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汐兮
小鱼儿缓缓睁开双眼，蓦然发觉眼角鬓间湿了一片。
她刚刚是做梦了？
为何梦得如此真实……尽管醒过来，胸口却闷得喘不过气来。
床前，一身倾长伟岸的身姿挡住了桌台上昏黄的烛火。来人默默凝视着她，眼中情意浓稠，毫无遮掩。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二人就这么对视良久，她缓缓开了口，声音轻软中带着一丝沙哑：“我想去看看爷爷。”
临渊背对着光，面容藏在暗处看不出情绪。但她仍旧紧紧注视着他，企图从中看出端倪。
“好。”他回道，俊容柔和缱绻，“这一段日子忙完了我就带你去。”
“我明天就想去。”她撑起身子，擦了擦泪痕，双眸含着水光看着他，“我知道你去一趟凡界根本不用费多少时间，我明天就要见到爷爷！”
他沉默了片刻，敛眸轻声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妖界发现了颛荼的踪迹。”
“好。”她冷声说道，“那我就等你回来，三天，最迟三天，你带我去凡界看我爷爷。”
临渊唇线紧抿，温声道：“好。”他抬手想碰她的脸颊，却叫她偏头躲开了。
她垂眸低声道：“我累了。”说着她便躺了下来，将单薄的背影留给了他。
半晌后，寝宫的门轻轻掩上，室内一片寂静。
黄烛笼罩着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被褥，正微微颤抖着……
水巫宫中，华子虚衣袍半解，有些诧异地看向身边的侍从，问道：“君上来了？”
“是的，瞧着脸色不太好。”侍从低声说道。
华子虚微挑眉梢，懒洋洋起了身：“知道了，下去吧。”
穿好衣袍，束好玉封后，他走出了寝宫前往正殿。一眼便看见负手立于窗前的临渊，玄衣黑袍勾勒出他那一身的峻冷之气。
“大半夜的，君上怎么来了？”华子虚扬起笑容问道。
临渊回身看着他，眉眼阴沉，一开口便问道：“你觉得枯木在哪？”
“什么……”华子虚难得愣了下，似乎也没料到临渊会问得这么直接。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神色，温声道，“应该是让天族人接走了吧。”
“是吗？”临渊向前走了两步，冷冷看着他。
华子虚勉强定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步伐，苍白的脸上扯起一丝笑意，反问道：“若不然，怎么会寻不到人呢？”
临渊许久没作声，忽地抬手向着窗外虚抓，只听窗外轰然一声巨响，原是倚着水巫宫的一块石峦被生生拖动了几丈距离，石块连着地根，扯得七零八落，却堪堪遮住了看向远处麓水台的景象。
“夜里风大，左护使这窗还是遮着好些。”低沉的话语落下，那袭玄衣已然消失不见。
华子虚眼角微微抽了下，冷冷瞥了眼窗外的石峦，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
两日后的清晨，一声惊叫从衾风阁传出。
“师兄！我想死你了。”流云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玄衣男子。
风夕冷眼看着他，薄唇微启：“闭嘴，叫这么大声是想把所有人都招过来吗？”
临渊淡淡一笑，轻拍流云肩膀说道：“那日见面匆忙，未与师弟多说两句。”
“师兄，这几百年，你过得好吗？小鱼儿呢，她也好吗？”流云眼眶微红，忍着鼻尖酸楚说道。
“她能安然活着便是好的，她安好我此生也就足矣。”他云淡风轻道。
说完，室内有一刻的静默。
风夕神色微动，低声问道：“师兄这几百年也不曾回过婆华山，是生怕连累我们。那么今日过来，定是有事所托吧。”
临渊点头，正色道：“鱼儿的爷爷枯木在凡界不知所踪，此番过来，便是想让你们打听打听，他如今是否在天界？”
流云一拍手掌，急声道：“正想与师兄说这事呢！”
临渊凝眸看向二人，从他们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妥，蹙了蹙眉，询问道：“可是枯木出了什么事了？”
风夕和流云带着他前往灵池，看着池中那截枯梨枝，他眉头始终深锁。
“锦昭说是被魔族所伤？”
风夕淡淡道：“所言不虚，我与流云都探过枯木伤处，确实有魔气。”
流云插嘴道：“而且看这伤势，估摸是下了重手，我看要不是锦昭去得及时，枯木恐遭不测。”
闻言，他眉间沉了下来，身上寒意凛然。
流云抿了抿唇，讪讪道：“师兄，我们都知道不是你所为，但是你看魔界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竟然背着你下狠手……你、你是不是考虑考虑回婆华山来啊？”
临渊闭了闭眼，唇边逸出一丝嘲意：“我回来，你猜天帝会怎么看待婆华山众人？这趟浑水我一人趟，何需拖着你们进来。”
“可我们不在意啊。”流云说道。
一旁风夕微颔首：“无论如何，婆华山上下定会全力维护师兄。”
临渊微微一笑，对流云这个提议不再多言，转而抬起手，凝神施法，一道金光自他体内升起，缓缓落入池中梨枝上。
