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白露面色肃然的应了一声,缓了缓,又轻声提醒道,“娘娘,禁是一方面,也得安抚一下这宫内的情绪才是。这段时间宫中连连出事,闹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不如让佛道两家进来做两场法事,不论是假鬼还是真鬼,做一下法事也好安抚众人的情绪。”
闻言,许皇后琢磨片刻,旋即颔首道,“嗯,治人心如治水,堵不如疏。白露,你去将淑妃……算了,这几天莲婕妤状态不好,淑妃一颗心扑在她身上,怕是也走不开……你去将贤妃和德妃请来,我与她们商量一下这做法事的安排。”
“奴婢遵命。”白露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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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皇后的办事效率很快,七日后,就把白云观的道士和广林寺的僧侣分别请到了上清宫和慈悲堂,道士摆道场驱邪祟,僧侣念经超度亡灵,连续做了七天的法事,宫内一时间也变得太平祥和起来。
这种气氛的变化,盛南晴感受很明显——之前初月阁的宫人有些疑神疑鬼的,这会儿一个个都变得心安和乐,仿佛从内到外都被净化了一遍。
不得不说,宗教信仰赐予古人的精神力量真不是盖的!
七天七夜的法事做完,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听到窗外传来的第一声蝉鸣,盛南晴就知道难熬的夏天到了,不过今年的夏天会比去年好过一些,毕竟她现在是嫔位,每天都会得到一定量的冰块消暑。
此时,她正犯懒的趴在桃红色绣葫芦花纹软枕上,就这样躺着不动,身上仿佛都闷出一身湿腻腻的汗。
“好热啊好热啊,什么时候能来冰块啊。”她不成调的念叨着,这个样子没半点主子的形象。
好在一般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暖玉她们四个,对自家主子这没个正形的德行早已习惯了。这会儿守在身旁的是暖玉和珠儿,听到盛南晴这牢骚,皆笑着安慰道,“好主子,且再忍两日,等到六月十八冰窖开了,一准有冰可用了。”
还得等呐……
盛南晴长长的叹了一声,此时此刻无比怀念起空调和电风扇。她这刚想掰手指算日子,就听外面传来小喜子的通报声,“主子,萧容华身旁的绿芙姑娘来了。”
绿芙是萧容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萧容华派了她过来,定是有要事。
盛南晴从榻上爬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绿芙很快进来,她着一身清新自然的翠绿色宫服,恭恭敬敬的给盛南晴行了个礼,抬头面上似有为难之色,抿了抿唇才道,“盛嫔主子,我们容华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第071章
“诶, 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啊?”
“二皇子突然病倒的事啊, 宝华宫这会儿都乱成一团了,听说贤妃娘娘急的嘴上都起燎泡了。”
“二皇子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每年都要病上好几回, 这有什么稀罕的?”
“这回不同!这回二皇子病的蹊跷, 听说本来是好好的, 但在御花园撞见萧容华和三皇子后, 回去就病了。不但连着梦魇, 还满嘴说胡话, 着实病的不轻。女医说是邪风入体,贤妃娘娘心中不安, 还亲自去问了白云观的道士, 你猜怎么着——”
“哎哟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那道士掐指一算, 说是二皇子是水命, 三皇子是火命, 水火不容,两位皇子的命格相克!这回二皇子病倒, 全因三皇子命格太过霸道,所以将二皇子给克病了。”
“啊, 怎么会这样……”
两个小宫女托着衣物边走边聊着,忽见前头一行人走来,赶忙闭上了嘴,乖乖退到一旁候着。
那匆匆往云台殿赶去的不是旁人, 正是盛南晴她们。
这一路上,她撞见不少宫人窃窃私语,拼拼凑凑,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等赶到云台殿,果不其然就见到萧容华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到盛南晴来了,她那如玉的脸庞上才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盛妹妹,你来了。”
“嗯。”盛南晴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躺在精巧摇篮中熟睡的三皇子,轻声道,“这孩子长起来还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几天没见,小不点好像又长大不少。”
“他刚睡着不久,乖还是很乖的,不会闹我。”萧容华道。
等绿芙奉上热茶和糕点,萧容华挥了挥手,殿内其余人纷纷退了下去。
盛南晴捏了一块冰凉凉的绿豆糕吃了起来,“你该不是为了三皇子克二皇子这事叫我来的吧?”
