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砰砰砰砰”硝烟再次在海上弥漫,仿佛是在迎合苏纨的思量。
苏纨看向奋力划船的护卫:“只要能平安离开这里,以后你们都会有个好前程。”他不能死,对他来说这只是小小的磨难,他定然会顺利度过。
……
海上飘荡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宋成暄沉着眼睛站在船上,看那些在海中挣扎着要活命的逃兵。
“杀了。”他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立即跳入海中,很快海面上恢复了平静。
这样的方法显然是有用的,再也没有人敢弃船逃窜。
宋成暄看向赵统:“倭人现在装配的佛郎机,与普通的佛郎机炮有些区别,他们现在用的大炮,炮筒长四五尺,比佛郎机大船上的炮要短一些。
佛郎机商贾狡猾,为了能让倭人大船小船都装载火炮,有意让火炮变得轻便,普通的佛郎机发出的铅弹大约十两,他们缩短了炮筒,必然要缩小敞口,铅弹也只能用到六两。
虽然这样连珠发出,表面上威势十足,其实杀伤力不强,所以安义侯的船队才能在重炮攻击下坚持那么久。
而且那炮管壁薄,用的太过频繁会容易炸开,倭人才用火器,不懂得这些,很容易会失误,一旦出现差错,他们就会对这种陌生的火器心生怀疑,一旦他们改用弓弩,”
赵统听了明白:“您的意思是……”
宋成暄道:“命战船分别从正前方、两侧向倭船进攻,无论遭遇多大的火力拦截都只能不停地向前行驶,不准停船或是退缩,除非船被击沉,只要有船只成功靠上去,后面进攻的船只就会信心大增,你将泉州的人分布各个船上,遇见逃兵格杀勿论,出发之前将所有人名都记入军功录,从前他们消极怠战之过一笔勾销,我们必然战胜倭人,即便阵亡他们都会有军功在身,福及家人。
如今我是此战主将,让他们认好主将战船,此船只进不退,与他们共存亡。”
赵统弯腰听令,船上那些泉州跟来的将士纷纷被鼓舞,上前向宋成暄行礼:“我等定不辱命。”
赵统带着人离开,躲在角落里的副将们面面相觑,驸马爷已经逃走,没有人能够主持大局,他们这些人若是也这样离开,回去之后也会身担罪责,再说……
副将们看向宋大人,宋大人的威名东南水师都知晓,此人勇猛、果决,声明已经渐超泉州薛总兵,不过在那之前也只是听闻,如今一见只觉得更胜传言,这么快就稳住了局面,并且迅速定下战策。
而从始到终,宋大人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不曾多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已经是没用的死人,若他们还是这样胆怯,恐怕回去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副将们正在思量,宋成暄轻拂身边的佩剑,转过头来,众人只见他目光深沉,一双眼眸如黑夜繁星,迫人的杀气也迎面袭来。
几个副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如果宋大人向他们拔剑,他们可能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也许还会被冠上临阵叛变的罪名,与其这样窝囊的死,倒不如为国一战,奋力杀敌就算无功也是无过。
“大人,”其中一个副将上前,“我等听大人差遣,请大人下令,不求立下军功,只愿能将功折罪。”
宋成暄道:“你们各领一艘船,静候待命。”
副将应了一声就要退去。
“大周水师没有逃兵。”
冷冷的声音传来,副将们立即应承。
……
江阴城内。
田大小姐哄睡了孩子,走进了书房中。
少女正看着手中的书出神。
“是不是担忧侯爷。”田大小姐低声道。
徐清欢点点头,父亲已经多年没有带兵,他们好像也习惯了一家人时常在一起,虽说她从京城一路到了常州,心中有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适应,莫名的感觉到忧虑,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消息传来。
“别担心,”田大小姐低声道,“侯爷定然会平安。”
“你呢,”徐清欢道,“你害怕吗?”
