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说到底这一切源于他。
“是我说的。”宋成暄道。
薛沉一怔,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宋成暄端起桌上的茶碗,双眸似一条清澈的湖水,在微风吹拂之下,微起波澜:“我说,让她嫁给我。”
薛沉大惊失色:“公子……您……”
惊讶吗?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诧,明明知晓她并不喜欢他,她又是安义侯的嫡长女,他却用婚约来束缚。
“军师舟马劳顿,先去歇着吧,”宋成暄道,“这些事我自己会解决。”
薛沉点点头,现在公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再说也是徒劳,反而会引起公子的反感,而且这件事比他想的要麻烦的多。
真的仔细思量再做计较。
薛沉想到这里告退走出书房,刚刚走到院子里,不禁腿脚一软,差点就踉跄倒地,多亏永夜上前来搀扶。
薛沉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
公子从厌恶安义侯府,到如今……心中经过如此大的变化,可见那徐大小姐对公子的影响至深。
他怎么也想不到公子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那个即便身陷重围也毫不畏惧,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之战,让倭寇望而生畏,更别提魏王府大变时,他如何挣扎着活下来,用宋成暄这个身份打下如今的家业。
只要他在军营之中,泉州将士都会生出以死搏生,无敌不克的决心。
他不能想象,这样的公子会被感情羁绊到如此地步。
永夜只见军师面色惨白,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的精气都去了大半,忍不住低声道:“军师,其实徐大小姐挺好的,她……不会害公子。”
永夜话还没说完,薛沉甩脱了永夜搀扶他的手。
那是安义侯嫡长女,早晚公子会恢复魏王世子的身份,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追随公子的人会如何思量?
公子威严何存。
这些事,他不信公子没有想过,可公子还是如此行事。
薛沉咬牙,他必须见徐大小姐一面,他们在王家遇到之后,不知道徐大小姐心中有什么打算,若是她有所图谋,定然会有举动。
刚思量到这里,只见管事领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过来。
管事走到薛沉身边:“军师,徐大小姐遣人来了。”
薛沉皱眉:“他要去见公子?”
“不是,”管事道,“徐大小姐身边的人说,大小姐吩咐他来拜见您。”
薛沉皱起眉头。
孟凌云被人带上前,他低着头先躬身行礼,然后道:“薛大人,我家大小姐说,在王家匆匆一见未能正式拜见,还请您见谅,白龙王案还有许多没有查明之处,大小姐急着去求证,等她回到城中,定会前来向您行礼。”
徐大小姐将自己的安排和思量全盘托出,是怕他会心生误会?
薛沉道:“你家大小姐出城去了?”
孟凌云颔首:“大小姐查到了林三娘曾在城外的一处村子中居住,为了怕打草惊蛇,我家大小姐带人悄悄出了城。”
仿佛只要他问,徐家人就会说,这是要让他免得起疑心,否则他知晓了安义侯府的人出了城,放心不下就会使人去查问,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反而让白龙王的人发现端倪,那么徐大小姐做的安排就会前功尽弃。
他不得不说,徐大小姐想的倒是很透彻。
思量到这里,薛沉看向书房,方才徐家说的那些话公子想必也听到了,若是徐家人撒谎自然就会被戳破,可见这应该是实情,徐大小姐肯让张真人跟随,是否也在证明她的立场。
薛沉稳下心神,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他不能慌乱,这几日就静观其变,等着徐大小姐前来。
宋成暄站在窗边,眼看着军师弓着背离开,她遣孟凌云来向军师解释,是在为他思量?
自从答应他会遵守婚约之后,她的态度就有些变化,和他说话时更加坦然,做事也会为他思量。
看来她真是要践行她的诺言。
宋成暄垂下眼睛。
……
徐清欢乔装打扮,一身细布衣裙跟着商贾的女眷出了城。
林三娘曾住的地方离城中不远,是处宁静的村庄。
村中只有几户人家为了躲避战事离开,大多数人都留在家中,贫苦百姓背井离乡只能乞讨为生,说不得还会因此死在路途之中,还不如留下,也许大周会打个胜仗。
凤雏上前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从院子里走出一个圆脸的妇人,见到凤雏等人立即道:“你们可有什么事?”
“我来打听一个人,”徐清欢走上前,“请问您认不认识林三娘?”
圆脸妇人听到这话立即面容大变,急忙挥手:“不认识,不认识,什么林三娘,我听都没听过。”
说着就要关门。
“既然如此,我就请衙差前来,看看你们从前到底做的是什么营生。”
徐清欢话音刚落,那妇人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第二百七十八章 拐卖
徐清欢不想再说什么,妇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院子里忽然传来孩童哭泣的声音,妇人显得更加慌张。
“雷叔。”
徐清欢喊了一声,妇人只觉得手腕一痛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等她再睁开眼睛,方才站在门口温和有礼的少女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她家院子的门也重新被关好上了栓。
“谁啊。”
听到外面的响动,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出来,也几乎是立即的,两个男子也被雷叔按倒在地,徐青安拿起绳子分别将几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厨房还有两个。”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个年轻的妇人也被带了过来。
妇人一家正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那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这里才好动手。”
那声音很好听,可说出来话却让人惊恐,妇人开始以为这少女八成是苦主,通过林三娘找到了她,如果被人拿住了把柄,她们一家都要被下大牢,可接下来这少女的举动却不像是正经路上的人。
没有与她理论,也没有求证,而是就这样将她们都绑缚起来。
妇人想起了林三娘的遭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些人恐怕就是杀害林三娘一家的凶徒,想到这里妇人开始瑟瑟发抖,巨大的恐惧将她整个人淹没。
徐清欢拿出一只精巧的匕首放在桌子上,目光从地上几个人身上掠过,最终回到妇人身上:“你寡居多年,那是你两个儿子和媳妇吧?我怎么称呼你?还是叫你吴大娘吧!”
