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顾云翼更气。他握紧小拳头,很想回她,老子就不履行,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可他是男子汉,他不能当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他转了转眼珠子,继续挖苦她,“你别以为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才十二岁,你爹三十一,比我大了整整十九岁。等我们一起参加乡试,哪怕你爹答得再好,考官看你爹年龄大,也不会取你爹的。到时候,我一定考得比你爹好。”
囡囡摊了摊手,“那又怎样。至少你现在输给他了。”
顾云翼:“……”
窗户外,陆时秋拿着书本来向袁举人请教问题,刚好听到两人争执,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陆时秋倒是不担心顾云翼欺负他闺女。顾云翼再熊,他家人也不会任他欺负人。
他注意力全集中在顾云翼那句话。年龄大,考官不会取。真的假的?
1111很快回答,【是真的。科举是为了选拔官员。年龄太大,即使入了仕,也当不了几年,所以科举有条不成文规定,举人年龄不得高于四十岁。】
陆时秋咬咬牙,凭什么?乡试还有性别歧视吗?
府试定于四月十号。
考试科目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
帖经是主考者将需要考试的经书任意翻开一页,只留开一行,其余的都被遮蔽。同时,又用纸随意遮盖住这一行的三个字,让应试的学子读出或写出被遮盖住的文字。每经十帖,考生能回答出五条以上者为及格。
这种考试方法,要求应试者熟读熟记经文,即使是注释之文也必须熟读熟记,那些不能熟记经文、不辨章句者,根本无法应付这种形式下的考试。
陆时秋听说这个考试规则,差点没把自己吓晕过去。这完全就是考学生的记忆力。只要稍微背得不那么熟,就有可能记不得。
好在他已经把四书、五经烂熟与胸。担心自己遗漏哪篇文章,他打算重读一遍,加深印象。
杂文泛指诗、赋、箴、铭、表、赞之类,测试应试者的文学才华。自奉元帝登基,杂文二首明确定为诗、赋各一首。诗赋考试要求考生有相当的历史文化知识,还要求考生具有生动的形象思维能力和审美感受能力,比帖经墨义之类要清新活泼而富于灵气。
陆时秋自从喝过那瓶才华药水,瞬间把他的诗情激发。他写的诗很有灵气。而且他特别喜欢写反讽诗。就连袁先生读过他几篇诗作,都能拍案叫绝。
策论指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
这方面照理说是陆时秋的短板。他是个白身,平时接触的人都是百姓,国家大事一窍不通。但谁让他有四乙这个好伙伴呢。
像四书、五经这样的书,被许多大家读过,对于书里的注解,许多大家都有不同看法。而四乙这个图书馆全部收录进去。
贫民百姓接触不到的东西,陆时秋都能看到。
他根本现在国家形式分析这些人的论点,把自己的论点写下来。
陆时秋从来不认为那些大家说的话就是对的。环境不同,政令也不同。
策论就是这样,不能一成不变,人云亦云,你得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通常能让人耳目一新。
当然有时候也不免小家子气。考虑更多的还是百姓的利益,而不是朝廷。
袁先生看过他写的策论,把他不足的地方指出来,而后分析给他听。
袁先生生于小地主家庭,这种阶级的人,既看过底层的贫苦,也见过上层的奢华。
他看问题的角度,多少与陆时秋有些出入。
这是陆时秋所没有想过的。
人们劝人常用一句话,叫“换位思考”。这四个字看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相当难。
穷人没有过过好日子,他很难想像富人买一百只鸭,就为了炒一盘鸭心。
穷人认为那样太奢侈,鸭心哪有肉好吃。
而富人没有过过穷日子,他很难想像有人居然一天只吃一个窝窝头。怎么咽得下去?
同理,皇上和百姓想问题自然也不一样。
皇上看问题,必定是站在最上层,他想要的无非是国库充足,百姓富足,政治清明。
陆时秋作为一位贫苦百姓,想要让自己的策论得到认同。他就必须得站在官员那边思考问题,又得让百姓得利。
两全其美的法子是那么好想的吗?
没听说过,朝堂上,皇上跟大臣常常议见不合,大臣死谏,皇上不肯让步,闹出事来吗?
陆时秋想问题就差那么一点“两全其美”的意思在里面。
这方面,陆时秋只能博采众长,多读别人写的策论,看看从大局出发,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府城很快到来。
一、二场,陆时秋都能轻松应对。
唯独这个策论,陆时秋考得不是很轻松。
这次考的问题框架很大,大到陆时秋根本没有思考过。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如果你是一县之长,该如该治理辖下?”