“不怕,”田大小姐轻声道,“我怕的已经过去了。”很快一切都会结束,只是希望这次最后一次见到那人。
田大小姐话音刚落只听外面的雷叔道:“大小姐,那些人来了。”
也许是胜利在望,苏纨这样急着动手,甚至没有让人仔细来盘查,又或许这位田大小姐的确是他的心疾。
抓到了这些人,苏纨也就无法脱身了。
……
倭人按着手中的舆图果然顺利登岸,江阴城虽有守军,但管束并不严格,他们乔装打扮就混进了城内。
如果不是白龙王交代好了先要对付一处大宅里的人,他们早就按捺不住向那些周人动手了。
几条人影接近了眼前的大宅,探看了周围的环境之后,他们找到了一处矮墙,然后纵身跃了进去。
抢光这里的珍宝,杀光人之后将这宅院付之一炬,然后这座城也会乱起来,他们等在城外的人手趁机进攻,让这座城的周人彻底尝尝他们的厉害。
人影聚集在庭院之中,面前那正屋就是这宅院主人住处,他们自然要先去那里,拿定了主意之后,几个人向大屋靠去,就当他们的手碰触到屋门的那一刻,屋子的灯忽然亮起,紧接着脚步声传来,穿着甲胄的士兵和护卫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点燃手中的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不远处的亭子中,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站在那里,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真的是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 良缘
在院子里的倭人显然知道上当,转身就要逃走。
“来了还想逃,”徐青安抽出腰间的长剑,“鬼鬼祟祟想要做什么?现在让小爷教教你们如何做人。”
父亲和那人都上阵杀敌去了,他在这里日思夜想,辗转难眠,终于等到了这几个小崽子,他满肚子的邪火终于有地方发放,刚刚学来的一招致胜,正好用在倭人身上,把他们屁股摔成八瓣。
徐青安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真人,张真人会意,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带着护卫一起揉身上前。
这些倭人都是身手极好的武士,若是在毫不知情时被他们偷袭必然损失惨重,现在被人里里外外地围住却依旧面露凶光,可见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杀人不眨眼。
亭子里的女子凝视着这些,半晌才道:“看来他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说着她将头上的幂篱摘下来露出华阳长公主有些憔悴的面容。
微风吹过华阳长公主的衣衫,如今是夏日她却觉得有些凉意。
管事上前禀告:“倭人有一种死士,接到了家主的命令前来杀人,若是做不到他们就会自戕,如今这些人进入我们的圈套,自然不会让他们挣脱,只不过想要审出口供不太容易。”
华阳长公主貌似神情平淡:“审不审已经不重要,确定他们是倭人,身上有舆图就足够了,而且单独放倭人前来未免太过冒险,应该有人暗中盯着这些倭人……”
华阳长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护卫却已经明白,暗中盯着倭人的是驸马的心腹,将这些心腹抓到,驸马也就……
管事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驸马的手笔,徐大小姐让人送信前来时,透露出对驸马的怀疑,长公主将他叫来询问,他还觉得这位安义侯大小姐恐怕弄错了,他还劝说长公主不要焦心,可长公主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在京中这样等下去,一定要来常州看看情况。
到了常州之后,面临的却是这样的情形,长公主此时此刻定然十分难过。
华阳长公主道:“长史跟着驸马一起前来,到现在也没有给我送任何消息,想必已经被驸马收买,不要让他死了,我有许多话要问他。”
管事应了一声,华阳长公主让人服侍着走出亭子,一路到了后院的书房中。
那里布置好了弓箭手,那些倭人若是闯到这里,立即就会被射成筛子。
徐清欢迎出来向华阳长公主行礼。
“起来吧,”华阳道,“我们进屋说话。”
两个人走进屋子,华阳长公主坐下来,她垂着眼睛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徐清欢知道长公主在回想与驸马爷的过往。
突然发现枕边人的另一张面孔如此狰狞,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华阳长公主毕竟经过太多事,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是十分难得。
华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才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荣平县主家中。
