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目前,王吉这计策确实没推敲出大漏洞,但他始终不敢小觑齐王,他总觉得有变数。
一旦生变,深陷其中的五万大军就折定了,不如聚拢在一起,随机应变。
济王一想也是,咬牙:“那好,我们就不掺和突袭了!”
“来人,把那张安叫上来。”
……
张安进出小心,并没被敌哨察觉,只与此同时的南军大营中帐内,魏景却道:“黄蒙等人的踪迹,必为王吉哨探所见。”
季桓接话:“既踪迹被见,空营之策乃首选,想必也被王吉猜出。”
宾主二人对视一眼,魏景断言:“王吉必会和济王联手,围而绕之,合围我方伏军,而后大军压上!”
他站起一点地域图,沉声道:“我们当反其道而行,空营为实,敌袭一出攻其不备,必能全歼。”
不空营,反暗藏重兵,待突袭敌军一出,“空荡荡”的营帐一翻,立即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迅速解决战斗的同时,王吉济王联军正往这边奔来,己方正好佯装败乱,引诱敌军深入,一举合而围之。
此战,必大败济王桢泉联军。
若顺利,歼灭其首脑;倘若济王或王吉能侥幸突围,那也必实力大损,为魏景北伐清除了一大障碍。
“张雍听令!”
“标下在!”
……
早春的望原,冰雪消融,万物生长,原野上草长莺飞,山林间一树嫩绿招展。
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一月下旬的最后一天夜里,望原原野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第140章
朔月无星。
夜色沉沉, 远近的虫鸣鸟此起彼伏, 戴甲执矛的精兵割下内袍厚厚在靴底裹了一层,无声疾奔在长长的幽深沟谷中。
先头部队已奔到沟谷尽头, 冲上山岭。
负责此次突袭的,乃已跟随王吉多年的大将田用。田用不但征战经验丰富,为人也谨慎, 翻上山岭后他不急着突袭, 而是先按头蛰伏,仔细观察下方的南军大营。
营帐连绵,点点昏黄望之不尽, 五十万大军的大营确实壮观,限于地势,营寨西侧就在燕岭南麓,挨得十分之近。
田用眯眼看去。
只见这西大营篝火熊熊, 一队队巡逻军士有条不紊,而透出昏黄亮光的顶顶营帐,有兵卒或站或立, 影影绰绰。夜还不算深,不当值的兵卒未曾全部歇下。
一切看着挺正常的。
但田用仔细盯着, 却见不起眼的边缘位置,许多影子是久久未曾一动。
草木扎的假人?又或者干脆是挂了件衣衫什么的。
他暗笑, 这齐王伪装得真像,要不是他们提前得了嘱咐,恐怕就被唬住了。
此时, 已有近三分之一的兵卒出了沟谷,正伏于他身后的山岭。田用扬起大刀,指向下方的南军大营。
“火速奔袭,按计划从两侧绕西营合围,不必等待,立即收拢剿杀敌方伏军。”
他侧头看向副将:“一旦伏军大乱,立即放出响箭报讯。”
“弟兄们!随我冲!”
“杀啊!!!”
……
燕岭南缘的山岭顶上,骤爆发出一阵如雷呐喊,桢泉军突兀出现,气势汹汹的疾冲而下。
黑压压的袭军冲下山岭,迅速分成两股,按照计划,他们将绕西营成合围之势,然后立即“歼杀伏军”。
但谁知这当口,营帐纷纷动了,那些“草木扎成的假人”倏地跳起,直接一把掀翻营帐,熊熊篝火映照下,竟见帐内地上密密麻麻伏满了披挂整齐的军士。
当中一魁伟黑脸大将,提刀暴喝一声:“贼子!汝等竟敢袭我营寨?快快受死!!”
赫然竟是齐王麾下心腹大将之一,张雍。
田用心胆俱裂:“怎会回事?!”
不是空营计吗?
这营帐怎还特地藏了重兵?!
田用当然知道己方落入敌军圈套了,但这圈套怎么来他想不明白,他也没时间想明白,慌忙下令前军转后军,欲往沟谷撤退。
可惜晚了,乱哄哄的他刚喊一句,杀气腾腾的张雍已打马到近前,几个回合,一泓热血溅起,他的头颅已被劈下。
早有准备的南军已掩杀过来,骤不及防间,桢泉军阵脚大乱,惨叫连连,鲜腥喷溅。田用的头颅还未落地,几名副将已被团团围住,很快,就被擒下。
响箭很快就搜出,张雍马上交给亲兵,“赶紧呈上!”
响箭很快递到魏景跟前,仔细看过,确认无误,他一声令下,“嗖嗖”几声,响箭窜上半空,“砰”地爆出一朵橘黄焰花。
特制的焰花非常明亮,缓了两息才缓缓消散,魏景收回视线:“传令张雍,迅速收拢合围,绞杀袭兵!”
