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我若是受了伤,不知要有多少人为我伤心,清陵道长我说这些你不明白,因为没有人为你牵肠挂肚,特别是……”特别是他的如贞妹妹,他昨天还梦见自己不小心练功受伤,如贞妹妹哭红了眼睛。
也不知道他让人送去的布料如贞妹妹收到了没有。
清陵道长眼角不禁一抽,也不知道安义侯世子爷这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清陵道长快步向前走去,无论是师兄还是这位世子爷,他一刻都不想见到他们。
……
徐清欢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大约是因为药量太重的缘故,没有胃口吃东西,而且一天要去好多次净房,好在廖先生的药吃几天可以歇一歇,她也能趁机松一口气。
这样一轻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了铜镜中自己的影子,面上覆着黑纱,一个面容陌生的圆脸丫鬟正在帮她擦头发。
徐清欢顿时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不过只是略微的思量,她整个人就沉入这梦境之中,与梦中的自己融为一体。
“夫人,您的头发长得很快,再过一阵子不用假发已经梳起发髻了。”
徐清欢抬起手轻轻地从额前划过,那里是大火烧灼后留下的疤痕,燃烧的马车,厮杀的声音,毁去了她所有的一切。
丫鬟拿起一支金累丝的发钗。
“不用了。”她如今不在意这些繁重的物件儿,不如简简单单来得自在。
“夫人。”又有下人送了一碗药上来。
徐清欢看向那白瓷药碗,身边的丫鬟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仿佛生怕她不肯服药似的,到了这个地步,也许很多人都认为她不像再继续活下去,既然经历了磨难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她就会好好珍惜。
徐清欢伸手端起了药碗,一鼓作气将药喝了下去。
她中毒太深,这药已经无法让她痊愈,不过药效却能让她不必整日晕晕沉沉地睡在床上,现在能够保持清明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京城怎么样了?”
北疆李侯发兵,京中一片混乱,皇帝准备要南迁,这些都是身边侍奉的丫鬟讲给她听的。
圆脸丫鬟接着道:“这两天京中大户人家全都争着抢着离京,现在京城周围的官路上挤满了车马。
还是我们这里安稳,夫人安心在这里养病。”
徐清欢颔首,转头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气好像很好,我想出去走一走。”
丫鬟欣喜:“奴婢去拿斗篷。”
门打开,徐清欢看向外边明媚的阳光,她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地向外走去,踏出房门,她伸出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抬起头看去。
站在湛蓝的天空下,心情仿佛也跟着舒畅了几分。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枯瘦的手上,病重已久又被重创,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难为这里的主人花了许多心思才将她救回来,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那救她的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徐清欢看过去,只见院子外有人在搬动几只箱子。
徐清欢目光落在箱子上,身边的丫鬟会意立即上前询问,然后转身向徐清欢禀告:“夫人,那些是文溪先生评注过的文卷,大约是怕留在京中会有损坏,所以才送来这里存放。”
徐清欢点了点头,她一直没有问过有关这里主人的事,身边的人也会避开不提,自从她醒来之后,这里的主人也从来不曾现身。
也许在从前她会着急地询问,经历过那些事之后,她整个心境都平静下来,到了该知晓的时候,自然而然一切都会揭开。
“文溪先生。”徐清欢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我们家主子很喜欢先生,还为先生立了牌位。”
徐清欢仔细地思量那位文溪先生,她也看过许多书籍,却对这位先生并没有多少的印象,这样想着她慢慢地向前走去,不知不觉走出了院子。
“夫人可觉得疲累了?若不然我们回去歇着吧!”
