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泽时若
史官的画并非凡品,在不加掩饰的情况下,神念扫过自能察觉不对,然而两者的光华恰好重叠,再加上在大渊献宫中存在对灵力的压制,所以才成功瞒过了濯泉真人的耳目。
纵然外表年轻如常,但马洗世依旧能感觉到自己本质的老朽,他捏着画卷的边沿,语气阴晴不定:“越知涯……”
在说出青帝的名讳时,他感到一丝闪瞬即逝的微弱不适,但仔细去感受,又仿佛只是错觉。
——眼前遮挡了太多迷雾的人,通常无法感受迷雾的存在,就算偶然感受到了,也会因为遮障太多,而再难将其拨开。
不去多思,马洗世选择灵力外放,让自己彻底浸入面前这幅似有云气流动的画卷之中。
*
杏花天内,青衣仙人轻轻拂袖,玉案之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便通通消失,替代出现的,是一些造型轻盈的杯盏,她从虚空中取了一把盛开的荀草出来,先择下嫩黄的花瓣,又燃起绿膏之火,饶有兴致地蒸起了花露。
马洗世知道,荀草服之能使人肌肤柔滑,容色美丽,然而天性畏火,遇之瞬息便成灰烬,对方没有使用法器辅助,纯以自身灵力小心维护,若是在操作的时候,有半分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身穿朱色外袍的史官踩着鞋子,拖拖沓沓地走了过来,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之色,他把画里抱着的画轴往友人那边一抛,完全没在意对方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的确也没机会发现,
因为青帝动作迅捷的将所有杯盏轻盈拂开,整个过程根本没有形成任何打搅。
青衣仙人打了个招呼:“唐道友?”
史官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带了点怀疑:“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不记得之前要在下去做什么了?”
青衣仙人慢吞吞道:“记得倒是记得……”
“但因为安排的工作太多,所以不确定在下现在是过来针对哪项工作进行汇报。”
史官熟练地把老友没说完的后半截话给接续出来,然后卷起袖子,开始挑衅:“咱们来打一架吧——你只能用一成力,而且不许用刀法,不许遁行,不许用法器,也不许使用境界压制。”
青衣仙人扬了扬眉:“那你呢?”
史官理直气壮:“我随意啊。”
“……”
马洗世不太能理解,都加了那么多条件,史官干嘛不干脆点,直接让青帝开场就直接认输算了?
青衣仙人想了想,温和答允,还补充道:“再加个条件吧,我若是三招之内无法胜你,也算你赢。”
总算从长期加班中回过神来的史官,斟酌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干咳两声:“……算了,今日放你一马,先不打了。”
青衣仙人笑了下,倒也不曾坚持。
史官开始解释画卷的用处:“每一幅都是空白的,使用者可以自行在里面留下影像,考虑到你的要求,开启条件我简化了一下,可以自行设置。”
青帝接过画卷,目光沉凝,到此,画面忽的开始变幻,马洗世知道,接下来必然会出现某个秘密——
“……我都把丹青画卷设置的毫无难度了,你怎么还能做到坚持不懈地失败呢?”
依旧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物,只是史官眼睛下的青黑色,仿佛比上一次要更加浓郁。
——金丹以上的仙人就能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了,唐将阑这得是累成了什么样?
史官拿过已经损毁的画卷,仰天长叹:“我有时真想知道,究竟是我在刀法上的天赋更差,还是你在丹青术上的资质更糟。”
青衣人笑得一派仙人风度:“这种事情么,随缘即可,不必硬要争个高低。”
马洗世可以想象史官的心力交瘁,他不知青帝尝试了多少次,熟悉的场景交替感才再度出现,不同的色彩彼此交融,宛如流动的琉璃,等再次变得清晰之后,眼前的画面稍显黯淡,依稀可以看见窗外的宫殿轮廓。
出现在眼前的,是大渊献宫曾经的历史。
面前的青帝看不出任何幻影的痕迹,她手中虚悬着一只玉镜,镜上隐约可见照胆二字,玉镜无风而动,忽然间光华大作,雪浪般的光柱从中射出,令人神魂惊眩,马洗世能感觉到,在被法器光芒所笼罩的瞬间,自己的肝胆脏腑皆被洞彻的一清二楚。
“并非所有进入画卷的人都会来到此处。”
玉镜已然恢复了原先静默的姿态,青帝的声音温和从容,却没有笑意——马洗世方才虽然也看见了对方宛然如生的幻影,但唯有此刻,才终于勾起了他心底熟悉的战栗感。
“会听到这些话的人,必然对那个秘密,已经有过了解。”
何,在下那时尚且年少,不曾涉足尘世,自然也没发现有何异常。”笑了笑,终于说到了马洗世感兴趣的部分,“历代所有仙人之骨,都放在凤麟洲当中——不止崇吾的仙人,也包括了其他门派的祖师。”
马洗世心脏猛地一跳。
他是无为派弟子,又身为太上长老,亲手从凤麟洲中取回祖师的遗蜕,岂非再合情合理不过?
青帝旋即露出一个带着三分嘲讽的微笑:“其中无为派的祖师是一名特别擅长卜算的仙君,他觉得不久之后,门下必会出现不肖弟子,所以与其将自己的骨头给他们糟蹋,不若全部留在凤麟洲中罢了。”
马洗世:“……”
他很怀疑,面前的“青帝”到底是单纯的幻影,还是有着自己的意识,能够根据观看者的表情变化,及时给出含沙射影式反馈。
青帝:“早在创立之初,崇吾本非隐世门派,这点从无为、文贤、越秀等门派的典籍中应当可以找出些踪迹来,当初之所以选择遁世,自有旁的缘故在里头。”
按照正常讲解顺序,接下来该叙述所谓的缘故究竟是什么才对,然而青帝一点没惯着听众的意思,自顾自地跳转到了其他问题上。
青帝悠然道:“能来此地之人,想来也该知晓,一旦成为仙人,体内便可自成一个小世界,不必继续从天地中汲取灵气,这些‘小世界’相当于种子,遇见适宜的土壤,就能成长为独立的洞天,甚至于——”
经过一个似有意似无意的停顿之后,青帝的幻影才将最后五个字说出口:“真正的世界。”
马洗世瞳孔猛地一缩。
他对此不算一无所知,但听见青帝娓娓道来,依旧觉得句句皆有惊雷之意。
青帝似在叹息:“大渊献宫的成熟程度远超外人所想,若非在下加以限制,未必不能发展为真正的世界,这也是为何你们进入大渊献宫之后,灵力运转会受到压制——并非此世之人,自然会受到规则的排斥,然而归根到底,大渊献最初的种子与你们的灵力有相同的来源,所以也不是完全不可使用术法。”顿了下,补充,“不过若是得到洞天之主的允许,受邀而至的宾客,便不会受此影响。”
明明是一段幻影,马洗世却觉得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青帝:“当然,以我之能,炼化洞天尚可,然而即使是仙人,也无法炼化真正的世界,若是大渊献宫彻底成熟,必然会脱离在下的掌控,到了那时,洞天之主就不再是某个人,而是某种规则,像花有开谢,年有四季,日有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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