候,小团子觉得好玩,他顺手就把团子的脸也给录了进去。
顾野皱起眉头,他不过是去拿水果,不晓得团子怎么就把电脑解锁了。
而且,不仅她自己看到了,她还把本本主动拿来给顾时深看。
顾野槽多无口,事情就能发生的这么凑巧,他想再瞒几天也瞒不住。
他摸摸团子细软的长发,在她耳边低声说:“小乖是最心疼爸爸的,所以小乖和婆婆一起炖鱼汤好不好?”
小团子点了点头,她胳膊圈着顾野,趴在他肩膀,望着爸爸。
白嫩的包子脸上全是担心,她不想离开爸爸,但是又觉得自己要乖,不能让爸爸腿腿疼还担心她。
团子跟爸爸挥了挥手,软叽叽的说:“爸爸,檬檬一会给你端鱼汤汤来。”
小团子一直都知道,爸爸最喜欢吃鱼鱼的,婆婆也说多喝鱼汤汤对腿腿好。
顾时深抬眼,对上团子软糯关心的视线,那张缩小版的“楚素”小脸上,是对爸爸最真切的担忧。
就像是,爸爸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天,她最安心的依靠。
檬檬是不能没有爸爸的。
顾时深心尖颤动,他扯了扯嘴角:“好,我知道了。”
“啪”房门关上,整个书房刹那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顾时深如被拉紧到极致的弓弦,在门关的刹那,终于“铿”的一声,他的弓弦断了。
他紧了紧手,非常用力地大口呼吸,就像是窒息濒死之人,再次感觉到空气。
十分钟后,他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顾时深松了松手,将自己甩进老板椅里,疲惫地揉着眉心。
“嘟嘟嘟”非常轻的敲门声响起。
“爸爸,我能进来吗?”顾野在外面轻声问。
顾时深顿了顿,哑着嗓音吐出两个字:“进来。”
顾野再度进了书房,他关上房门并反锁。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近,而是犹豫了半天才问:“爸爸,你要怎么处置小乖?”
顾时深没说话,他看着天花板,指尖点在冰凉的扶手上。
“嗒嗒嗒”一下接着一下。
明灭不定的暗影从头顶覆盖下来,罩住他的眼睛,顾野就见他薄唇勾了勾——
“处置?该被处置的人,难道不是楚素吗?”
第109章
“处置?该被处置的人,难道不是楚素吗?”
顾时深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直起身,阴影从他眼睑退却,米粒大小的黑痣若隐若现,眸光刹那凌厉,像是从雪刃上折射出的锋芒,又冷又尖锐。
顾野被震慑在原地,那瞬间,他后背汗毛炸开,像被凶兽给盯上了。
顾时深手肘靠在书桌上支撑着,十指交叉搁在唇边。
他看着顾野,仿佛是被触到了逆鳞的狼王。
“你说,我听着。”他这样跟顾野说,仿佛笃定他已经知道了很多。
顾野莫名紧张起来,他舌忝了下干涸的嘴皮,几步过来坐到顾时深对面。
他不断相互捏着手指头,理了理思绪,从看着楚素笑脸觉得熟悉开始,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说完,他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团子照片传上去,重新预测了张团子二十岁的成年照。
另外再找出楚素的照片,把两人的照片并列放一块,给顾时深看。
两张照片,这么一对比,其实看着更像。
只不过楚素眼里藏了太多的东西,不如团子的干净纯粹。
末了他犹豫不定的问:“爸爸,是不是要给小乖和楚素做个亲子鉴定?”
一般来说,这是最快能鉴别的方法,只要dna亲子鉴定报告下来,就不需要其他任何证据了。
谁想,顾时深摇头拒绝:“鉴定结果,会影响你我对小乖的态度?”
“当然不会。”顾野张口就回答。
不管小乖亲生父母是谁,对他来说,小乖就是小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绝对不会轻易把小乖交给外人来养。
顾时深看着他,微微翘起嘴角,眼底有两分欣慰一分柔和:“既然不影响,鉴定有什么意义?”
顾野长长地松了口气,少年的脸上终于带出了微末轻松。
虽然猜测过,顾时深不会对小乖有芥蒂,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顾野心才彻底安定了。
他看了眼本本上的照片,蓝眸里忽的迸发出狠色:“爸爸,那我们把人打发出国,不让她见小乖。”
小狼崽子护窝的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很可能会威胁到小乖的东西,他都不放过。
而且,他还暗绰绰的想着,最好把人弄到卡西奥的地盘上去,他不介意回头再求那男人一次,利索的把人解决掉,永绝后患。
顾时深清清淡淡看他一眼,将小狼崽子蠢蠢欲动的心思尽收眼底。
这野东西,估计骨子里最后一点的温柔和善意,全都给了小乖,除此之外,他对任何人都能毫不犹豫地下口咬死。
顾时深没觉的这样不好,反而还挺满意。
毕竟,等他老了,顾野这样才能护得住小乖,不会委屈了她。
要往后小乖嫁的人对她不好,顾野能继承他的意志,把对方腿骨打断。
“收了你的心思,”顾时深逮着狼崽子的爪爪就是一番敲打,“你把资料发我邮箱,这事我来处理,你不准插手。”
狼崽子再狠,现在也是未成年,未成年就该好好上学读书。
顾野不甘不愿,当场把资料打包发过去:“爸爸,其实我可……”
随着顾野的话,顾时深嘴角越抿越深邃,唇线更是像凝了一层冰霜。
顾野说不下去了,他默默合上笔记本,硬着头皮嘀咕了句:“我去写作业。”
话一说完,他抬脚就要开溜。
顾时深看着他走到门口,适才淡淡地加了句:“不要搞小动作。”
正在计划曝点楚素黑料的顾野:“……”
好的,你是爸爸,你说了算。
书房里,又一次的安静了。
顾时深点开手机邮件,看着楚素和团子的成年照,下颌紧绷,脸沿线条像冰雕一般,生冷而硬朗。
他不自觉想起前几次,楚素总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团子身边。
那时候,他以为楚素是别有所图,所以故意接近团子来达成目的。
然而,现在来看,如果楚素是团子亲妈,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接近团子,不是为其他,而是因为团子是她生下来又遗弃了的女儿。
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像星火瞬间燎原,腾腾烈烈地烧起来,让顾时深怒极冷笑。
所有的事情里,他最不能原谅的,是楚素对团子的遗弃。
在团子没来到这个家的那三四年里,她是不是经常在想,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
是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
还是爸爸妈妈没有找到我?
顾时深只要这样一想,心口就抽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