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下人们有意无意偷看赵烜一眼,好似要把他看够本,以后好跟人吹嘘似的。
赵烜早就对这种场面习惯了,神色自若上前问囡囡,“小师妹胳膊怎么样?”
囡囡甩了下胳膊,浑不在意,“早就已经好了。”
十七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五官已经长开,洁白如玉的脸颊镶嵌一双黑宝石的眼睛。她笑得眉眼弯弯,晨光落在她的眸底,散发出淡淡的流光,滑动时犹如空是飞走的星子。
用明眸皓齿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她穿着常服的样子格外娇俏可人,赵烜头一次意识到小师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家了。不像其他女娇娥,她身上是怎么都打不垮的韧劲。
他还记得之前她明明有机会躲开刀,却因为顾忌身后的他,没有让开。
这份赤诚胜过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他打量囡囡的时候,陆时秋脸都快黑了。这臭小子恢复身份后,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是吧?
“咳咳咳”
赵烜猛然回神,脸色爆红,他刚刚居然看小师妹看入迷了,他浅浅一笑,“那就好。”
不敢多看,他将目光移面色已经黑透的陆时秋,故作不知他的不满,爽朗一笑化解尴尬,“先生,咱们可以出发了吧?”
陆时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他躬着腰作了个手势,“殿下请!”
赵烜抿了抿嘴,轻叹了口气,只能率先出了门。
陆时秋冲囡囡小声叮嘱,“以后注意点。要是别人看到你刚刚那没大没小的样儿,指不定要怎么参你呢。你十年寒窗才考取的功名,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丢了?”
囡囡见父亲一张脸阴云密布,而且从未有过的严厉,一颗心酸涩得厉害,轻咬下唇,“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等人走了,木氏一脸担心,扶住女儿的胳膊,“你别生你爹气。他也是为你好。”
囡囡摇头,“娘,我没生爹的气。”
她和殿下同龄,才学相当。六年来,两人几乎天天待在一起讨论学问。同窗情谊远比其他人要深厚。
可是自打他恢复身份,哪怕他还像以前一样,其他人也会时刻提醒他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将来他们就是君臣,不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囡囡从未有过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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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陆时秋和赵烜坐轿子到了大理寺。
进了牢房, 陆时秋让牢头把犯人的手脚松开。
牢头有些迟疑, 提醒他, “大人,要是松开, 他可能会自杀。上头有命, 要是犯人死了, 小的也要陪葬。您确定要松开吗?”
陆时秋抬了抬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守在旁边看着他。”
牢头听到他们不用退下, 也不再废话, “行。”
绳子松开后, 束缚没了,刘光同跌坐在地上, 整个人虚弱不堪。
陆时秋让牢头松开他的胳膊, “没事,我来扶着他。”
刘光同身上全是伤,显然已经到了极为疲惫的地步。也是啊, 进来后, 就一直被架在这儿,铁打的人都要受不住, 更不用说刘光同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
牢头松开胳膊, 刘光同连抬胳膊的劲都没有,掀了掀眼皮,轻声问, “你是来审我的?”
他声音很虚弱,轻轻地,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陆时秋抬头,“我想让你走得舒服些。”
赵烜一怔,那牢头猛得抬头,想着自己要不要阻止对方。
却见陆时秋扶正刘光同,让对方不要弯曲,胳膊自然下垂,而后他陪刘光同闲聊,“天皇有令,明日就要送你上断头台。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刘光同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想了想道,“我想吃一品斋的八宝鸭,状元楼的步步登糕……顾家酒楼的云中仙。”
“好。我晚上给你送过来。”陆时秋轻轻一叹,“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吗?”
