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曲轻裾看向晋安公主,在她的脸上,似乎看到了某种坚定。
☆、45·高高在上
看完两场戏,已经过了午时,晋安公主宴请诸人用过膳后,便让未出阁的姑娘们随意一起聊聊,她与一些已经成婚的命妇诰命谈起了京城里的趣闻。
曲轻裾听到这些人再次提到五庄观的玄灵真人,看来这位玄灵真人还真有些本事,不管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鬼神,但是一个人能让这么多混迹于复杂圈子的贵妇们推崇,足以说明他本事非凡,至于是哪方面的,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晋安公主听到这些,倒是意料外的平静,她淡然的笑开:“既然是个奇人,日后有机会定见一见。”话虽这么说,但是曲轻裾能看出,她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曲轻裾扶着木槿的手起身去更衣,回来的半路上却遇到带着丫鬟的曲约素,她停下脚步,平静的看着曲约素给她行了一个十分规矩的万福礼。
“见过端王妃,”曲约素如今十分清楚,眼前的大姐根本不想与昌德公府有什么来往,她甚至能在大姐身上看到对昌德公府的冷漠,外界的传闻她听了不少,她想反驳却发现这些传闻完全就是事实,而且以往发生的某些事比传闻更加不堪,所以她连叫一声大姐的脸也没有。
府上的名声越来越差,连带着影响了她与二姐的婚嫁,她不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官家夫人,可是现下大世家的嫡子却不愿娶她。所以她宁可凭借自己的才貌去拼一拼,至少比庸庸碌碌过完一生好。
“三小姐请起,”木槿见自家王妃没有动,便上前一步笑着虚扶了一把,才再度退到曲轻裾身后。
曲轻裾看了眼天色:“你怎么独自一人到这里了,我方才看到姚家姑娘,陆家姑娘都在一块聊天,你不去和她们一起玩玩?”
曲约素面色有些难堪,勉强笑道:“只是想随便走走。”
点了点头,曲轻裾不再多言,“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恭送王妃。”曲约素又福了福,她看着曲轻裾被好几个丫鬟前呼后拥的引着往晋安公主方向走,咬了咬唇角压下心底的酸涩,如今那些世家小姐也不愿意与她走在一块,她们自以为高贵,不愿和自己这个甘愿为妾的人来往,其实也不过是些普通人罢了,日后成婚同样要挖空心思拉拢夫君的心,还要打理受宠的侧室,到了那时她们都不过是俗气的鱼眼珠子罢了。
这种想法或许不过是曲约素的自我安慰,可是现如今她只能作如此想,才能压制自己对曲轻裾那莫名的嫉妒,以及不该有的妄想,比如若是当初被指婚的是她,如今被人捧着敬着的就该是她了。
卫青娥等人见到曲轻裾回来,便笑道:“你总算回来了,方才还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曲轻裾笑着在原位上坐下,顺手取了一瓣剥好的橘子放到嘴里。
“说你有福气,府里侧室都老老实实,没那么多心眼。”卫青娥笑道,“可不像我们府上,美人不少。”
曲轻裾干咳一声,咽下橘子擦着嘴角道:“大嫂这话可是在说笑了。”最近端王府上又是贬侧妃为妾,又是某个通房病逝,前还有通房被配了庄子上的人,这还称得上老老实实,这卫青娥是故意说来臊她的?
