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崔季明觉得他刚刚的一拳比想象中的严重太多,指不定挫伤了腹壁或脾脏,她心律奇快,两耳轰鸣,寒战不已,几乎要昏过去,却死握着被她暖热的刀柄不肯松手,面上仍然笑嘻嘻,凭直觉往后错一部,惊险的躲开考风的第一拳。
考风拳风凛凛,他武功不比考兰差多少,紧接着朝崔季明下巴打去。崔季明撑不住的半跪下去,躲开大半,手指虎噌在下巴上,划开一道血豁子。
陆双在上头惊声叫道:“三郎!”
崔季明听到了外围徐策暴躁的怒吼,他的雁翎刀似乎也在空气中抖了抖。
这缺油少盐的大傻子倒是干架的事儿冲的快。
崔季明让身边无数人晃动的刀尖闪的清醒几分,死都不肯昏过去。不能死,这帮人就算是尸体也指不定会拖到突厥去,她就算是死,也要忍着,跑到了阳关,跑到邺兵在的地方再死!
崔季明强忍着令她发抖不已的痛呼了一口气,捂着下巴笑道:“打脸太不公平,考风你是不是嫉妒我长的比你好看?”
考风牙都要咬碎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崔季明哈哈大笑:“谁说我再白一点,瘦一点,不比你们差多少的。”
“闭嘴!”考风已经看得出来她快撑不住了,若是真打死了,突厥人指不定不认这责任,全都推给他们半营,他不敢动手了,却怒的踹了崔季明膝盖一脚:“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们怎么走到这一天的么?给我闭嘴!”
崔季明让他这一踹,真的倒下去了,脑袋千斤重,斩|马刀却不松手,人却无法抑制的伏下去,笑道:“我要是你们,我就在阿哈扎脑袋上撒泡尿再走。你们估摸着也这么干了吧。”
考风叫人群稍微退开几步,冷哼:“这都便宜那老不死搅屎棍了。”
崔季明脖子硬挺挺的不肯歪,嘴上称赞他的用词:“哈哈……阿哈扎上了你们俩小爷们,的确是某部分成了搅屎棍啊。
考风摘下手指虎:“头一回发现你这张嘴这么烦人,将她嘴封了,绑起来!”
崔季明哼哧哼哧的吃力笑道:“你们对我这小美人就不知道温柔点……讨厌……”
考风牙根痒痒,正想一拳打肿她的脸时,忽然听见城门外一阵逼近的马蹄声,几声短促的呼叫。考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半营的人却惶然不可语。
半营的人潮触电般朝两边退让,崔季明贴在地上的脸只感觉到了马蹄带来的震颤。
考风完全没想到,甚至城墙上的考兰都因为惊愕被陆双找到了破绽,被击的后退几步。
一行宽袖长袍束冠的汉人,各个都仿佛是策马行在国子监的院内般悠闲。
一个灰色披风深青色袍子的身影从马上下来,颈后两根帽带随风微微晃动,表情平静,目光却刺向了考风。他靴子走过来,半跪在地上,白皙的手指扶住崔季明肩膀,将她上半身抱在怀里,拍了拍她脸颊。
崔季明半天才睁开眼,嘴上还含混道:“哪儿来的大爷要看我的尊容——”
耳边响起考风干巴巴的声音:“五少主。”
崔季明傻愣愣的看着眼前比之前略显清瘦的脸颊。
啊。
她第一反应是馋,她怀念起了清炒山药、药膳热粥与夜间断不了的甜点加餐,也怀念这个人的味道。可这个人垂着眼,目光还是无奈又心疼的,她却闻不到这人身上,有半点家的烟火气了。
崔季明垂下眼,吃力笑道:“真他妈完蛋了,我这么快就落到敌方手里了啊。”
☆、第57章 057.¥
言玉看她开口就微微松了一口气,伸手将一块帕子贴在下巴细细的划伤上,他半跪在地上想将她抱起来。
崔季明再撑不住她梗了半天的脖子,歪倒在言玉肩头,他肩上的硬骨,正抵在她太阳穴上。她眼皮跳了跳,之前发了誓想问的话,全都变成了放屁。
崔季明笑:“突厥人给的饭,比我们家好。你劲儿都比以前大了。”
言玉目视前方,颠了颠她,轻声道:“我一直都背得动你。更何况你瘦了。”
考风凑上两步:“五少主这是要将人亲自请回去?”
言玉并没有偏头,他宽袖陡然在空中一闪,一掌凌空朝考风推过去。
考风对言玉的印象一直是穷酸文士,这一掌扑到门面,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脖子上套了根往后猛拉的绳索,整个人朝后狼狈的翻过去。
他何曾吃过这么大意的亏。
一掌打在门面上,不管力道如何,他也已经两眼金星,口鼻出血。考风是滚刀子出来的本事,被打的神魂不清后,提防危险的拼命劲儿还在疯狂发作,他跟一只断了腿的螳螂似的,拼命想从地上撑起身子,偏又脑子混乱看不清,手脚乱挥。
崔季明感觉腹痛已经演变的快让她死过去了,还有空虚弱的看着考风打趣:“好一个旋风小子,你这是嫌自己吃土不够多么……呸,别蹬我脸上。”
言玉轻笑,还是用披风挡住了考风乱蹬起的尘土,翻身抱着她上马。
“你要带我去孝敬突厥大爷?”崔季明抓着他胸口衣服,吃力道。
言玉垂眼:“送你回家。”
他话音未落,忽然在城墙上,陆双似乎吃了一招,痛呼的声音传来。
崔季明一下子紧张的转过头去,眼前已经看不太清了,喊道:“陆双!陆双——”
言玉道:“别喊了,他死不了。”
“他一路在帮我,你也带他出楼兰!我知道的,你当初是跟半营往北走的,你说话好使,你也将他带出来!”崔季明急道。
言玉无声的望着崔季明。他感觉不过短短几个月没有见,她好像长大了。
今夜凶险的他都捏了一把冷汗,崔季明却还能满身是血躺在地上胡说八道,除了这会儿难得一见的着急,她纵然嬉皮笑脸,言玉也感觉崔季明内里变得不动声色了。
崔季明一直都算不上无知好奇的小姑娘,可她心里头却仿佛变得更有力了。揣得住秘密与计谋,看的下苦难与无奈,却也学会暂时撇去复杂,刀尖向前不回头的走。
七岁那年也是,如今她快十四了也是。
他不在的时候,她就会猛然长大。
就像一根蜿蜒的藤蔓,不开花,只死命的抽芽。每一滴露映衬着她绿的耀眼,光也透过她半透明且清晰流淌汁液的叶脉,坚实的根扎稳,抖过严寒与酷暑。
她从一根芽展开,春意尚在,已染浓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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