“这是……驻灵金丹。”流云皱眉。修仙之人元丹为本，而驻灵金丹为辅，意在稳固周身灵气所用，他家大师兄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转给了枯木。
“有了它枯木聚集灵气也能稳固一点。”临渊轻声叹息，“此事因我而起，本来也不该把他拉进这浑水之中。”
“师兄……”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你们好生照看他。”临渊说道。
第69章
小鱼儿在殿中等了三日，从最初的期冀到最后只剩心灰意冷。
“君上还没回来吗？”她问秋雨。
秋雨踌躇着点了下头, 后又说道：“姑娘莫急, 再等等君上吧，说不准有事耽搁了。”
她垂下眸, 唇角微翘，露出一丝讽意：“不早不晚, 偏偏这时候耽搁了。”
秋雨张了张唇，默默又闭上了。
“你出去吧, 我累了。”小鱼儿抬眼看她, 轻笑了下, “你放心，我没事。”
“是, 那姑娘有事就叫我。”秋雨微福身退出门去。
待秋雨走后，她抬起手, 将临渊为她戴上的银链子露出来。
化了隐神诀的小鱼儿从窗台悄无声息出了紫逍殿, 她的术法低微, 不过好在临渊留下的灵力充足, 躲过一些看守的侍卫不成问题。
来到当初见到罗篌的那个亭子中，她四下张望片刻, 却不知该如何找他。
正一筹莫展时，只听一声低唤传来：“姑娘是在找我吗？”
小鱼儿回身，看见了来人，正是那日交给自己一块流玉的罗篌。
“我想去凡界找我爷爷，你能帮我吗？”
罗篌笑了下, 拱手道：“墨枫殿下让在下鼎力相助姑娘，只要是姑娘想做的事，在下定然会办到。”
“太好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有了罗篌的应诺，她总算展露了一丝笑颜。
罗篌将人送到九幽入口时停下了脚步，回身说道：“姑娘一直往前走吧，殿下在前头等你。”
“那你呢？”她微怔。
罗篌轻笑：“在下是天影卫，职责就是留在魔界探查消息。”
“我不见了，莫总管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一定会追查到你身上的。”
罗篌依旧笑着：“无妨，姑娘快些去吧，晚了就真走不成了。”
话已至此，她也不再强劝，咬了咬唇，微微福身：“多谢相助。”
出了九幽地界，她往前走去，果真远远的看见一袭锦衣墨发之人站在山坳候着。
“墨枫。”
饶是许久未见，墨枫依旧热络地看着面前楚楚娇俏的姑娘，唤道：“小鱼儿。”
“我还以为你真的听信了临渊的话留在了九幽。”他弯唇道，“好在终于见到了你。”
说到临渊，她心中不由得轻窒。但眼下她最想知道的便是枯木的消息，于是开口问道：“我想去凡界看看我爷爷，你可以带我去？”
墨枫顿了顿，脸色有些凝重道：“你爷爷如今不在凡界。”
“什么？”
墨枫道：“这儿不是久留之地，随我走，我慢慢与你细说。”
“去哪？”
“九重天。”
小鱼儿脸色一变，刚想出声拒绝。墨枫却握住她的肩膀，先她一步说道：“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望着墨枫满脸的恳切，她迟疑了下，最终哑然道：“好，你带我找爷爷，我随你走。”
***
一袭玄衣带着萧杀径直来到水巫宫中，华子虚甫从座榻起身，便被一股劲风席卷而来，下一瞬，一只修长劲瘦的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来人正是离开了三日有余的临渊，此时的他面容阴鸷得可怕，眼梢那抹幽红显得极为邪气。
“她呢？去哪了？”临渊咬牙问道。
“咳咳……”华子虚苍白的脸因为被扣住颈处而涨红，断断续续从喉咙处挤出话来，“君上在说、说少君吗……她、她被天族人劫走了咳咳咳……发现时……应是、应是离开有一阵子了。”
跟着临渊进来的莫岚看着面前的景象，忙不迭跪在地上沉声道：“君上，左护使说的都是真的，属下已经派人出去追人了。”
“华子虚，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当初答应你留下镇守魔界已是应了诺，你却妄想本君帮着你攻打天界。”临渊眯起眼冷冷注视着手下扣住的这张阴柔的脸庞。
“呵呵……呵呵呵，君上又不是不知道臣下一直以来的心愿。”华子虚喘着粗气笑了起来，好半晌才又说道，“君上觉得只要、只要履行了当初答应的承诺便可以了吗……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都是身不由己，哪有那么容易脱身，无论是当初的厉尘还是如今的君上你……呵呵呵咳咳……”
临渊缩紧了手中力道，冷声又问：“所以，枯木是你派人伤的？”
“是、是我……亲自出的手。”华子虚额间青筋涨起，眼中露出一丝癫狂，挑衅地看着他哈哈笑了起来。
眼看着临渊盛怒之下就要起了杀心，莫岚上前拦住他，低声说道：“君上手下留情。”
“让他动手啊。”华子虚闭上眼，脸上扬起快意的笑容，“少君落入天族手里，天族人势必不会再还，君上除了上九重天讨人别无他法，如此一来臣下的心愿也了了，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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