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要不是弃正院另居显得太刻意,她想魏景肯定会这么做的。
魏景一想也是,心舒坦了不少。
疙瘩去了,夫妻二人亲自看过闺女的屋子,很舒适和平城的一样,满意点头,遂携手往前头去了。
刚刚搬迁过来,很忙。
魏景要忙的头一件事,就是郦陵西郊大营的二十万常驻军。大军先一步出发已安顿好了,陈琦正等在外书房回禀军务。二人匆匆说了几句,就各自奔外书房和值房去了。
伐扬一战后,魏景麾下大军六十万,除了这二十万,余下的大部分驻扎在丹阳汉中一线。
扬州丹阳郡,东濒大海北接徐州;益州汉中郡,隔了秦岭和司州相接。如今南方已尽在他掌中,需要重点布防,当然只剩下与中原接壤的一线。
当然了,魏景陈兵丹阳汉中一线,可不仅仅是为了防御的。
关于这一点,南方诸臣将清楚,北方诸军阀也了然。
所以,魏景迁郦陵这一动作,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
豫州,陈留郡,开邑。
三方战场的前线,济王中军驻扎之地。
前日接到准确讯报,齐王驻平城郊的二十万常驻军先一步奔赴郦陵;今日再接讯,魏景本人率麾下臣将启程往东。
齐王迁郦陵,虎视中原,伺机北伐,已确认无疑。
外书房一阵沉默,储竺率先拱手:“殿下,我等应立即往汝南、梁郡增派驻军。”
汝南,豫州最大的一个郡,和梁郡组成和荆扬接壤的边境。前者目前被王吉和济王二人分割,势力参差;至于后者,通过扬州退军奔袭后,现已尽归济王所有。
梁郡与济王的大本营徐州接壤,防御连成一片,济王早早就布防妥当了。难下手,魏景也没冲那边去。
现在唯一就是汝南,最容易成为缺口。
故而储竺有此言。
另一谋士许嶂叹:“与朝廷之对战,我方已占据上方,若临时抽调兵力,优势将不再,恐难破延津。”
太可惜了,延津再进一步,就是司州。
储竺沉声道:“相较于朝廷,齐王乃头等大敌也,其一旦攻入豫州,后果不堪设想!”
齐王已坐拥半壁江山,兵强马壮,他与北方诸军阀俱处于对立面,作为近邻之一的济王更是首当其冲。
这是实情,所以许嶂才叹。外书房重新陷入沉默,片刻后,杨舒道:“殿下,在下附议。”
他和储竺历来不和,但却很分得清公私,该赞同时一点不含糊。
上首的济王眉心紧蹙,恨恨一锤楠木大案,咬牙:“也罢,便宜魏显那厮了!”
汝南郡,先前已增防一次。济王也是个果决的,直接抽调五万精兵,再次增防。
接下来要商议的,就是这五万精兵该如何分配。
“山乘虽易守难攻,然却处要害之地,某以为,需增军五千,……”
“下邑城池虽小,然却非进军坦途,齐王即使由此进军,也能及时驰援,这增军,不增无妨。”
“某以为,……”
汝南局势复杂,增军并不件简单的事。外书房的大门从早闭到晚,燃了灯火,一直亮到半夜。
还没有散的迹象,因为有一处却始终定不下。
南屏关,豫州南防线的其中一处关隘。它与距其西北二十里的西阳关为子母关。两关一子一母环环相扣,互为犄角,牢牢锁住羊首山要冲,教南方之敌无法进犯。
本来吧,这是个很好的地方,险关,易守难攻。但现在问题是,南屏关在济王手里,西阳关却在王吉手里。
本来就是两拨人。且经过济王扬州退军飞夺三城一事后,双方的关系更将至冰点。这各自驻防,互相仇视,子母关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增军多少怕也无法弥补。
众人不但烦恼增军,且还隐忧容易被齐王借此为隙,攻进豫州。
要解决这问题吧,唯有子母关归一人之手,要么济王,要么王吉。
现在出兵夺关?
不行的,打不打得下来另说,齐王恐怕得马上就挥军北上了,卖得多好的一个破绽啊。
很棘手。
储竺眉心紧锁,也不得法。
足足议论了一个多时辰,最终还是一直紧盯地域图的杨舒开口了。
“殿下,在下有一策。”
“哦?子明快快说来。”
“既南屏西阳二关必得归一人之手,而强攻不得,殿下不妨和王吉做个交易。”
杨舒站起,手一点地域图,“我们用南屏关,换王吉的虎丘。”
虎丘,豫州中部一处关隘,目前在王吉的手上。就是这虎丘关,卡住济王的粮道,导致他不得不多绕远路,白白耗费很多人力物力。
说到重要程度,南屏关和虎丘于安王而言,不分上下。
杨舒道:“梁郡已被我们所得,王吉不可能再舍弃汝南寸地。”
那只能己方退一步。
不过选了虎丘,也没吃亏就是了。
另辟蹊径,此策极妙,只不过,许嶂犹豫:“可,可这王吉能答应吗?”