萧容华也习惯了她这开门见山的风格,柳眉蹙起,略一颔首,“是。”
“我一路过来,听到不少宫人在议论这事,看来这事传得厉害。”盛南晴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作为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时代青年,对于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她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对于生出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天命论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这回老萧是摊上事了啊……
“三人成虎,流言诛心呐。”萧容华叹了口气,道,“我听到这谣言后,脑子乱的很,心神不宁,坐立也不安。所以才叫绿芙将你请来,好给我出出主意。”
盛南晴沉吟片刻,轻声道,“你先把御花园那事跟我说说。”
萧容华正了正身子,柔声道,“那日我瞧着天气不错,就抱着祯儿出去透透气,在御花园百花苑那赏花时,正巧遇上二皇子。我见他跑的满头大汗,就拿了条手帕给他擦了擦汗,还叮嘱了他两句,叫他慢点跑,别摔着。再然后他就被他乳母带走了。唉,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后来竟然还传出这般流言来……”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三皇子承祯,沉声道,“这些流言蜚语若是传到了陛下和太后的耳中,难保他们心中不会有芥蒂。若是因此事令他们厌恶了祯儿,我该如何是好。”
盛南晴拧眉,果然御花园不是什么好地方——
谣言猛于虎,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万一给三皇子按一个天煞孤星、不祥之兆的名头,那真是糟了个糕。
“你先别急,咱们冷静分析一下。”盛南晴给萧容华递了杯茶,“这天气本来就热,人容易情绪躁动,先喝点茶静静心。办法急是急不来的。”
“……”萧容华接过她递来的茶,慢慢喝了两口。
接下来,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各自思索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直到小皇子醒来,哇哇的哭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闻声而来的乳母赶紧替小皇子换尿布,一边柔声安抚着。
盛南晴的视线落在小皇子胖乎乎的小胳膊上,忽然眉头一挑,“我有一个想法。”
萧容华赶忙问道,“什么?”
“既然贤妃是找了道士才得出两位皇子命格相克的理论,那咱们找个和尚,做出跟她相反的结论。反正佛道两家的信徒各占一半,以迷信来对付迷信,看谁能掰得过谁。”
“这……这样行吗?”萧容华一怔,虽然南晴有的词语她不太明白,但话的意思她还是懂的。
“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
“就像前段时间,宫中传言庄贵嫔闹鬼,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我看皇后娘娘她也是不信的,但为了安抚众人,她还是请了人来做法事。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萧容华想了想,点点头道,“是,法事做完后,晚上睡觉都踏实不少。”
盛南晴顿了顿,清澈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话说回来,贤妃跑去问道士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蹊跷。”
萧容华愣怔,“蹊跷?贤妃对二皇子一向重视,这次见二皇子病得厉害,她心中忧虑才去求神问道,这……挺正常的吧?当年我祖母病重的时候,我娘也带着全家女眷一起去道馆祈福了三天三夜,后来我祖母的身子也有所恢复……”
“是,临时抱佛脚啊问道士什么的,是挺寻常的。但三皇子跟二皇子命格相克这样的事,那道士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百姓当众议论皇室之事,那可是违法的。一般来说,这话都得私下说吧。好,咱们就大胆假设那道士比较刚,当着一干宫人的面说了这事,可贤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在陛下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消息传开的严重性?”
“盛妹妹,你的意思是……”
“我跟贤妃来往不多,不知道她放出这谣言来,到底是急得失了分寸,还是别有用心。”盛南晴的眼神带着几分锐利。
她一向不想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他人,但在这风波诡谲的后宫,在这件非同小可的事上,还是多长几个心眼比较好。
萧容华咬着淡粉色的唇瓣,认真消化着盛南晴刚才说的那些话。
沉思许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温柔又坚定道,“盛妹妹,你与我仔细说说该如何办。”
盛南晴眉眼一弯,身子朝她凑了过去,喃喃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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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宫,一片愁云惨淡。
伴随一声“陛下驾到”,贤妃赶紧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快步应了出去。
她刚屈膝,景帝抬手示意她免礼,“承祁现下如何了?”
