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勾陈九
依着孟玉拆的绝色,被赵文榛看上一点都不难。她挑了这么个绝好的时机,布置好一切,只要沈清佳带孟玉拆撞上去,后面便再容易不过。
偏偏功败垂成,功亏一篑,尤其赵楚铮竟然帮着她。沈清兰从来都是心思慎密之人,不出手则已,动手便要一举成功。
如今暴露了自己是其次,将孟玉拆与赵楚铮更加亲密的联系在一起,才真正叫她气恼。沈清佳一直怕这位嫡姐,如今又牵扯到这样的事情,简直心惊胆战,垂着头,半句话也不敢说。
“若是表妹在老祖宗跟前胡言乱语,你知道该怎么回罢,你想想,你姨娘还在府里住着,你年纪也到了。”即使说着威胁的话,沈清兰还是笑眯眯的,神态端庄好似在跟人赞叹某只发簪的精巧。
沈清佳盯着她精致的侧脸,浑身一寒,垂下脸,叹出一口气,吐尽全部的瑟缩、懦弱、嫉恨,小声的嗯了一声。
第51章 第51章
几人之间的气氛太不寻常, 又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没了赏玩的兴致。
回程的时候, 借着说话的缘故, 沈清柔上了孟玉拆的车子,将白露赶到车边与花萼去坐。孟玉拆让开一点, 两人的地方还算宽敞。
沈清柔手里握着暖炉,捧在膝上, 好事将近, 穿着打扮便偏向喜气。不过还是先前看重金饰的喜好,一只手上戴两只金镯子, 红粉的指甲闪烁。
坐在孟玉拆身边, 一个富丽堂皇, 从头到脚金光闪闪, 一个清新简单,像是二月间稍稍探出头的一颗嫩生生的水仙。
“表妹,你方才跟三妹妹做什么去了?”沈清柔语气好奇。
孟玉拆轻轻拂着手上的帕子, 微笑道:“就是三姐想去方便,能有什么事?倒是二姐姐你,今儿挑了哪些好东西,我还未瞧上一眼。”
若是以往, 她这样明显的转移话题, 沈清柔就是听不出来,也按耐不住那想要炫耀的心思。府里这么多的姐姐妹妹,她是最喜欢成为其中最耀眼的那个。
即使地位不如沈清兰沈清芸两个嫡女, 在老夫人跟前比不过孟玉拆,也不肯轻易服输。此刻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沈清柔眼光明亮,清秀的脸庞因着嘴角飞扬的笑容添了一抹靓丽,“三妹妹那个人轻易不肯得罪人,我看今日她是惹到你了罢,想来也不是她本意。你只瞧瞧方才她在大姐姐跟前怕的什么似的,也饶她这回。”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清柔明白前因后果呢,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套话。出门这一趟的变故太大,一惊一乍的也消耗了些心力,孟玉拆不耐烦应对沈清柔的打探,还得打起精神。
“有什么打紧,姐妹们拌两句嘴就是了,我哪里能真生她的气,二姐姐多心。”她的表情真挚,好似沈清柔费心想打探的事真是姐妹间的口角。
看看那怀疑的脸色,沈清柔明显不信,偏偏从孟玉拆这里问不出来什么。还想歪缠着说话,车子已经到了二门上,听到婆子唱轿请姑娘们下车。
沈清柔不甘心的瘪嘴,终究甩了帘子率先走了。
先领着丫头回院子歇了口气,到晚间点卯的时间,孟玉拆便带着白露朝东院去。
与此同时,沈清柔越想越不甘心,水也来不及喝上一口。花萼上前来问今儿采买的物件儿如何安置,沈清柔也顾不上去想,抬脚便又出了门。
花萼连忙将手里的匣子塞给绿枝,不理会后者的瞪视,提着裙子追出门。
“姑娘,咱们刚回来,吹了这一路的冷风,好歹喝口热水去去寒气,又到哪里去?”
