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澈哥儿应了一声,一溜烟就没影了。
没多久,三个孩子都过来一起用夕食。
澈哥儿问她娘和姐姐下午去了哪里。
袁璐便解释说家里来了客人,自己带着他姐姐去见客人了。
澈哥儿听了便眼巴巴地看着他姐姐,问她:“姐姐,外面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啊?凶不凶?”
汐姐儿摇摇头,“一点都不凶。她们都很和气,不止夸我,拉着我说话,还送了我簪子和香囊。”
澈哥儿那就更羡慕了,转而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娘。他长这么大,除了外祖家,就没出过门,更别说见过生人了。
袁璐戳了他小脑壳一下,“快吃饭。今天来的都是些夫人女眷,你姐姐见见才好。你去了,人家拿什么给你当见面礼?香囊首饰的你要么?”
澈哥儿鼓了鼓嘴,“我又不是为了见面礼。而且拿回来我不要,娘亲你拿着也好嘛。”
袁璐就忍不住笑道,“哎呦,看不出,你还是个孝顺的。行了,下次我记着带你行了吧?你看你哥哥都没出声,你年纪最小怎么就按捺不住了?”
“哥哥以前还老去街上玩呢,祖母也偏心,只肯让哥哥出去……”
他这一念叨起来,袁璐就头疼起来了,这小祖宗,又话唠附体了!
而相比之下,高斓院子里的氛围就更为沉重了。
她今日在花厅的表现可圈可点,也是跟几位夫人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可她总是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你得再谨慎些,再庄重些,再像个大家小姐一些!
说起来,她是十分羡慕袁璐那样的人的。当一个人处于足够高的高度时,她已经不用担心被人会如何看她。她自嘲焚琴煮鹤,附庸风雅,将梅花煮雪的事娓娓道来,博众人一笑。众人也只会觉得她有趣亲和,平易近人。
可若是换一个人呢?若是换成自己……怕是只会被当成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辈了吧?当然,她也更没有这样侃侃而谈的自信了。
更多的,她开始怀念被隔在成国公府外的那个小院子。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每天要担心的不过是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
☆、第45章 指婚(一更)
第四十五章
几位夫人来过成国公府没过半月,京城里的八卦圈就更热闹了。
且事情居然大好几件都是跟当今皇后娘娘有关,她娘家侄女倒贴上门的事就不用说了,还有年头上把成国公府的嫡长孙喊到宫里,嘲笑人家像猪。拆了人家府上庶出姑娘的婚事,还给说媒到成国公夫人娘家族亲门上……
又没多久,忠勇伯大姑娘去宫里求了她姑母。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说:“也不过一道懿旨的事情,哭什么呢?放心吧,姑母定教你称心如意的。”这就是要把她指给她心上人了。
帝后虽然都有给人指婚的权力,但是皇帝呢,叫赐婚。也会考虑时政,且因为太丨祖爷和当今都是颇有眼光和远见的,从不在这方面胡闹。赐婚前也会试探一下对方的意见。
皇后娘娘就不同了。太子不是她亲生儿子,她也用不着帮着谁谋划。反正只要不出格,她将来那也是稳居慈宁宫的皇太后。
她这指婚就没章法了,当初给内阁首辅袁家和成国公府指的婚事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七出之条,有一条是“有恶疾”,是指妻子患了严重的疾病,不能一起参与祭祀等重要活动。那是可以休妻的。呵呵,皇后这婚指的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这得幸亏皇帝在后面擦屁股,这两家人都是简在帝心的,皇帝赶紧许给了他们各种好处和方便,才让他们把这桩糟心的婚事,捏着鼻子给咽下去了。不然御史台可又要蹦跶了。
你说这皇后,得闲成什么样啊,就爱给人指婚。
且现在这桩婚事跟前头的又不同了。袁璐的婚事胡闹归胡闹,但是两家人都知道这婚事就是她从一个地方住到另一个地方而已。等几年一过,那是必然无所出且疾病又恶疾病缠身,那就可以休妻,让袁府再把人抬回去了。
现在这婚事,忠勇伯大姑娘虽然没有残疾,但是那个脾气,据说是看谁不过眼上手就打的。家里下人就没有没被她打过的。眼看着就是要祸害荣国公府的小公子一辈子。且有的闹呢。
后来刑部左侍郎夫人和左佥都御史夫人又来过成国公府,闲谈的时候袁璐才了解到,荣国公府虽然已经有了世子,但是世子就是个承了爵,乖乖做人的那种老实人,瞧着并不像会有大出息。可那小公子,那才是全家人的心头肉!不仅生的十分好,还是个文武全才。荣国公府输在有了个没战对队伍的老大人,就等着这小公子将来翻盘呢。
皇后跟太子不对付大家都知道,荣国公府还什么都没干,一桩婚事就能把他们给划成皇后一派。他们家虽然没说一定要娶个高门媳妇来稳固关系网,但也肯定不想这前途无量的小公子给直接带沟里啊。
荣国公还没死呢,风声刚传出来他就进宫跪到皇帝面前了。
皇帝也愁啊,前一宿觉都睡不着了。这事第一次还好说,这接二连三的谁受得了。
荣国公一边磕头一边涕泗横流地道:“老父早年起于微末,曾受一家农户的恩惠,两家人便订了亲,后来起了乱,那家人搬出了原籍,一直未寻到。虽说我们府上承蒙圣眷,得了爵位,却从不敢忘本。家母昨夜听见这事,连说对不起那户人家,对不起老父生前意愿,但这却是皇上您的意思,您对我们家那是恩同再造,又是万万不敢隐瞒违逆的。自古忠义难两全,她老人家……一夜思虑,今早已经起不得身了。还请皇上成全!”