扫了眼败相大现的袭兵,清一色桢泉军服,他微挑了挑眉。
“陈琦范亚,汝等立即按计划行事!”
遮挡战局,佯装败乱,诱敌深入。
王吉济王联军很快就该到了。
……
还有什么能比半空中那蓬橘黄焰火更振奋人心吗?
大概是没有的了。
桢泉徐州一干臣将大喜过望,王吉立即传令:“快!急行军奔赴南军大营,全速前行!”
四十万联军算计好时辰而出的,已在路上,一声令下,立即往前狂奔。王吉轻蔑看了济王一眼,哼笑一声,猛一扬鞭,骏马撒开四蹄窜出。
这距离不远不近,看不清王吉眼神,但能看见他的动作,济王暴跳如雷:“这可恶的屠狗贼!”
储竺忙劝:“殿下,围剿齐王为重。”
大败齐王,是这里所有人相同且唯一的渴求。
济王骂归骂,但已一鞭子狠狠抽到马鞧上了,“先生放心,孤晓得轻重。”
四十万大军火速穿过原野中部,小半个时辰后就已远远望见南军大营。
往日肃穆齐正的大营如今乱成一片,尤其紧邻燕领的西营区,火光、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寨墙倾倒,营帐塌陷燃烧,已彻底崩陷。
身披黑甲的正是齐王大军,受伤哀嚎的,慌乱往外奔逃的,滚动着欲扑灭身上火焰的,已溃不成军。而东西南中的齐军正急忙往西营聚拢,欲重新合围扭转乾坤。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王吉精神一振,传话济王:“你东我西,左右包抄?”
西边他已打开缺口,自然不可能让给济王,济王也知,颔首:“好!”
牛皮战鼓擂响,联军气势如虹,爆发出一声呐喊后,迅速往齐王大营包抄而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出闸猛虎般的,徐州军一头扎入齐营辕门。
而就是此时,杨舒眸光倏地一凝,大骇,他一扯缰绳打马狂奔,飞速奔至帅旗下。
“不好!有诈!”
他疾呼:“殿下,快下令急退!”
济王一骇:“怎么回事?”
杨舒手一指:“您看这齐兵!”
他指的正是远处的几名正奔逃的伤兵,有些捂着腹部,有些腰腿染血,正互相搀扶蹒跚而行,骤眼确实没什么不对的。
但兵卒到底不是专业的戏子,这临时演戏难免有些微破绽,他们的腿脚比普通伤兵要更灵活一些。
距离远倒没什么的,但一拉近,杨舒心里一直都不甚安稳,着意观察之下,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济王悚然,再左右扫视,发现他们冲入齐营后,这“伤兵残卒”们仿佛在有意无意地分散后退。
心脏“突突”狂跳,他厉声大喊:“传孤令!后军转前军,立即撤退,撤退!!”
“徐州军似乎发现了什么?”
隐在营帐后的范亚一拧眉,然魏景之令已飞速传至。
提前合围,歼杀敌军。
范亚立即站起,扬刀提气:“弟兄们!随我杀!”
“冲啊!杀啊!”
……
二月仲春,绿草如茵的望原原野上,展开了一场它大乱以来最激烈的战事。
参战军士愈百万。
合围反合围,绞杀反绞杀,联军雄心勃勃冲进齐王大营,而准备充足蛰伏已久的南方大军迅速围拢。
箭阵,火攻,最终狠狠地厮杀在一起,展开最后的肉搏战。
南方大军阵脚稳稳,气势如虹;而联军骤入陷阱,惊惶一阵已彻底落入下风。喊杀声,惨呼声,刀刃入肉的“噗呲”闷响,猩红的鲜血彻底染赤大地。
济王还好,他入得不深,及时下令急退,一轮抵抗后虽折损了数万兵马,但好歹是成功脱身而出,急急往望原另一边出口遁逃,惊魂未定退往豫州中东部他的地盘。
王吉处境就要糟糕太多了,西营距离更近,济王发现不对时,他已“杀”入敌军深处,魏景一声令下,他登时被深困其中。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过此人闯荡至今,也算坚韧果决,咬牙率军死命往一个方向突围。他是个狡诈且命大的,扯下帅氅换一身寻常将甲,又使人当替身,最后在万余亲兵拼死保护下突围而出。
来时二十二万大军,逃时仅剩万余残部,辎重粮草丢尽,亲信臣属部将折损过半,带来的三个儿子都战死了,如丧家之犬,豫州他不敢呆了,急慌慌往大本营青州狂遁。
魏景没有追,他有比追敌更重要的事做。大败桢泉济王联军后,他立即分兵四路,连下豫州南西北四郡共七十一城县,大半个豫州尽入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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