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生糖
第64章 有孕
六十四、
“太后平时人在深宫之中即便心亦鞭长莫及, 又如何保证不会再让它重演一次?”
太后张口欲言,陆承宇却又继续冷声道:“这世间或许有许多女子甘愿共侍一夫……”
他看着太后, 漆黑眼眸中蕴含着决绝与坚定。
“可我却不愿被其他人侍奉, 我只要她一个。”
要他为了前程逢场作戏,迎其他女子入府更不可能。
若是这样, 那是不是哪一天为了前程,他也得将她供手他人?
“太后若执意于春宴为我寻侧妃, 强硬指婚, 莫怪我当场手刃无辜女子。”
陆承宇倏地站起身,面罩寒霜, 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后。
冷沉的嗓音不带半丝温度, 他冷冷的嗤笑一声:“孙儿说到做到, 莫要待孙儿血洗温泉行宫, 太后才来后悔莫及。”
只见陆承宇唇线紧抿,面色阴鸷,黑眸更是翻涌着瘆人的暴戾。
字字句句皆是不容妥协。
即便是活了半百, 已近耳顺之年的太后,亦被他毫不掩饰的杀意震慑得微微发颤。
陆承宇从小就被太后养在身边,太后可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了解他脾性为何。
他从小便是个死心眼的个性, 只要他认定一件事, 便不会再有动摇,说出口的话必定说到做到。
太后咽了口沫涶,知晓陆承宇并非只是故意说气话在吓她,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看着浑身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孙儿,心中一阵无奈。
陆承宇才娶楚时依多久?他如今居然敢为了她与自己置气。
太后凤目微闭,捏起手绢将额上的冷汗干擦后,才温声道:“哀家知道了,你先坐下。”
陆承宇寒着脸落了座,不发一语。
这件事他绝对不会退让,一旦退让那便会没完没了,什么人都会往他府里塞。
他情愿与楚时依做对亡命鸳鸯,也不会开口要她忍耐,叫她忍受半丝委屈。
只有无能与软弱的男人,才会要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自己忍耐与退让。
若是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自己心爱女子忍耐,还要她委屈求全,辛酸全往腹里吞,那么那女子必然不是被他放在心尖尖儿上之人。
因为当你真正深爱一个人爱入骨髓之时,根本就不愿见她受半分委屈。
唯有自己不愿为她出头、不愿花费心思去护她,才会让她一忍再忍。
太后显然没想到陆承宇居然对楚时依爱恋到如此地步,毕竟他们俩人成婚亦不过半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孙儿居然已对晋王妃情根深种至此。
并坚守底线,丝毫不肯退让半步。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世间多少女子求而不可得的,既便她如今已贵为太后,然而在她还是少女之时又何尝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太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连同心中惊诧一并咽进腹内后,沉默半晌,才终是无奈开口。
“哀家如今已知晓你的心意,便不会强迫你,但那春宴你与晋王妃仍是得出席。”太后头疼的揉着额角,“既然现在你还不愿──”
“不只是现在,以后也不会愿意,不会有那一天。”陆承宇打断太后的话,纠正她的说法。
他知道太后心里在想什么,在她的眼里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先帝后宫妃嫔众多,雨露均沾,皇子也多,他有近二十个皇叔。
要太后相信男人可以从一而终,那是在为难她。
他不会责怪太后,但他会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厌其烦的纠正她的想法。
也唯有他一再强硬的表现除了楚时依以外,他谁也不要、绝不退让,太后才有可能爱乌及屋。
太后无声凝视着陆承宇半晌,才终于真正收拾起还欲敲打他的心思,点头道:“你倒是个痴情种,如今哀家可以顺你的意,但等到哪天你……那时,有些事怕是由不得你的。”
如今太子还是陆承晏,太后并没有明言,而她虽含糊带过,陆承宇却也清楚她所指为何。
他重活一世,那些排山倒海的压力早就经历过。
当初便是他软弱才会痛失爱人,如今,他不会再重蹈覆辙,绝不退让半分。
“往后的事我自有办法,太后若真心疼爱我,便莫要再乱点鸳鸯谱。”陆承宇敛起身上气势,冷峻的眉眼微微低垂。
长睫半掩,阴影落在眼下,一并遮去了他眼中的冷冽。
太后看着他的侧颜,有一瞬的恍然。