“我不比大嫂贤德,把府上打理得好,大嫂还是别笑我了,”曲轻裾知道在场众人敢谈端王府的不过只有晋安公主与卫、秦三人,她笑着对晋安公主道,“姐姐不知,大嫂向来是贤德之人,可她每每总是夸我这等没本事的,姐姐你可得为我评评理。”
“好了好了,本宫的弟弟们取了你们做王妃,那是他们的福气,”晋安公主笑着把一碟红枣糕放到中间,“你们就多吃两块糕,就别互相夸耀了。”
卫青娥笑笑便把话题揭过了,她知道端王府如今被曲轻裾把持着,后院围得跟铁桶似的,前些日子王爷还因为某个通房病逝沉了脸色,想必这个通是王爷的人。
陪坐的几人都是身份不低的官夫人,只可惜曲轻裾的舅母田罗氏不在,不然曲轻裾也不至于觉得有些无聊。
晋安公主今日弄个赏画宴,不过是让这些夫人知道她晋安公主要在京城扎脚了,同时还要她们回去告诉自家夫君,她要收拾驸马北禄伯,这些人长些眼睛,不要多事。
这招有些以势压人的味道,可是谁让她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呢,大隆朝也不是没有别的公主,可是只有她封为长公主,这就足以证明她的地位。
曲轻裾觉得晋安公主是个聪明又看清现实的女人,她有着尊贵的身份,不会为了所谓的感情委曲求全,她给北禄伯生下儿女,按理说北禄伯是不能纳妾的,可是北禄伯却做出这种事,这不仅仅是在打晋安公主的脸,亦是打皇家的脸。若是今日晋安公主由得这种事发生,那么以后其他公主的驸马也会跟着这么做,有一就有二,最后可悲的还是女人。
待宴席结束,从公主府出来后,曲轻裾看到梁氏与曲约素在大门口,而她们对面是居高临下的秦白露,她脚下不停,直接越过三人上了她的马车,别人愿意演狗血剧,她还不愿意溅一身狗血呢。
马车动起来时,曲轻裾掀开轿窗,正好看到秦白露对着梁氏与曲约素露出讥讽的笑意,梁氏脸上全是不敢发作的怒意,她弯了弯嘴角,放下了帘子。
回到端王府,曲轻裾见蜀葵与瑞香守在正院大门处,知道可能是贺珩在里面,便问道:“王爷在屋里?”
蜀葵屈膝答道:“回王妃,王爷来了有一会儿了。”
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曲轻裾穿过大门,横穿正院里的园子,到了房间的外室,就看到贺珩正在看她让人挂在墙上的美人月下起舞图。
“王爷,”曲轻裾笑着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这画怎么了?”
“我记得,你也有这么一身长裙,”贺珩总觉得这画有几分曲轻裾的影子。
“王爷怎么没有想过,这画上的本就是我。”曲轻裾笑。
贺珩看向画卷下的落款,竟是曲轻裾的画作,作画时间就在前几日,难怪昨日来没有见过,想必是今日才让人挂上的。
“轻裾会舞?”贺珩有些讶然,世家女子学琴棋书画的倒是不少,可是学舞的可没有几个。
“无师自通罢了,”曲轻裾挑着眉角,仿似有些自得与无奈,“以往没有什么事,自己在屋子里时就想着打发时日,照着书胡乱学的。”
贺珩知道曲梁氏待曲轻裾不好,料想也不会花心思让曲轻裾学太多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他见她笑得自得又无奈,便笑着道:“不知何时我有幸一赏?”
曲轻裾抬了抬光洁漂亮的下巴,就像是个高傲的女王,“等王爷做出什么讨妾欢心的事,妾再考虑此事吧。”
明明自称妾,贺珩偏偏就听出一股子高傲的味道,偏偏他还觉得对方这个模样让他心痒难耐,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曲轻裾的腰,“轻裾的腰肢如今纤细柔软,定能跳极美的舞蹈。”
曲轻裾嘴角一咧:“王爷这话,可是当妾为舞女调笑?”
贺珩约莫理解到何为女人的无理取闹了,偏偏还莫名觉得不解释两句不行,他无奈把人揽进怀里,“那些女人岂能与轻裾你相提并论,你跳的舞只跳给我看,别人谁也见不着,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是欢喜,并不是调笑。”说完,又补充一句道,“日后待我讨你欢心了,你一定要屈尊跳一曲给我看。”
曲轻裾嗯哼一声,“既然你如此期待,等春暖花开时,我便跳一曲给你瞧瞧。”这个身子身子骨确实很柔软,跳起舞来也不会显得僵硬没有美感,不过她可不想真的就这么跳给贺珩看了。男人是奇怪的生物,他们喜欢玩弄随意的女人,偏偏又瞧不起女人太过随意,从某种角度来说,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矛盾。
可是她若是把此事变作两人间的情趣,甚至让对方心生期待,却不轻易让对方随意看到,那只会让贺珩心生一种“属于两人秘密”的亲近感。
有时候美好的秘密,有利于拉近男女间的距离。
贺珩瞧着曲轻裾这般骄傲的小模样,只觉得心里的猫越挠越痒了,他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暗哑着声音道:“好。”明明隔着衣衫,他却仿佛能感觉到衣衫下的细腻,让他忍不住想把人抱上床。
曲轻裾可不想还没吃晚饭就玩压人游戏,便把头靠在贺珩胸膛道:“我瞧着晋安长公主似乎想与北禄伯和离。”
片刻的沉默后,她听到贺珩不屑又带了些怒意的声音。
“和离是必然的,皇家公主是他能慢待的?这事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他!”