冷汗顺着吴大娘额头淌下来,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被布条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白费力气了,不会有人听到,”徐清欢淡淡地道,“你家住的偏僻,左右没有人家,平日里你两个儿子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愿与你家来往,别说你发不出什么声音,就算喊出声也不会有人理会。”
话说到这里,妇人的两个儿子果然用尽全力去挣脱,只见他们涨红了脸,脖子额头青筋暴出,可绑缚在他们身上的绳索就是纹丝不动。
雷叔悠闲地坐在一旁,用布巾擦着手中的一根木棍,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任凭吴大、吴二怎么折腾他都不曾看上一眼。
终于吴大、吴二再也没有了力气,这一次这两个凶悍的男人脸上也露出惊慌的神情。
“好了,”徐清欢道,“现在说正经事了,你说实话我就放了你们,你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们,这还算公平吧?”
现在吴大娘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杀林三娘的凶徒,他们拷问林三娘无果,现在找到了她头上,如果她不说,也会落得与林三娘一样的下场。
她做的事被官府抓到会以略卖人论处,按照大周律是死罪,所以就算被衙门抓住,也只能咬死了不能认罪,兴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可在她面前的人是凶徒不是府衙的老爷,凶徒不会跟她讲律法和规矩,她不说全家人都活不成,不但如此,听说林三娘还被打得体无完肤,只要想到这些,吴大娘就更加惊慌。
“那我们试试。”
徐清欢话音刚落,雷叔上前将林三娘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林三娘眼睛一转,就要大声呼喊,她的嘴立即又被堵住。
“你不守规矩。”
徐清欢立即看向角落里的年轻妇人,凤雏上前将那妇人拎起来,妇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任凭凤雏拖拽着出了门。
吴大娘只见之前说话的少女,跟着走了出去,然后外面响起“噗通”一声响,仿佛什么东西倒下。
然后那少女去而复返,她手中的匕首满是满血,衣裙上也被溅上了斑斑血痕,就连她那白皙的脖颈和脸颊上,也有血滴,可少女并不理会,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吴大娘:“你还要继续试吗?”
看到少女的模样,吴大娘就知道她那儿媳已经遭了毒手,她不停地摇头,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跟林三娘一样,靠略人为生,你将拐来的孩童和妇人卖出去,市井中那些见不得的买卖,应该没有谁比你们更清楚。”
吴大娘嘴里的布条被取出来,这次她没有呼喊而是慌忙不迭地道:“林三娘出去拐人回来,然后找买家卖出去,好卖的人都被林三娘送了出去,只有暂时没人要的才丢给我,林三娘说这都是人牙子的生意,卖的女子都是大户人家不要的奴婢,不会有人追究的,我……我也是鬼迷心窍才会跟着她做这种事。”
徐清欢没有说话。
吴大娘恐怕自己说的太少,会惹怒了眼前的人,接着道:“林三娘这几年发迹了,不再带人给我了,我试探着问她,她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一次喝醉了酒告诉我,她这些年一直在帮一位雇主四处找人,走遍了扬州、苏州、松江和常州,可惜至今一无所获,那位雇主出手阔绰,如果我愿意也可以帮她一起找人,只有一样,不准与任何人提及此事。”
徐清欢道:“你可知她找的是什么人?”
吴大娘急忙摇头:“不知……真的不知,她只说,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被人拐走了,说的是一口官话,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左眼角有颗红痣,已经走失许多年,如今年纪应该在三十多岁左右。
能说一口官话的大户人家小姐,擅长诗词歌赋,这样的人谁敢去拐,我当时听了只觉得林三娘没有说实话,我想要再问,林三娘却不肯说了。”
吴大娘说完这些又想起一件事:“林三娘说,不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只要能打听到她的消息雇主就会重金酬谢,哪怕那人现在已经死了。”
徐清欢道:“林三娘有没有说,那人是什么时候被拐走的?”
吴大娘点头:“应该已经有十多年了。”
三十多岁,十多年前的事。
这倒让徐清欢想起前世关于华阳长公主的一些传言。
前世,华阳长公主死之前曾在长公主府中杀了几个人,听说那些都是人牙子。
长公主为何要杀那些人牙子,坊间有不少的答案,流传最广的就是,长公主一直无子,不知是哪个方士给她开了偏方,让她每月进食孩童,那些人牙子就是为长公主拐买孩子的。
虽然驸马爷竭力压制住这样的传言,却反而适得其反,华阳长公主最终成了众人心中的厉鬼。
那寻找女子的雇主到底是谁?
她觉得愈发不像是王二,王二若是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绝不会给拐卖他的林三娘重金,让她四处去奔走,而且王二的生母不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些与王二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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