刘光同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目光看向他儿子牢房的方向。那边已经没有了惨叫声。
陆时秋低叹,“你知道的,我帮不了他。”
刘光同虚弱地笑了下,“没关系。是我连累了他。下辈子,我一定补偿他。”
陆时秋伸手在他脑袋上抚了抚,“你要不要睡一觉?以后想睡也没有机会了。”
“好。”
牢头和赵烜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什么断头台?案子还没审完呢?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陆时秋在……在哼唱。对!没错!他在哼唱!仔细一听竟是小时候娘亲哼唱过的摇篮曲。
赵烜和牢头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是目呆呆看着他哼唱完。
又听他继续开口。
“你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你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像有重物在往下拉你的眼皮。”
“眼皮很快就会沉沉地合上。”
“你越想睁开眼睛,越是觉得眼皮沉重、松弛、无力,你的眼睛闭得越紧。”
而后,又重复上面的话。
牢头一头雾水,赵烜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时秋伸出手指碰了碰刘光同的胳膊,“我现在碰你肩膀,你有没有觉得松弛、无力、沉重。你准备好了吗?”
刘光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身体开始向旁边倾斜。
这表明他已经彻底放松,进入催眠状态了。
陆时秋继续道,“你现在很温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房间,有床,有桌子,有椅子。你很累,想不想坐下休息一会儿?”
刘光同支吾两声。
“对,坐下吧。”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刘光同坐在房间里写信,他的儿子敲门进来,跟他说自己看到了皇太孙。
他斟酌半晌,决定写信给父亲以前的同僚,请他们派人把皇太孙截住。
信写得很快,他不敢耽误,立刻马不停蹄去送信。跑得太急,他还跌了一跤。
回来后,他继续躺在床上歇息,很快他的眼皮很重,很重。
“为什么要截住皇太孙?”
“当然是用他威胁天皇女皇了。就因为他们执意施行‘一条鞭法’,我爹才受不住打击死了。我刘家良田少了一半。那可是我们刘家祖田,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被天皇女皇给抢走了。我怎么能甘心?”
“嗯,有道理。那你写给了谁?”
“杨起隆。”
“还有呢?”
“就他一个,其他人,我不信任。”
“为什么?你有他把柄?”
“那当然。我爹以前查到他收受贿赂的证据。如果我把它交出去,他必死无疑。他必须听我的。”
“那些证据在哪里?”
“在……被我藏在雨前街右巷那口水井里。”
……
“天!真的问出来了!”牢头忍不住尖叫出声。
他一双眼睛钦佩地看着陆时秋,“您这是摄魂术吗?您能不能教教我?”
陆时秋甩开他胳膊,义正言辞纠正,“什么摄魂术?我这是催眠。”
牢头这才觉得自己失礼,讪讪地笑了。
赵烜眼含笑意,“先生,您这催眠法真的很灵。”
不等陆时秋回答,只见刚刚还睡得香喷喷的刘光同已经睁开了眼,他捶了捶脑袋,“我这是?”
不多时,他的意识全部归拢,下意识就想咬舌自尽。
却被牢头阻止了,“你现在自尽已经晚了,刚刚你可什么都说了。”
刘光同眼睛瞪圆,“这怎么可能!”
陆时秋却不理会他,示意赵烜去找那账本,并且派人抓杨起隆。
赵烜和陆时秋出去,直接让自己的护卫去抓人。
两人坐在大理寺的大堂,看着官员们进进出出,陆时秋百无聊赖问道,“杨起隆是什么官?”
“工部尚书。以前没少给我皇奶奶使绊子。我皇奶奶早就想把他撤了,只是一直没抓到他的把柄。”
陆时秋拧眉。原来皇帝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多时,杨起隆就被带过来了。
这人五十出头,高个子,肥头大耳,脸上沟沟壑壑,眼神带了些凶狠与狡诈。
陆时秋这个临时上任的三品钦差自然没权力审杨起隆这个一品大员。
他将位置让给了赵烜。
赵烜也没客气,直接叫了大理寺少卿一块参与审案。
任凭杨起隆以前有多么嚣张,但人证物证确凿,他也无从抵赖,赵烜直接让衙役将他压入大牢。
接下来就是查抄杨府,赵烜进宫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