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他把软巾罩在了头上,考兰给他搓了两下。考风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曾经鬼点子、报复心最强的考兰,别人触怒就要十倍奉还的人,如今怎么跟收起爪子似的脾气柔软、会照顾别人了。
考兰道:“咱们回来了,我要去跟崔季明说一声。一会儿我就回来,你等着我啊。”
他说着,拿起墙根一把伞,披件外衣就往外走去。
崔季明听着外头的雨渐渐停了,自个儿坐在榻上正在把折子收尾,就听着有敲窗户的声音传来。她推开窗子,就看着考兰站在外头。
廊下有点微弱的灯光,崔季明挑眉笑道:“哎哟,我以为你真的要跑了,是舍不得衣服?”
考兰撇嘴:“像你这样以后要飞黄腾达的金主还真不好找。“
崔季明笑:“考风是不是没少说我坏话。你要不进来啊,外头有风。“
考兰摇头:“不进了。他当然对你没一点好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不走不行么?我没地儿去,考风早在军营里有不少兄弟部下了,我就算跟他走,也只能住在凉州城里,就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崔季明理所当然道:“可以啊。我以为你会想跟他走呢,毕竟你们兄弟几年不见。你想呆在哪里都行,这取决于你的想法。”
崔季明自从上次听说,考兰当年被喂药的量是考风的几倍时,就有想过自己能做什么。想来想去,怎样都像是怜悯,她只能希望考兰就一直能快快乐乐,闹闹腾腾的活,不用想太多,想去哪里就去,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考兰有点激动:“真的行?!”
崔季明笑:“我钱花不完,殷胥又用不着我养,你随便儿买吧,别闹出事儿来太过分就行。倒是听闻朝廷军在南边活捉了裴森,这马上就要回洛阳了,你也跟我一块儿走。到了洛阳,崔家宅子给你划个小院就是了。”
考兰都快蹦哒起来了:“好好好!我——我能帮三郎管事儿!”
崔季明斜眼:“算了吧。就你这个十个指头以内加减法都快算不清楚的。快回去吧,考风估计也留不了几天,你们去说说话吧。”
考兰欢快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就要走。走出几步,又猛的冲回来,隔着窗子狠狠的抱了她肩膀一下,崔季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溜烟快唱起歌儿似的走了。
而屋里的考风却没有那么轻松,他刚刚还坐在浴桶之中,只听着外头雨声渐渐掐断,房梁上似乎却响起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他警觉惯了,登时踏出浴桶,拿起自己挂在屋里的长刀,随便披了件衣服,拿着刀静静地听着上头的动静。
而房梁上的人似乎也没有走的意思,考风皱眉,拔除刀来,挪到门口,猛的一脚踹开门,在柱子上蹬了两脚,就迅雷不及掩耳的踏上屋顶,抬刀朝屋顶上蹲着的那人刺去!
等到考兰回到院子里时,正看着考风从房梁上跳下来,那披着的外衣就跟没穿似的,整个人随着年龄长大的玩意儿也顺着跳下来的动作晃荡。考兰惊:“哥你干什么啊!”
考风啐了一口:“这宅子怎么半夜还有贼人,我只伤了他,可惜,让他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早点发。猜猜是谁?
☆、第265章 0265.#
几日清闲下来,崔季明只听闻裴森被押来了郓州,中原腹地的叛军算是彻底的平了。殷胥不肯手软,不少败逃向北边关外、向南地江浙的叛军,他也不计代价要全部斩灭。崔季明倒是理解他这种手段,毕竟王道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是裴森、于空韬手底下的小将一个个都能有好日子了,不知道多少人拥点兵就想反。
像崔季明这样的“叛军”身份,如今战争结束,殷胥割了她近四万的兵力。若是真的叛军头子,怕是已经要跟朝廷翻脸了。她倒是无所谓,拥兵过多今日看来是好的,但往长远来也未必是好事。她自己养出来的兵,用来给大邺,也算是符合她的期望。
她手底下的将士大多守城经验丰富,又出生在黄河两岸,懂这里的水土人情,用来编制成小军镇或者是守城,十分合适;又有不少脾气桀骜、蔑视朝廷的小将,再往上混迹容易过度膨胀,崔季明敲打了这么久都没敲服,往后只会给她带来麻烦,这些人就不能给他前途了。
更何况殷胥显然也想改军制,肃宗一次改革没能釜底抽薪,反而使情况恶化。到了他,就需要趁着这场仗,把境况改一改了。
她只是感慨,有时候看着历史书上,总觉得是高高在上对皇帝的种种措施进行评判,把恶劣的影响和后果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当时的皇帝就如此盲目浑然不知似的。