沈清柔紧了紧披风,院子里风大,动作间手上的镯子撞的叮当响,她道:“我瞧瞧三妹妹去。你没看那会儿她那脸色,铁定有事。”
只沈清佳一个断定不了什么,主要是方才在荟芳园,她分明听见有管事的说来了贵人。那守在院子门口侍卫的仗势,进园子的还不是一般人。
沈清兰沈清佳一定有事瞒着她,沈清柔非常的笃定。
好容易回到家,端上丫头送来的热茶,沈清佳轻抿了一口,僵硬的四肢终于缓上一丝暖气。她愣愣的盯着杯子上的花纹,脑袋里的思绪还未完全回笼,便听下人道:“二姑娘来了。”
沈清佳蹭的一下站起来,桌上八分满的茶杯被带倒,滚烫的温度舔上指尖,她轻轻嘶了一声。随即后怕的想,‘二姐知道什么了?表妹告诉她了?’
沈清柔两步跨进门来,笑眯眯的拉住沈清佳坐到桌边,“几日没来妹妹这里,今儿陪我出去一趟,我瞧你脸色白的什么似的,莫不是病了?”
先前沈清佳与沈清丽玩的好,沈清丽跟沈清柔不对付,她与沈清柔也不大亲近,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反叫人心慌。
好歹稳住了,沈清佳勉强笑的自然,“是有些不舒服,先前伤了风还没好,再吃两剂药也就妥了。”
沈清柔脸色变得柔和,擎住沈清佳的手,“你这有什么缺的找我要就是,咱们姐妹不计较这些。大伯母管着一大家子,有些疏忽也难免,我也知道,大姐姐也待你不亲近……”
话未说完,沈清佳倒是眼眶都红了,心里酸溜溜的又有一股暖意,低头道:“先前我只当姐姐不好亲近,如今看来,二姐才是真心为我想。”
沈清柔笑笑,嘴角下瘪,一丝得意一闪而过,随即又道:“我就知道,今儿在荟芳园,大姐姐是不是又为难你?就算她是大房嫡女,你是庶妹,也不带这样不给人好日子过的。”
那眼睛里的义愤填膺,活似真易地而处、感同身受的为沈清佳抱不平,“你受了什么委屈,旁人不好说的,也只有我能开导你几句。”
这不说还好,一说沈清佳眼眶里勉强兜住的泪顿时涌动,她按住眼睛扭过身子,背对着沈清柔却不肯多说半句。
一看果然有戏,沈清柔越发卖力,推心置腹。将沈清佳的处境、往后的日子,张姨娘的以后剖析的明明白白,勾起沈清佳满腔的心酸无处宣泄。
只是任凭她舌灿莲花,对于今儿园子里的事,沈清佳是半句也不曾吐露。眼瞅着消磨了小半个时辰,二夫人派人来找,花萼已在门边使了好一会儿眼色。
沈清佳只顾着哭,哭累了就发愣,沈清柔灌了一口茶,站起身,还不忘道:“今儿都累了,你好好歇息,我那里还有些治伤风的药,等会子叫人给你送来。”
出得门来,回头忘了一眼,沈清柔跺跺脚,气道:“想不到还是个嘴硬的,干了什么好事,莫叫我打听出来。想攀高枝哪那么便宜。”
这话不知说的是谁,花萼顺着沈清柔的目光瞧去,看向大姑娘的院子,也不敢吱声。
沈清佳提心吊胆了几日,多次在老夫人院子里见到孟玉拆,总也担心她会说些什么,却是一切如常,与往日一般无二。
每每心虚至极的找沈清兰,气的沈清兰蹙眉道:“一没证据,二没把柄落她手上,你怕个什么劲儿?”