“再走走也无妨。”今天,她的精神格外的好。
从院子里走出来她才发觉,这个园子很大,许多地方都还没有修葺好。
扶着她的丫鬟忽然停下脚步,徐清欢一怔向前看去,不远处仿佛是一间书房,丫鬟停下来显然不知该不该继续走下去。
徐清欢心中一动,书房里有人,否则丫鬟不会如此的异常。
她平静的心湖中荡起波澜。
徐清欢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那丫鬟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阻拦,而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拾阶而上,她的目光越过那卷起的竹帘,果然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袭长袍,负手而立,仿佛已经等待她多时。
第五百八十二章 活着就好
徐清欢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他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眉目中光彩夺目,收敛了往日的锋锐多了几分暖暄,见到这样一双眼睛,她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事。
马车上,听到李煦的喊叫声,她神情就开始涣散,眼前一阵发黑,晕倒在了车厢中。
她仿佛已经挣扎着走上了黄泉之路,从现在开始这世上所有事都与她无关,周围安宁下来,她跟着平静然后慢慢地消亡。
她已经很累,多年的病痛,夫妻之间的猜疑,权利间的挣扎和权衡,就像每天都会到达的黑夜,慢慢地吞噬着她。
离京之前她送了一封信去北疆,对李煦和李家的猜疑她会亲自揭开,也算给北疆的将领一个警醒,今日这桩事之后,所有人也许都会看清李家人的真面目,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大约也看不到了。
属于她的那扇大门已经要慢慢阖上。
阳光将会被永远隔绝在外,她会被留在一个没有光亮,没有声音的地方。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切即将沉沦之际,有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她,坚定而有力地拖拽着她,仿佛是在与黑暗角逐。
坚定而不容置疑。
就像一缕阳光,刺穿黑夜来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暖暄的眼眸,目光中带着焦急和恳求,他的面色苍白,似是在恳切地说着什么话。
她仿佛被他抱着,在马背上疾驰,带着她躲避着箭矢和利器,她的目光在他额头上那道血痕上凝固。
是他。
被他救回来时,她神志不清,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脸孔。
现在他转过头来时,一切全都清晰起来。
犹记当年,人群之中她见到那目光迫人,神情冷漠的宋侯,只知他行事果决,手段很辣,让人敬畏。
谁知有一日他会冒险救她,尽心竭力为她医治伤病。
“多谢搭救之恩。”她弯腰屈膝道谢,却因为腿上发软差点站立不住,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
她却已经攥住丫鬟的手臂,挣扎着重新站立起来。
他那只手轻轻地收了回去。
“北方战事未平,我从东南调兵回京路过这里。”
徐清欢点点头。
“这就准备走了,”宋成暄接着道,“夫人在此处好好养病,外面的人只知李侯夫人病故,不知夫人在这里。”
“李侯夫人是已经病故了。”徐清欢道,“感谢宋侯庇护,我还有一桩事要做,不知宋侯是否应允。”
“人手随你调遣。”
她微微一笑:“我只怕无法偿还了。”
“不必你还,”他的声音传来,“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
一滴眼泪顺着徐清欢眼角划下,也将她从梦中带离。
“大小姐,”银桂的声音响起,“您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坦?”
徐清欢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焦急的银桂和凤雏,半晌她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方才是在做梦,梦见的好像是……前世的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被李长琰暗算死在了那次围攻之中,现在看来她的记忆好像出了些问题,后面有许多事被她遗忘了。
徐清欢慢慢坐起来,抬起头看向银桂:“宋大人……”她糊涂了,昨天宋成暄已经走了,这么一大早,他不可能会来。
“大小姐这几天服药身子不舒服,宋大人天刚亮就来了,与侯爷在堂屋里说了会儿话,现在正在书房里。”
徐清欢站起身:“帮我换衣服,我要过去。”
小书房里静悄悄的。
徐清欢撩开帘子走进去,立即看到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人影,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正在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书籍,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才抬起了头。
与梦中的脸孔重叠在了一起,她不禁又想起了梦中的情景。
她目光微微有些涣散,整个人就怔在那里,显然与往日不大相同,宋成暄不禁皱起眉头,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她听到关切的声音,紧接着她的手就落入那温热的掌心之中,忽然想起前世那慢慢收起的手。
徐清欢顿时被触动,合拢了手指轻轻地与他交握,原来前世她就误解了他,一直对他怀有偏见。
现在想想,离京前他的阻拦是发自真心,否则他不会在关键时刻救了她。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中一闪晶莹,宋成暄目光微沉,就要再询问。
徐清欢向桌案上看去:“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找到线索。”
她分明没有说实话,不过他也不会勉强,她那目光闪烁,掩藏秘密的模样,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凤雏搬来椅子放在书桌旁,银桂不禁心中长叹一声,也许宋家的米是真的好吃,在她眼里凤雏额头上如今已经写了个“宋”字。
两把椅子离得那么近,想必宋大人定然十分满意。
银桂和凤雏走出屋子。
徐清欢和宋成暄一起坐下来。
徐清欢的情绪也恢复如常,如果她再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定然会被宋成暄看出端倪,也就没有那么容易搪塞过去了。
桌子上是几本摊开的典籍,与市面上常见的版本不同,这几本书上分别做了注解。
本朝盛行注解书,有名的儒士常在藏书时留下自己的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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