荣国公的意思就是我们家已经订过一门亲,就是个普通人家,皇家要用黄泉来压迫我们另取那也没办法。实在不行了,他老娘也准备好就这么去了的准备……等他们家戴了重孝,三年后那老姑娘也二十一了,您要好意思就继续指婚吧。
他也实在有说这话的底气,他跟着皇帝抢皇位的时候,出的力气可不比齐、成两位国公小。不过是因为他爹是太孙党,当年也参与了应天的事,不小心坑死了皇后娘娘的亲儿子,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缩着。他爹的命已经赔进去了还不够,还得他儿子也赔进去?
荣国公真是能担当地起“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了,这时候已经隐隐带出一股鱼死网破的决绝。身上要没股狠劲儿,当年能跟着皇帝到处蹿?押错了宝那就是谋逆!
皇帝的眉头都皱成麻花了,各种可能导致的后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这皇位也没坐几年,朝中派系纠葛千丝万缕,谁能说没一两个得罪过皇后的亲戚。成国公府在前,荣国公府在后,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
一两桩儿女亲事是小,带来的后果可能却是非常严重的。
皇帝沉吟半晌,终于还是说:“既是如此,你先退下吧。你家小公子既已有婚约在身,便赶紧择日完婚吧。”
荣国公当即“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完,谢了恩,也不多留,回家报喜了。
荣国公府的老太君古稀之年,脸上却没有老年人的慈祥,而是一种谁都不敢亵渎的庄重肃穆。她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是她夫君的遗物。儿子进宫后,她就换了诰命的服制在家等着。若是一会儿的消息是不好的,她就递了牌子进宫,在皇后面前自戕。
好在荣国公带回了好消息,老太君的身子当即就软了下来,昏过去前还拉着荣国公的手说:“去把那家人找到!”
总之,这事儿总算尘埃落定。
忠勇伯的大姑娘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姑母是当今皇后又怎么样,以往好瞧不上去提亲的人家,现在倒是遇到了愿意嫁的。可人家荣国公府宁愿去娶个农户家的女儿,也不愿攀你忠勇伯家这门亲事!
袁璐把这件事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在屋子里闷了许久,脾气越来越差了,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却是合不拢嘴,笑道:“该她的!心肠坏,报应!当初怎么对我们家来着,指婚还指上瘾了不成……”
话说一半,老太太就觉出味来,赶紧补充道:“我可不是说你,我说的是她三番两次为难我们家的事。”
袁璐点点头,“儿媳知道的。”
老太太道:“那位可真的是疯了,因为将来接管朝堂的不是自己亲儿子么,三餐两次作践了我们家,这会子又要去祸害荣国公府了。呵,且看着吧,再过小半年斐儿回来,让她也瞧瞧咱们府上的厉害!”