贤妃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哀哀叹息道,“刚才退了热才勉强睡去,一开始病的直说胡话,真是吓坏臣妾了。”
景帝走进里间,扑鼻便是一阵苦涩的药味。二皇子承祁正躺在床上昏昏睡着,还不到四岁的小人儿面白如纸,唇无血色,实在叫人心疼。
他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认热度不高后,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一侧的贤妃瞧见景帝这动作,心头熨帖:陛下心中还是记挂着二皇子的。
景帝转身,瞥了一眼泪痕未干的贤妃,她形容憔悴,嘴上还长了两个燎泡。他的语气稍微柔了些,“贤妃,这几日你费心了。”
贤妃忙受宠若惊道,“臣妾是承祁的母妃,照顾他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嗯,承祁这孩子在娘胎里没养好,自诞生以来一直大病小病不断,若不是你悉心照顾着,怕是早就……算了,不说那些。”景帝浓眉染上几分担忧,沉声道,“贤妃,你好生照料着他,有任何需求,尽管去尚药局吩咐。若是要用上御医,你说一声,朕给派来。”
“臣妾定会将承祁照料好的。”贤妃一脸感动道,“有陛下这样记挂,相信承祁也能很快康复。”
“嗯。”景帝应了一声。
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景帝就准备离开。
这刚跨出门口,忽的一个宫女“噗通”一下跪在了景帝面前。
这突然冒出的情况,把众人吓了一跳。
长福公公最先反应过来,忙挡在了景帝面前,没好气的喝道,“你怎么回事,惊到了龙体,要你九条命也不为过!”
“陛下,求求你救救二皇子吧!”那女人身形丰腴,胸脯鼓鼓囊囊,看打扮不是一般宫女。
贤妃连忙呵斥着那女人,“魏氏,赶紧退下,莫要胡说!”见景帝皱起眉,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陛下莫怪,这是二皇子身边的奶娘魏氏。她定是忧心皇子病情,才昏了头阻拦圣驾。”
奶娘魏氏却是不肯离开,表情悲愤道,“陛下,二皇子这次病的邪门,不是什么普通的病症,而是被人给克的啊!”
景帝面色沉沉,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说明他此刻很是不悦。
长福公公自然是知晓那个流言的,一见这奶娘要胡说,他厉声喝道,“什么克不克的,二皇子乃是龙子,自得上天庇佑,福泽深厚。你莫要在这大放厥词,污扰圣听!”
奶娘魏氏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猛地朝地上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然冒血,“陛下,二皇子是吃奴婢的奶长大的,奴婢将他当心肝肉一般看待,半点不敢懈怠。如今见他这样虚弱,奴婢心如刀绞。为了二皇子的平安康健,就算陛下你要摘了奴婢的脑袋,奴婢也要说!”
长福公公正欲让人把这奶娘拖开,瞥见景帝那副冷然的神情,只得默默朝后退了半步。
见没人拦着了,奶娘趁势将御花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连着那道士“命格相克,水火不容”的谶语一股脑说了出来。
景帝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奶娘说完后,对上皇帝那凌厉的目光,心头一颤,忙不迭的垂下脑袋,带着哭腔喊了句,“还望陛下为二皇子做主啊。”
“做主?”景帝冷冷哼笑了一声。
他侧过头,略略瞥向垂眸的贤妃,“这奶娘说的可是真的,白云观的玄虚道长真那般说了?”
这清清冷冷的语调,让贤妃头皮一紧。
“是,道长是那般说了一句,但臣妾却是不信的。”贤妃柔柔弱弱的抬起头,眸中似含泪水,哽噎道,“都怪臣妾没有约束好宫人,让她们胡言乱语了。还望陛下恕罪,切莫为了这话,伤了与萧容华和三皇子的情分。”
说着,她带着几分怒气看向地上的奶娘,“来人呐,把她给我押下去。”
那奶娘还在叫屈,满嘴都是为了贤妃和二皇子讨公道、要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