曲轻裾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瞧瞧,这就是皇室的人,不管平日嚣张、温和亦或是憨厚,骨子里都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
☆、46·魁元宫
北禄伯在元月二十六日赶到了京城,他首先到的地方便是长公主府,可是还没进门便被长公主府的下人赶了出来,他没有想到下人会这般为难他,正要发作,晋安公主便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了大门口。
因为北禄伯日日惦记着那个外室,夫妻二人近几个月很少在一起,北禄伯站在大门下,看着盛装的公主,如火般的怒意被冷水浇灭,他呐呐道:“公主。”
“驸马这是做什么呢?”晋安公主似笑非笑的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不见你哪位可心人?”
北禄伯面带尴尬,大门口沾满了公主府的下人侍卫,他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放下脸面,可是这脸面却不得不放下,不然他们整个曹家都要被牵连,更别说护住他喜爱的那个外室。
“公主误会了,不过是个逢场作戏的玩意儿,岂能因为她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北禄伯勉强笑着深深一个作揖,“还请公主原谅为夫,为夫日后定不做这等糊涂之事。”
晋安公主嘲讽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仍旧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人还是当初那个人,心却是变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留着也不过是守着一副臭皮囊,没得恶心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笑了,她也笑出了声:“驸马这个笑话可真有意思,本宫以前怎么不知道驸马会因为个玩意儿玩物丧志,糊涂不糊涂你自个儿心里也清楚,这等话本宫不稀得听,既然是父皇圣旨召你进京,你便去宫里跟父皇解释。”
北禄伯心里一慌,他听出公主话里对他的嫌弃,可是此事若没有公主转圜,皇上定会重罚他,而曹氏一族也算完了。本来他们曹氏一族已经是空有爵位并无实权的人家,此事闹大了,只怕连爵位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北禄伯只好继续开口道:“公主,你我夫妻多年,怎可因为小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情分,此事是为夫大错特错,只要公主愿意原谅为夫,为夫什么都愿意做。”
“既然知道我们多年夫妻,你又怎能做出那等龌蹉之事来断了我们情分?”晋安公主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北禄伯,“世间万事有因才有果,这些年本宫自问并未慢待你曹家上下,你如此待我,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说完,转身对看门人道:“关上大门!”
北禄伯眼睁睁的看着大门缓缓关上,他想求情,可是看到晋安公主的眼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对方的眼神告诉他,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再动心。
北禄伯求见公主被拒一事很快传遍京城,不少人说北禄伯胆大包天,也有人说北禄伯做事不够聪明,但是谁也不敢说晋安长公主咄咄逼人,毕竟皇家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娶的。
曲轻裾听说这件事情后,便让人没事去打听来说嘴,这庭院深深实在没什么事,不听些外面的事或自己找乐子,还真不好打发时间,难怪这里的女人没事就各种大宴小宴,赏花赏画品茶,这么多的名头也不过是贵妇们聚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此事传出后的当天夜里,府里就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明日要在魁元宫办家宴,让贺珩与曲轻裾都要到。
接下懿旨后,曲轻裾有些意外,皇后娘娘似乎是个不管事的性子,这会儿毫无征兆的办家宴,只怕是为了晋安公主的事。
贺珩见曲轻裾一脸沉思的模样,便开口道:“你不用多想,明日除了我们几个兄弟外,恐怕就只有晋安长姐与父皇母后。”
这意思就是说,其他的皇妃都没资格在场?曲轻裾明白过来,这是要清算北禄伯的节奏。点了点头,“对,是该咱们娘家人好好收拾薄情寡义男一番,好好的妻儿不管,偏与不清不楚的女人牵扯不清,可不能轻纵了他。”
感觉到曲轻裾的怒意,贺珩笑着道:“看来你与长姐上次在宴会上相处得很好。”不然,怎么会因长姐的事动怒?
