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若是将大楚拦腰一分,南方就四个州。出了益州是荆州,荆州再往东是扬州,扬州已濒海。
打横三个州,脚底下还横卧着一个交州。
但这四个州,都是大州,面积加起来甚至比北方九州还要大点。季桓说,占据四州就是稳坐半壁江山,确实不假。
若魏景稳占南方半壁江山,那将是天下第一雄主,再无人可与之相媲美。
他若北伐,天下撼动。
这是目前最好的、最容易走的、成功率最大的一条路。无第二者可与之相比拟。
魏景颔首:“伯言所言,正如我意。”
他一言既出,征伐的步调当即定下。
魏景注视着巨大的地域图,目光一寸寸从交州扬州越过,最后落在荆州东边四郡上。
“欲东征,必先伐安王。”
……
荆州七郡,排列相对而言算比较整齐的,纵向的东西两行。西边紧邻益州崇山的三郡,平阳南陵武陵,在魏景手里;而东边零陵、桂阳、曲阳、汉寿四郡,则是安王的势力范围。
安王刚好把东边的路都拦住了,而南边则是交州的崇山峻岭。
从地理上看,欲东征,必先伐安王。
另外。
张雍一击长案,道:“安王那孙子,一直在征召兵卒!”
是的,安王一直在征召兵卒。
他一直都没有熄灭夺回南陵武陵二郡的心,暂时休战,不过形势所迫。
平阳一战,魏景大胜,得了近十万降卒,其中大部分都是原北军,实力大涨。
反观安王,他虽然及时退兵保存实力,但战了这么久,还是有损伤的。他碰上了魏景以来,连连损兵折将,此消彼长,兵力相差已足有一倍。
这不得趁着空隙,紧着征召新兵吗?
戴光道:“征安王,越早越好。”
双方新仇旧恨,如今又添上东征战策,没必要给更多的时间让安王蓄力。
魏景道:“诸位所言甚是。”
大基调已悉数定下,接下来该议的,就是具体战策了,也就是进军方略。
“汉寿、曲阳、零陵,此三郡与我方接壤。其中位于中部的曲阳郡地势最棘手,山多水多,西边关隘重重。”
季桓还站在地域图前,顺手一划,他眉心一蹙:“此郡,乃我军进军最难之处。”
话说魏景手下的荆州三郡,平阳在顶上,南陵中间,武陵底下。安王那边则是汉寿顶上,曲阳中间,零陵最底下。双方大体按顺序接壤。
原则来说,三个郡魏景都能进军。
但实际情况是,位于中间的曲阳地势对我方最不利。首先,它和南陵郡接壤之处关隘重重,不适合首战进军,得排除。
排除以后,开战只能在它两边的汉寿和零陵任选其一。但选了并攻下以后,这杵在中间的曲阳天险多多,不用怀疑安王必会仗地势大力防御反攻,必是一块硬骨头。
简单来说,三郡两头易中间难,选一头开战的话,中间肯定是难关苦战。
那能不能两头开战?再夹攻中间呢?
魏景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此非上策。曲阳西境关隘众多,南北却少,若攻入零陵,挥军向北,比分兵更佳。”
兵力,是己方目前的最大优势,分兵就削弱了。若安王忍痛舍弃零陵,将重兵放在汉寿,那己方战至中后期时难度会更大。
没错,要舍弃,安王只会舍弃最南的零陵。零陵相对地广人稀,而最富庶稠密的曲阳郡,则是安王的大本营根据地。
魏景看好的开战点是零陵。
零陵,比汉寿和曲阳都更好进攻。而一旦攻入零陵,再挥军往北攻曲阳,比从南陵这边容易多了。虽还是硬骨头,但小块了不少。
众人仔细思索,纷纷点头。
从零陵开战定下。
季桓提议:“主公,攻入零陵,越快对我军越有利。不若,我军佯作分两路同时进攻,实际一虚一实,扰乱安王视线?”
零陵虽不如曲阳关卡多且险,但也不是没有的。魏景进攻,安王必率大军迎敌。若能用一路虚兵吸引安王大军主力,实兵攻其不备,必能一举攻入零陵。
魏景赞同:“伯言此计甚佳。”
他视线投向地域图,良久,最后手一点:“南洛可为虚,鞍山关可为实。”
从零陵进军,有好几条路径。其中南洛城郊地势开阔,城池略显蔽旧,相较而言是进攻难度最小的;而鞍山关有天险可依,则属中等。
魏景看好的却是这鞍山关。
鞍山关说易守也行,说有破绽也行。因为它附近山势相对平缓,有几处可突袭的缺口,距离远近不等。若守兵充裕,最远的缺口也能守得稳稳,只倘若兵力不足,那就难免有所缺漏。
陈琦击掌:“若南洛虚军吸引了安王大部分兵力,鞍山关确实有机可乘!”