陆承宇生得极为俊美,他的容貌大都随了宸妃,唯有那双狭长的黑眸随了圣元帝。
此时他敛目不语的模样,倒让她想起了逝世已久的宸妃。
“既然你不愿意娶侧妃、纳妾室,那便早日开枝散叶,三月春宴还是得携晋王妃到温泉行宫祭祀高媒,好早日祈得一子。”
太后话里多了些倦意,神色略带遗憾,却也不再坚持给他指个侧妃。
陆承宇起身,撩袍跪地,恭敬行礼谢恩:“谢太后成全。”
太后扶额闭目,笑骂道:“这时倒是懂得谢恩了,刚才还那么凶的站起身,好似你王妃若受了半丁点委屈,你便要撕了哀家一般,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枉费哀家白疼你一场。”
字里行间虽然都在责怪他,语气却甚是轻松欢快。
当年她将陆承宇从冷宫里接出来时,那时他才七岁,他却不哭不闹,也从来不笑,一双眼黑沉沉,身上半点人气也没有。
当时太后还不知宸妃在冷宫之中如何将他养大的,以为他跟普通孩子没两样,直到负责伺候他的陈福为他沐浴更衣,发现他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完好。
小小一个孩子,浑身上下全是青紫交加的新旧伤痕,看得令人怵目惊心。
他乖巧懂事,有问必答,一问之下,太后才知道宸妃这些年都是如何教养他的。
当下震惊不已,只怪宸妃极其歹毒。
她心疼这孙子,然而陆承宇却油盐不进,太后见他不肯于自己亲近,久而久之也乏了。
陆承宇入了国子监后遭受其他皇子欺凌压迫,蔑视嘲笑,太后虽然知道却也不常插足其中,直到又过了几年得知宸妃真相,她才又真正关爱起这孩子。
然而陆承宇七岁时不肯跟她亲近,十三岁就又更不可能了,他内心封闭无人能踏入其中。
待他十七岁凯旋之时却又身中奇毒,性情大变,加上他又被封王,离宫自立府邸,她便也很少再能见到他。
想弥补他、对他好却也不得其门而入,如今他好不容易治好身子,也懂得爱人,她自是不会忽视他的想法。
当年她为了维持母家朝堂上的势力,想方设法让侄女进宫承宠,原是想扶着侄女一路直上贵妃,却不曾想算来算去终是空。
宸妃过于单纯,不懂其中厉害关系,尽管太后三番四次劝她不要太相信纯妃,她虽总是笑的应下却也不曾疏远,最后终究为自己的过分相信与无知付出代价。
只是这代价最后宸妃只付了一些便撒手人寰,其余的都让陆承宇给背了。
但陆承宇不纳侧妃终究是可惜了……
太后心中无奈,却也不愿意勉强他。
宁安侯嫡女楚时依既然有办法被他如此护在掌心,想必他是真的爱她至深。
太后淡笑了下,嘴角笑意略带涩然,摆手道:“起罢,当年是皇帝与哀家欠了宸妃,就当哀家也欠了你罢。”
陆承宇面无表情,再次磕头谢恩。
起身后,又听太后语重心长道:“哀家虽答应你不插手这事,但你与晋王妃还是早日开枝散叶,免得让皇后日后有理由为你选妃纳妾。”
陆承宇冷声应下,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
三月初三,城郊外的温泉行宫一早便热闹不已。
那日一早,京城内的街道上有不少华贵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离城,朝城郊驶去。
马车上楚时依脸色微微发白,胃里一阵翻腾。
正月接近尾声时,她的月信便没再来过,当初她摸不到的喜脉,如今也摸得到了。
二月时她身子并无异状,也没有初期的恶心呕吐感,她也将月信迟迟未来之事瞒得滴水不漏。
这期间她也不止一次明示陆承宇自己就算怀了孩子,也不会再回原世界。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她死在他怀中时,给他带来的恐惧与打击太大,就算她再三保证,陆承宇却也总是表示他还不想要孩子。
她原本想待四、五月时,到时腹中胎儿稳定再告诉陆承宇,却没想到今日一乘上马车她便难受得很,恶心呕吐感迟迟挥之不去。
马车刚出城,她便指尖发白的抓着陆承宇的手,要他命人将马车停下。
“怎么了?”陆承宇见她神色难受,立刻让人停车车。
楚时依摇了摇头,还来不及回他,便急急忙忙的下了马车,低下头哗啦啦地吐了起来。
前世楚时依是有过孩子的,她怀孩子时陆承宇也是每日下朝便回宫陪着她,当时她也是一到第二个月,便吐得厉害。
是以陆承宇对女人初有身孕时的恶心症状,可说一清二楚。
他见楚时依吐得厉害,修长手指猛地攥了起来。
虽极力保持镇定,却依旧浑身冰冷,呼吸亦跟着急促起来。
他做过无数次诸如此类的梦魇,在每次一的噩梦里,楚时依最后生完孩子都会死。
就像前世一样,没有一次例外。
陆承宇的心脏似被人狠狠地攥住,浑身的血液凝固成冰。
待楚时依好不容易止住了吐,拿起手绢干将嘴唇擦干净,一抬头,却发现陆承宇的脸色,比她这个吐得天昏地暗的人还要苍白如纸。
她心头有一瞬的慌乱,立刻快步到陆承宇面前。
“陆承宇……”
正要开口安慰,她倏地被男人的长臂捞进怀中。
楚时依连忙道:“我没事,我只是胃不太舒服。”
“你怀上孩子了是不是?”
陆承宇眉眼低垂,晦涩与痛苦,不显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