高祖时期,以大营的设置来削弱地方军权,到了肃宗又整改府兵制度,仍然藏污纳垢,在叛军大旗一立起来的时候,各地都冒出了兵来。也未必不知道自己的改革有漏洞,而是想前进,就只能妥协。
殷胥下一步,必定还是要让兵权更往中央走。大营制度实施得还算不错,也证明他定点放置名将带精兵的模式没有错,大营数量不多,还方便了朝廷对于这几座大营监督和培养。只是原先,大邺内部各个州城的地方将领位置高于刺史,怕是以后要再降一级,甚至有刺史代领都有可能。
幸而大邺尚武,文武官员并无界限。文官若想要做到高位,没有年轻时候带兵打仗的经历,是必定会被人诟病的;武官做到顶尖,没有个读书的功名在头上,也往往会被人叫做莽夫。部分州县让刺史领兵,虽有不妥,问题却不至于太严重。
崔季明在郓州参加了几次小朝会,有不少人提出想让地方武将缩短任期,在这里干两年就调到下一个地方。这法子来抑制州城的兵权,却疏离了主将和士兵,搞的主将连手底下的兵都不认识就调到下一个城池去了。这才是真的问题太大。幸而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殷胥就给拒绝了。
他虽然不想让内部再起乱,却也知道不能让内陆不多的兵力再完全失去战斗力。
如此一来,崔季明手下的几万士兵被分到各地,她手底下挑出来的都是心头肉似的精兵,还有两万多左右。打仗不是拼人数,倒也是够用了。
而从郓州通黄河的河道完全修建好,趁着今年殿试还未开,殷胥想急着回朝。崔季明带着自个儿两万兵力,好歹头上有个从二品的散职,又挂着新建的魏州大营主将的名号,怎么也要光鲜利落的回洛阳。
崔季明的船队紧随着朝廷的船队,宽阔的河面上,本来该通行的商船避让两侧,大队旌旗飘扬的骑兵沿着河岸的官道,随着往洛阳而去。
殷胥这次回去是想整合兵力,大肆封赏。于是考风的凉州兵、康迦卫的太原兵力,也全都要回洛阳一趟。浩浩荡荡,算起来是四支军队的兵力,倒是尽显朝廷实力。回洛阳的一路上,各州县百姓也都看傻了。
他们只听说叛军已经被朝廷平了,连山林里的匪帮都没能逃过,如今一瞧这样的阵势和兵力,怎能不折服不放心。再加上中原地带如今人口锐减,殷胥留下几位朝中老臣,协助新任刺史,按人口均分土地。
如当年一般,大邺境内土地买卖屡禁不止,从肃宗末年开始,干脆就让土地兼并合法化。无数商人涌至河朔山东想要来收地。但朝廷的土地兼并税和买卖制度,已经在这几年成熟异常。朝廷各州府每半年为当州的土地定价,按照往年的状况和地方收成,给土地定了个比较宽泛的区间。不能低于这个区间,也不能高于,每半年能够交易的土地面积亦有一定的限制。
再加上地税按照户头下已拥有的土地量逐步增加,山东河朔一代为了休养生息,头一年开放的交易极少,想要来大肆收并土地的商人落了空,只得来开矿、办铺市,帮朝廷承办一些桥和民居的搭建了。
就算如此,这样广袤的的沃土,河道众多、靠近汴州洛阳,和已经商贾众多机会难得的其他地区相比,也是一块儿未开发的金矿了。
沿路上不断有百姓从自家村镇中出来,看着从来没见过的御驾亲征的队伍,沿着官道、河道奔跑来去,惊奇的望着。
殷胥不喜玩乐热闹,他所在的主船上,活像是屠过一样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乱走乱蹦。崔季明本来还挺闹腾的,结果殷胥手底下的黄门大臣,早让他调|教的大气也不敢出,看见崔季明这样,反而觉得她太恃宠而骄。
崔季明几天都被套在殷胥身边,殷胥简直黏糊的都快要长在她身上了,看个折子一定要抱着她,吃个饭非要坐在一块儿喂她几颗青菜,偶尔想动手动脚还不好意思直说——非可劲儿撩,撩到崔季明受不了,自个儿扑上去让他摸了,他这才装出几分勉为其难的样子。
可气可恨!
她觉得再这样腻歪下去,整个人要废,赶紧跑去找狐朋狗友玩。
崔季明也真受不了,船只暂歇岸口的时候,她果断的跑到后面的船只去了。殷胥想让她陪着,她又觉得闷;他偶尔想着凑过去,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凑热闹了,反而让人家别扭。
他只能闷闷的忙眼前一大摊子事儿,顺带心里把她骂了几遍,心想着等她回来再好好修理她。
只是崔季明下船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兆。
兆看崔季明却觉得有点别扭,崔季明猜是她和殷胥这断袖流言,也传到了他耳朵里。毕竟当年都是一起的玩伴兄弟,长大后发现自己兄弟和自己兄弟在一起的尴尬,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体会。
她倒是在甲板上利索地打招呼:“是圣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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