一县之长就是县令,需要负责审判、财政、治水、苛捐杂税、战时的征兵工作,凡是与老百姓的生活与民间息息相关的事情,都是县令的责任。
如果从各个方面详述,两千字根本不够。
最好的答题技巧是先概括,然后选择其中之一加以详述。
审判、财政、治水,征兵都属于保守类型。选择这四点详述,中规中矩。但是考官不会给高分。
想要高分,就得另辟蹊径。
陆时秋打算从苛捐杂税出发,然后引向其他方面,用以小极大的方法总结出“地方兴,朝廷兴”的论点。
这样他既是从百姓出发,又跳出百姓的圈子,展示他的大方向。
但是另辟蹊径同时也意味着要冒险。
苛捐杂税有时候并不是上面征收,而是官员自己中饱私囊。
这次主考官是新任河间府知府,陆时秋不知道他为人如何。如果跟前任知府一丘之貉,他极有可能会落选。
但想要提高名次,不铤而走险怎么行。
陆时秋痛定思痛,还是按照压住自己的愤怒,洋洋洒洒写了一整篇。
写完草稿,他把文章又重新誊抄一遍。
这次他考虑时间有点久,几乎是刚落笔,天就黑了。
交完卷,陆时秋决定捣鼓自己的螺钿。
今年院试是在八月,也不差一时半会儿的。
木氏见他挣钱心切,只能由着他,“这次你能通过吗?”
陆时秋其实也拿不准,也没有夸下海口,“到时候就知道了。”
陆时秋岔开话题,“你白天要做螺钿,晚上还能去烧烤摊吗?不如让大嫂过来帮忙吧?”
木氏有些犹豫,“等这个挣到钱再说吧。家里还缺钱呢。”
她不舍得,这个东西好看是好看,但是能不能卖上价钱,谁也不知道。
现在家里的大头收入就是烧烤,她不想随意放弃。
陆时秋搂住她的腰,“可我担心你累着。”
木氏嗔了他一眼,有些甜蜜,“没事。大丫和二丫大了,能帮我做不少事。她俩负责洗菜,我白天负责做这些。不会累着自己的。”
陆时秋见她这么坚持,只能同意,“那好吧。”
陆时秋把方法交给木氏。
许是女人比男人细心,木氏做的时候,贝壳损坏率比陆时秋低多了。
交了半个月,木氏就把方法全部学会。
陆时秋继续读书。
想当初,陆时冬考了七次都没考中,就知道院试有多难。
院试与县试,府试一样,考的仍旧是四书、五经,所不同的是取中率只有20%。相当于五人才能中一人。
陆时秋不敢大意,天天闭门读书。
同一时间,主考官及教官通宵达旦改试卷。
有一篇文章吸引主考官的注意力。
这次考郑的题目是主考官,也就是河间府的新任知府周大人出的题。
他属于干实事的官员,不喜欢歌功颂德那一套。所以帖经和杂文只要及格就可。名次高低完全取决于策论。
所有教官觉得好的文章都要经过他首肯,才能通过。
这几天好的文章,也有几篇,字字珠玑。
有的阐述治安的重要,有的讲安居乐业,税收,甚至征兵,治水都有讲过。
唯独苛捐杂税没人敢碰。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
就算再清明的朝廷也免不了有贪官。
盐俭县就有一位。
在贪官治理下,讲苛捐杂税,这不就相当于在老虎头上打苍蝇吗?
要是被对方知道了,那县令还不得给考生小鞋穿吗?
但这个考官不一样,他还真的就敢。
文章一开始描写,北方有个小县城,有个好县令,非常受百姓爱戴。
因为政绩好,这个县令理所当然升迁了。县城迎来了新县令。
这个新县令与之前那个县令作派截然不同。他不仅不为百姓办实事,而且贪得无厌。
他一来就让衙役到处征收苛捐杂税。
百姓辛苦一整年,种上来的粮食,却连温饱都混不上。于是许多宵小之辈走上犯罪道路。
犯罪率增加了,县令公案前的案件堆积成山。偏偏县令渎职,衙役贪婪,犯人根本抓不完。甚至有不少冤假错案。
许多深受其害的百姓深受其害。他们开始不满,为此偷偷砍走公家在河边栽种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