沈清佳怯懦的笑笑,讨好道:“就怕表妹说些有的没的,她又跟琥珀姐姐好。”
“红口白牙谁信她?你就是想多了,庸人自扰。行了,我自有分断,你别出岔子。”越瞧沈清佳越不顺眼,以往只当她人软好欺负,没成想软到一点成算也没有。
沈清兰有些后悔将沈清佳牵扯进来,原想着过一道手,将自己摘的干净。就沈清佳这样子,别到时候祸起萧墙。
被问的烦了,沈清兰干脆不理会沈清佳,由着她担惊受怕去。她的时间不多了,先前大夫人隐隐透露沈佣想将她说给六皇子的意思,沈清兰便期待着。
这么些时日过去,一点动静没有,她便知晓不成了,最终还是要靠她自己。沈清柔一旦出嫁,底下的妹妹们相继也要定亲,她这个最尊贵的大姑娘一直留在家,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
说起这个便气闷,她分明抢占先机对赵楚铮那般好,怎么他就看上孟玉拆了?这辈子谁也不能挡她的路,前世跌落云端、受尽苦楚的日子再也不要经历。
冷眼瞅着沈清佳焦急,沈清柔四处打听,孟玉拆担心的却另有其事。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断没有千日防贼的,沈清兰害人之心已起,这国公府是不能住下去了。
孟妈妈从白露那里听闻了荟萃院孟玉拆的遭遇,吓的直念佛,只一听孟玉拆说想去西北,又满面愁容。
“咱们与大老爷见面寥寥,西北到底不如顺天府富庶,这拖家带口的,姑娘怎么适应呢?”有些话她没说,在国公府,上头有老夫人护着,孟玉拆这个表姑娘的日子到底舒坦些。
孟长雄府上几位夫人奶奶从未谋面,若是不好相处,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且从国公府过去,若再想回来就难了。
孟妈妈满腔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是人之常情,人年纪大了,难免念旧,依赖熟悉的人事环境。
孟玉拆也不劝,她想着孟妈妈春秋已高,何必再跟她东奔西跑,不如留在国公府颐养天年。
这几日沈清柔日日跟着沈清佳转悠,俨然已一副好姐妹做派,却没从沈清佳嘴里听到有用的消息。倒是这一日花萼受命送一盘糕点给沈清佳。
进来院子不见看门的小丫头,想着底下这些小蹄子又该敲打了,一面来至上房。堂屋没人,内室说话的声音又小又细。
正要推门进去,便听沈清佳道:“你说表妹怎还没动静?她就是告状,老祖宗也不该怪到我头上,是大姐叫我引她去见大皇子,我也不是自愿的……”
“我说姑娘,您可别把这话挂在嘴边了。我瞧那日回来没说,也就不会再提,表姑娘心里明白着呢……”
红玉的声音低低的,很容易辨认。
花萼轻轻捂住嘴,耳朵更贴近了窗户,确认一个字都没听岔,慢慢的退出房门。沈清佳坐在床边,看着红玉背对着圆木小门的屏风,一道影子缓缓退去,她捏住帕子心中微微定神。
本不想跟赵楚铮有过多的牵扯,偏偏又有事情麻烦他,这几日书信来往反而拉进彼此的距离。白露提着篮子进来时,孟玉拆坐在窗前,手里拿着绷子分线。
窗外不远的地方浅绿的池塘生机渐浓,一排小树枝丫张扬,奋力爪向天空。她背后是苍蓝的天幕,水绿的植被,她是唯一一道惊人的艳色。
白露将纸笺放在桌上,道:“姑娘歇会儿?喏,又来信了。”那笑容里揶揄藏不住。
孟玉拆动作微顿,扯着手上的丝线缠着指尖,瞄了一眼,没有拿起来。白露又道:“还是瞧瞧罢,难为人家费心想着,还叮嘱一定要回信,外头等着呢。”
第52章 第52章
谷雨坐在门边纳鞋底, 等白露送了信出来将人拉过去说话,“你这一天天的, 撺掇姑娘做什么呢?如今这日子, 更得谨言慎行。”
想想前儿外出遭遇的事儿都后怕不已,虽孟妈妈还跟姑娘犟着, 谷雨想着,离开顺天府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国公府终究是大姑娘的地盘, 她不待见姑娘, 日子难过的不会是她。如今尚还顾忌老夫人,使些小手段与人为难, 往后可难说。
“那边想必时时盯着, 就等着咱们出错呢。要走也得清清白白踏出去, 可不兴给人撵走。”尖亮的铁针刮过头皮, 再厚实的鞋帮子也能穿过去,谷雨一面不停做手里的活计,一面道。