那时候父皇宠溺我,让我去县主家中做客,因为没有多少人知晓我的身份,那段日子我倒是过的无拘无束,有一次太过贪玩在园子里时间久了,中了暑气,下人扶着我坐在阴凉处等人请郎中来,就被他看出了蹊跷,遣人送了一碗解暑汤。
我身边的人对这种来历不明的药石不放心,于是找了借口推脱放在了一旁没有去喝,这件事多少有些折损他的颜面,然而他仿佛并不在意,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再次见到他,他还是那般的模样,对一切看起来都很随意,那些富贵、荣辱在他眼中如同云烟,他的模样不出众,家世更加平凡,可他的日子却过的比我逍遥自在,若是一切都这样恬淡该多快活。
我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宫中,身边的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话语间暗藏机锋,很难与谁能够这样直率、坦诚的相处,这样过了许久,有一阵子他忽然没有前来,我才发现心中是如此的失落。
我以向他借阅医书为由约他相见,发现他整个人清瘦许多,询问他才知,他大伯主张分家,家中闹得鸡犬不宁,他忙着劝慰父亲、母亲,我问他可争到了些什么?那时我竟然心生不平想要为他筹谋。
他却一笑了之,说家人之间争夺,从来没有谁能赢,即便得了好处又如何?伤及的都是最亲近的人,那些东西远不及亲人之间的情份。”
说到这里华阳长公主目光深远:“生于帝王家,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然而也有许多东西永远也得不到,就是那时我对他有了倾慕之情。
大约是看到了外面的繁华,回到宫中之后愈发无法忍受那枯燥、充满争斗的生活,加之心中怀着对他的思念,我就一病不起,父皇一眼就看出我心中的思量,询问我身边的奴婢,从而知晓了他。
我记得那天父皇下了朝,召我去书房说话,父皇问我是否有意嫁给他,我……心中莫名欢喜,从来没想过父皇能够应允,毕竟他的家世着实难以与皇家般配。”
华阳说着看向徐清欢:“你也是女儿,应该可以明白父亲的爱护之意。”
徐清欢点头:“先皇是想让您尽可能像寻常女子那般生活。”
华阳长公主叹了口气:“也是我的错,我与驸马独处多次,知晓他尚未婚配,却从来没问过他是否有婚约。
后来我知晓他与田大小姐已经定了婚期……那时父皇已经命礼部拟旨,我心中难过,却不想因此让他怨怼,于是约他见面想问个清楚,若他不愿,我也可以想方设法让父亲收回成命。
这时苏纨父亲却出了事。”
徐清欢听田大小姐说起过这些,抬起头来看向华阳长公主:“苏老太爷是真的用错了药吧。”先皇真的有意拿捏苏家,有千万种方法,苏老太爷不过一个太医,想要对付他太过容易,何必用当今皇上身边人的性命去换,当日她听田大小姐说及此处,心中就怀疑苏纨是故意暗示田大小姐,苏家被皇室拿捏,若不从命就会大祸临头。
倒是华阳长公主为了救出苏老太爷,不惜动用与皇上姐弟之情。
华阳长公主道:“这桩事过后,田大小姐生了痘疮因此病故了,我们的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或许是这些事,让他改变了心性,以至于变成这个模样。”
“不对,”徐清欢摇头,“这世上最难看透的是人心,您在县主家时,驸马爷没有提起自己的婚事,您焉知他不是故意回避。”
华阳长公主沉默,半晌她才又哑声道:“我也许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公主,人都抓住了。”
听到管事的禀告,华阳长公主眼睛中一闪哀伤:“接下来,我们要去看他了吧,我只希望他……还没有完全沉沦。”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杀妻
苏纨很是狼狈,他身后的倭人,不但穷追不舍,而且找到机会就会射出箭矢,他们在逃命之余还要躲避这些利器的侵袭,护卫一刻不能停歇地划船,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就在他们将要坚持不下去的时,终于看到了挂着常州水师旗子的大船。
“驸马爷,是总兵,总兵大人来了。”
苏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挺直脊背,摆出皇亲国戚的威仪,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常州总兵。
常州总兵发现了苏纨,立即赶过来吩咐:“快,救驸马爷。”
苏纨眼看着大周将士前来营救,他不禁松了口气,身上一放松,眼前顿时发黑,差点就晕厥在那里。
常州将士七手八脚将苏纨扶上大船。
“驸马爷,您没事吧。”常州总兵惊慌地望着苏纨,若是驸马爷的性命丢在这里,他恐怕也要活不成。
苏纨睁开了眼睛。
常州总兵立即上前亲自侍奉苏纨喝了些水,然后心疼地道:“驸马爷为了大周百姓真是尽心竭力,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怪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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