两地距离不远的,急行军一夜可至,届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虚为实,骤不及防之下,安王大几率不能及时率军赶至。
关口一破,长驱直入。
季桓颔首,笑:“妙哉,妙哉!”
魏景军事能力强,眼光独到,从来都不是一句谬赞。
“诸位。”
魏景站起,环视众人,众人肃然,他沉声道:“我意,月内征伐安王。”
“传我令,即日集结三军!”
☆、第113章
伐安王, 东征的第一步。
魏景一令罢, 诸臣将心潮激荡,齐齐起立, 肃然拱手:“谨遵主公之令!”
铿声应和,声震梁柱,魏景随即一一点名, 安排战前任务, 诸人利落应是,领命而去。
高涨的气氛振奋人心,只最后一个庄延也奉命而去后, 魏景看向妻子,眸中却仅存愧疚。
“阿箐,对不起。”
妻子怀孕,未满两月, 他却决定率军出征。战事顺利分离一两月,若有阻滞,三五月甚至更长也未定。
他愧疚极了。
夫妻携手回屋, 魏景再不复方才的肃然果决,他剑眉紧蹙, 低低道:“你怀着孩子,我却……”
他说不下去, 握着妻子的手,很紧,另一手覆在她的腹部, 又急又愧:“我……”
“说什么呢?”
邵箐含笑,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是一军主帅,当以战机为先。”
怀着身孕,却与丈夫不得不暂时分离,说实话,心里失落是肯定有的。
但邵箐努力将失落都克服了。
现在并不是和平年代,除了孩子,他们身上背负的还有很多很多。
自保,复仇,属地的安稳,乃至千千万万将士的生命,等等等等。一个好的战机可遇不可求,对后续局势的影响是连环性的。
邵箐不是耳目闭塞的后宅妇人,她早有心理准备的,也调整好了,闻言笑道:“你如何就对我不住了?”
其实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他的失落肯定不比自己少。
“你在外辛苦征战,全都为了我们。”
后方安稳,风雨不侵,乃他征战之功。邵箐偎依进他的怀里,一手圈着他的窄腰,柔声道:“怕最多也就几个月功夫罢了,我们在家等你。”
她另一手按住他覆住自己腹部的大手,仰脸轻笑:“不过咱们这小东西也会想阿爹的,你呀,可得赶在他出生前回家噢。”
说到最后,她打趣他,一双清澄的杏目冲他眨了眨,还俏皮地皱了皱鼻,佯作骄矜给他下达命令。
“谨遵夫人之令!”
这般嬉笑怒骂,冲散了魏景心中愧疚自责,他欢喜起来,忙不迭道:“他出生时,我必定要陪在你们身边的。”
她的体贴和温柔,他胸臆间满涨柔情,避过腰腹紧紧抱着她:“我会尽快回来的,必不用到他出生时。”
“你很不必焦急的。”
邵箐侧脸贴着他的左胸,静听里头“砰砰”一下紧接一下的有力心跳。她没忘记,在他心脏位置往下几寸,还有一个榆钱大小的簇新伤疤。
这个伤疤,曾差点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邵箐攒紧他的衣襟,她不想在战前说不吉利的话,只低低喃道:“你不许让我担心。”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安全折返。
魏景听懂了,他低头亲吻她:“嗯,我知道,必不让你担心。”
他要和她携手白头,如何不谨慎?
只他觉得谨慎和努力并不冲突,他会竭他之所能,尽快赶回来陪伴她的。
……
魏景令下,战后分驻各地的军队开拔,源源不断奔赴平城。
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立即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郡守府议事大堂灯火不歇,细化战策、粮草监运、将士、辎重等等,连日议到深夜。
九月二十,魏景将于南郊誓师祭旗,率三十五万大军直奔零陵。
……
寅末卯初,深秋的冷风飒飒,天还黑沉沉的,平城郡守府却灯火通明。
配剑执矛的戴甲亲卫已等在郡守府正门外,邵箐为魏景扣上明光铠上最后一个麒麟纹锁扣。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舍,退后一步,笑道:“夫君此战必胜!”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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