“我还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那位殿下要做什么,谁拦得住?计侍卫从后头廊上递给我的信,保证没人瞧见。”白露悄悄凑近谷雨,小声道:“前儿他还说, 贵人交代, 叫姑娘安安心心住着,就是要走,他也给安排的妥当。”
依着那意思, 仿佛巴不得姑娘赶紧走,能住进他府里去似的。
这么几日来回,白露也算是看出赵楚铮的心思,一壁心头欢喜,还有人识的金镶玉,将她家这么好的姑娘放在心上。一壁又忧虑赵楚铮这新鲜有多长久。
她这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只她是姑娘最亲近的丫头,连她都没个章程,谷雨只有更心慌的。难免要端起稳重的架子,镇镇下头。
谷雨手上穿针引线,飞梭的眼花缭乱,笑笑道:“但愿罢,咱们也不可松懈。”
说了这一句,看了里头一眼,还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用来传信的纸是上好的宣纸,油亮光滑,淡淡的梨花香清新。纸上的字迹清瘦风流,力透纸背,收尾勾勒出的弧度肆意不羁。
说来赵楚铮也是个腌坏儿的,得知沈清兰找人算计孟玉拆,脑子倒是转的快。随手叫人偷了沈清兰钗环,扔在赵文榛必经之路上,果然没找到人失望而归的大皇子转头便捡到。
荟萃院的管事会来事儿,只说沈府的姑娘前来观园,太子挥挥手,随行的太监便退下去,半刻功夫回来。一阵耳语,也就明了。
赵楚铮与赵文榛亲近,闲来无事往大皇子府走动也是常事。大皇子妃出身名门,很有长嫂的风范,对待这位六弟关怀备至,等人来了便叫去说话,嘘寒问暖。
这几日忙着大营练兵之事,来往少了,大皇子妃遣人来问了几回,赵楚铮玩儿味的笑笑。
他这弟弟当的可是一人百用,在大皇子跟前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在大皇子妃跟前,有什么关于赵文榛的风流韵事,属官们不敢说的,跟他打听可不最牢靠嘛?
拒了两次,第三次大皇子妃再遣人前来,赵楚铮便从善如流随着来了。
大皇子府邸建在皇城脚下,紧靠龙脉,最是恢弘大气,贵气天成。大皇子妃在侧厅张罗了席面,由幕僚清客作陪,商讨西北的局势。
大皇子妃等在后头,前头吃完饭谈完事,已过去两个时辰。
大丫头推门进来,走到她身后,小声道:“想是还有会子殿下这几日也忙着呢,不若先用饭,过会子奴婢亲自去请六殿下。”
大皇子妃出身高贵,爷爷孙季乃是三朝元老,官至兵部尚书,父亲奉旨巡视稽查三省,如今官拜工部侍郎,又有个太子少保的虚衔。
朝廷尚且未立太子,赵文榛费了老大劲儿谋来这样一位家世显赫的皇子妃,岳丈便是太子少保,已有不少人暗自揣测皇上怕是有意大皇子,在给他铺桥搭路。
这样关键的时刻,大皇子自然不敢得罪大皇子妃,每每偷香窃玉,也躲着大皇子妃在外头。
两人成婚不过二年,正是新婚燕尔,还未有嫡子。大皇子妃年轻气盛,容忍不得大皇子在外头眠花宿柳,每每发现端倪,便要闹一场。
先前大皇子与个烟花女子来往密切了些,大皇子妃跑回娘家哭诉,孙家自然劝着女儿要大度要贤惠,只是少不得也对赵文榛有些微词。
赵文榛很是乖觉,接回大皇子妃便安分了一段时日,之后寻花问柳更加谨慎,至少不在大皇子妃眼皮子底下。
大皇子妃坐在铜镜跟前,细细的端详镜子里的美人,眉目精致伶俐,桃腮嫣红,端的难得一见的佳人。
看了半晌,叹口气,咬牙切齿道:“瞧瞧他这几日神思不属的模样,还有那只簪子,现在还查不出来是谁的,护的这样紧,了不得了。”
身边的教养嬷嬷虽觉着大皇子妃嫉妒成性,缺了皇家儿媳的气度风度,也怜惜她年纪小,便劝道:“有什么打紧,再宝贝也尊贵不过您去,殿下有分寸,那些人谁也进不了皇子府的大门。倒是皇子妃您要赶紧生下嫡子,是头等大事。”
大皇子妃泄气的摸摸小腹,随即又孤疑道:“那些外头没什么本事的花花草草我也不在意,就是怕哪一日殿下瞧上个有家世的,到时候我又如何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