曲轻裾在雕花靠椅上坐下,叹口气道:“长姐是个好女人,北禄伯实在可恶,明明家里有很好的人,偏偏去沾染外面不清不楚的,可见这么多年的感情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见她神情间似乎有些厌倦,他不知怎的就开口道:“世间男人千千万万,有人不念旧情,有人却日久情更深,长姐只是遇到一个不好的男人。”
曲轻裾突然笑开,她左手托着下巴,偏头望着贺珩道:“王爷可要做那日久情更深的人。”
贺珩眼神暗沉,哑声道:“我自然是那日久情更深的人。”只是这句话在某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孤男寡女,贺珩刻意的勾引让曲轻裾起了兴致,两人也不知谁先动了谁,反正等曲轻裾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床上露出了大半个香肩,贺珩的狗牙正在自己肩膀处舔咬。
觉得肩膀有些痒,曲轻裾缩了缩肩膀笑出了声,惹得贺珩咬得重了些,他哑声道:“看来我还不够努力,让轻裾还笑得出来。”说完,还故意在她腰间捏了捏,引得曲轻裾笑得更大声。
明知道自己腰间最怕痒,他还故意来这么一手,曲轻裾一个闪身故意躲进他怀里,然后趁他不注意,握住了小珩,哼道:“王爷也别逗我,万一我不小心手抖就不好了。”
贺珩闷声笑道:“王妃这是在威胁我?”说完,身子往下一沉,把人压在自己身下,轻轻轻吻着她的耳廓后,抬起头看着她道,“那你可要好好对它。”
“怎么好好对它?”曲轻裾睁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贺珩,手非常不小心的抖了几下,果然感觉到小珩精神起来。
这下子可算把贺珩的熊熊大火点燃了,顿时扑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下面的人开始往正院抬浴桶与热水,这些太监皆小心低着头,连落在地上的衣物发饰都不敢多看一眼,但是仅仅从满地的衣服就能知道,王爷与王妃是如何的热情似火。
曲轻裾趴在浴桶边缘上,任由贺珩替自己捏着肩膀,她声音带着些慵懒道:“听说我们在京郊有座园子,里面有汤泉?”
“你喜欢?”贺珩手摸着腻滑的肌肤,笑着把胸口贴上那纤细细滑的背上,“玉泉园里确实有一个大的汤泉,等些日子我带你去玩上几日。”
“那可好,”曲轻裾偏头在贺珩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王爷可别忘了。”
美人主动送上香吻自然是件好事,贺珩在曲轻裾嘴唇上偷了个香才道,“答应你的事,我怎么会忘。”
曲轻裾笑着回头,如墨的青丝侵染在水中,甚至让人看不到桶底。
这一次到魁元宫,曲轻裾发现魁元宫似乎比上次来多了几分人气,就连伺候的人也多了不少,仿佛有种刻意扮演出的热闹。
随着贺珩进了主殿,果然见帝后都在,坐在下首第一的便是晋安长公主,晋安公主下面坐着的是贺渊与秦白露。
曲轻裾想,这一次瑞王夫妇倒是来得快,总算没有矫情了。跟着贺珩行完礼,在贺渊夫妇对面坐下后,曲轻裾依旧低头品茶。
庆德帝为帝为父虽不称职,但是至少还很讲究人伦道德的,坐在上首的他很少去看两位儿媳妇,只是和两个儿子说话。
没一会儿,宁王夫妇便到了,曲轻裾看着两人在他们上首坐下后,贺麒便开始说话逗乐皇帝,不由得想,每一个皇子生来就是拍马屁的高手。
“既然你的弟弟们都到了,朕便再问你一次,是否真要和离?”庆德帝叹了口气,略显老态的脸上有些疲倦,“归念,朕当初真不该把你指给曹家的小子。”
“与父皇无干,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是女儿点的头,父皇才指婚,说到底是女儿没有眼光,”归念是晋安长公主的闺名,这个名字是庆德帝亲自为她取的,也许取这个名字时,庆德帝是想她这个女儿即便日后出嫁了,仍要记得皇宫这个家,所以才取做归念。
曲轻裾发现皇帝待晋安公主很好,比除开贺渊外的三个儿子都好,或许因为晋安公主是他第一个孩子,感情总是有些不同的。
“这些年来,女儿与北禄伯尚算得上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只是如今北禄伯的心思早已经不在我与儿女身上,甚至不顾念我的身份以及往日情分便与九品官家女子混在一起。女儿的脸可以丢,可是皇家的脸却不能丢,这样一个没了心的男人,我留着又有何用。不如和离了,倒能过些清净日子。”晋安公主苦笑了一下,“不然,即便勉强与他在一起,女儿也只会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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