对方可不是什么仁厚人物,万一不答应虎丘,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杨舒笃定:“王吉必会答应。”
他道:“诸位,汝等要相信,王吉忌惮齐王之心,绝不逊于我等。”
需知强敌并不是他们一方的,齐王一旦攻入豫州,王吉也无法作壁上观。
济王一击案:“好,孤手书一封,送往封阳!”
……
封阳,王吉中军所在,距开邑也就四百余里的路,快马昼夜不歇,两日就一个来回。
果如杨舒所言,王吉答应了,答应得非常爽快,行动也很干净利落,没耍半点花样。
迅速和济王交换了关隘后,他立即增军牢牢守住南屏西阳二关。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储竺,毕竟眼下,他主子的目的和济王是一样的。
他忙悄悄将消息传回去。
……
这消息,也很快传回了郦陵。
外书房。
张雍恨恨一拍大腿,怒:“可恶的济王,可恶的王吉!”
够果决,够迅速。
却刚好堵住汉寿北上豫州的一条最佳进军通道。
没错,这南屏关和西阳关,还真是魏景等人看好的破绽,先前已经议过几次。
甚至魏景本人缓缓徐行,却先一步遣二十万大军奔赴郦陵,未尝没有迷惑敌人的意图。一旦济王和王吉发生矛盾,或者双方关系僵硬毫无合作,他很可能会趁机立即奔袭南屏西阳二关。
年初刚一场大战,本来计划是下半年休整的,但若有上佳战机,他也不介意调整战策。
季桓道:“可惜了。”
是可惜的,济王此举太过干脆利落,不但战机没出现,反而还把破绽彻底堵死了。
“这杨舒年纪轻轻,就得济王如此青眼,果然才智了得。”
季桓有些感叹,不过张雍就没这么好脾气了,又骂了一句“可恶的杨舒”。
邵箐没说话,杨舒她没亲自接触过,对于这位血缘上的表哥,有原身的记忆和孙氏念叨,她原来对此人观感还不错。不过既然现在都各据一方了,那是敌对关系无疑。
此事在场知道的人很多,但大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是自己人,杨舒是外敌,张雍张嘴就骂,那也是潜意识就晓得她不介意。
邵箐确实不介意,不过涉及杨舒非必要她也就不开口了,这表兄妹关系在眼下,确实有点尴尬。
魏景端坐上首,道:“既如此,再寻破绽就是。”
北伐,将会是己方崛起以来的最大一次战事,一个漂亮的开局非常重要。
失去一个上佳破绽固然教人惋惜,但这近十年魏景经历的大大小小战役多矣,心绪并未有多少波动。
一处破绽没了,再寻就是,他面色如常,声音沉稳。
张雍挠挠头:“可是,可是如今济王和王吉都已增派了守军,……”
从前线调过来的,他愤愤不平:“便宜洛京那狗皇帝了!”
可不是,原来朝廷大军节节败退,豫州几乎丢尽,已被济王和王吉逼近至司州。这么一调军,朝廷压力大减,终堪堪稳住脚步。
张雍骂归骂,但说的都是实情,二次增军后,豫州南防线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了。
魏景欲进军当然还是随时可以的,但只能强攻。
强攻并不是理想的战策,很容易让济王和王吉抛弃旧嫌联手抗敌。这二位也是大军阀,麾下兵马加起来愈五十万。魏景不惧打硬仗激仗,但刚进豫州战事就白热化,这只能算是中下局面。
不是魏景想要的,也不是在座诸臣将想要的。但要说另寻破绽,这一下子却无从下手。
外书房安静了下来,魏景沉吟片刻,吩咐韩熙:“承平,你遣人去查探,查探豫州诸关隘边城的守将和官吏,越仔细越好,尤其王吉的。”
既然从外部暂无法找到空隙,那不妨调转视线,看内部是否有机可趁。
人多了,很容易有矛盾,尤其王吉麾下臣将大多草莽出身。且驻防的还是两派人马,犬牙交错的,难保没有摩擦。
魏景不急,现在都中秋已过,冬雪下来后不适宜出征。他吩咐韩熙不拘人物大小,越详细越好。
韩熙领命而去。
这确实是个上佳思路,季桓等人拱手:“主公英明。”
魏景颔首,应了两句,今日议事毕,他随即让散了。
诸臣将齐齐告退,鱼贯散去,偌大的议事厅就剩夫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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