袁璐心里十分吃惊,这高斐竟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过想想也是,老太太和他通着家书,应当不会错。
老太太心情好,看她没说话,还劝慰她道:“家书虽是寄给我的,却是问了我们一大家子的事儿。你不要多想,你若是想看,下回来了我给你看。”
家书一个月一封,年底后就没来过了。所以算起来,从袁璐苏醒过来,家书只来过两次。
袁璐心里虽然对这家书并不在意,但是仍然谢过了老太太。
元宵节以后,两个哥儿都开了蒙。天不亮就起来打拳,打完拳就到书房去,学到中午也不会来吃饭了,而是厨房做了送到前头去。兄弟两吃了饭,就睡一个时辰的午觉,下午还是要去跟着先生学的。
一直到天黑,两个哥儿才回到后院,全家人聚在一起用夕食。
袁璐白天处理一些家里的事,其他时间就是带着汐姐儿去陪着老太太说话。这正月也确实够闲的,只是她心里还惦记着京郊那件事。她想去庄子上看看。
跟老太太提了以后,老太太皱着眉头嘟囔:“那么点小事,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乡野之地,你一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多不好。”
袁璐说:“这种事一旦开了先河,后面就拦不住了,我就是先去看看。家里现在除了您,也就是我能出分力了。至于男女之别,我出门多带些人,戴着帷帽就是。”
老太太听到这话也是叹息,家里现在中用的可不就只有这儿媳妇么。
泓哥儿听了,却是难得的开了口,“母亲,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
别说老太太,袁璐也是不太肯,她这出门是办事,又不是出去郊游。五岁大的孩子,带到乡下,万一出点什么事儿……
泓哥儿见她不说话,就去求他祖母,说是自己过两日正好有一天休沐,带他去看看。省得他真成了个五谷不分、不辨菽麦的。
老太太其实倒也没什么不放心,京郊那庄子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上午去了,下午就能回来。府上多出一些人就是了。而且她对男孩儿一向放的宽,男孩子嘛野一点才好养活。真要养娇气了,那就是小姑娘了。当初泓哥儿还经常能带着小厮上街玩,澈哥儿也曾经带了几个人就去袁府找他娘了。
现在泓哥儿难得开口,求了又求,终于老太太和袁璐都松了口。
☆、第46章 庄子(二更)
第四十六章
袁璐和老太太这一答应,可就坏菜了。澈哥儿知道了,哭着闹着也要去。
袁璐是真没自信能带着两个哥儿不出岔子,而且澈哥儿性子跳脱得很,到了外头指不定会怎么样。
老太太也是不许,“你娘带着你哥哥两个人去大半天就回来了,你跟着做什么呢?”
澈哥儿眼泪汪汪的,“上次来了客人,娘亲就是带着姐姐出去的。姐姐还收到好多礼物了,这次又只带哥哥了。我不依,这次我也要去。”
老太太又看向袁璐,袁璐道:“两个哥儿都带到外头去,实在有些不稳妥。”
老太太也跟着点头,两人都是不再松口了。
澈哥儿真急上了,凭什么都不带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了。
澈哥儿以往乖巧可爱,十分懂事,突然耍起赖来还真叫人措手不及。
袁璐赶紧让奶娘把他抱起来。
澈哥儿不肯起来,在地上拧着身子大哭,奶娘把他拦腰抱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踢腿。
老太太跟袁璐就在旁边劝,他也不听。
澈哥儿哭了一刻钟,他娘亲和祖母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就听到他的哭声。他抽抽搭搭地安静下来。
袁璐跟奶娘招招手,让她把澈哥儿放进自己怀里。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你怎么这样能哭?往日还不知道你是个小泪包。“
娘亲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哭闹而生气。澈哥儿哽咽着不说话。
袁璐拿了热茶慢慢地喂了他几口,总算让他把气喘平顺了。
这时候澈哥儿就有点不好意思了,祖母、他娘亲还有哥哥姐姐,都在看着他。
他臊红了脸,嘟囔道:“为什么不带我去,我又不会乱跑。”
袁璐抱着他摇了摇,“娘亲也是第一次去那里,而且是去处理事情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不好的事,娘亲可顾不过来你们两个。”
“那哥哥也是小孩啊,他也会危险的。”
老太太接过话道:“哥哥不同啊,哥哥将来要保护家里,所以他应该早点面对这些事。”
澈哥儿就“哦”了一声,揪着他娘亲的袖子玩。
两个哥儿休沐的那日,袁璐和泓哥儿早早起来用过朝食,给老太太请过安,就上了马车。
他们这趟,说好听点是去视察的。说难听点,那就是去要债的。
袁璐带了青江和吕妈妈,身边孔武有力的婆子也都带上了。另外高三也带了三十私兵跟着。
高三骑马在最前头,袁璐和泓哥儿坐同一辆马车在中间,青江和吕妈妈坐在车辕上,婆子和私兵在后头跟着。
这样一群人没出城之前是非常显眼的,因此高三就让婆子和私兵分成两拨,一拨跟着他们,一波缀在最后,一行人就这样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