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天寻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威逼和利诱都行,他的蠢徒儿实在太蠢,万一死了,他岂不是要绝了道统?若非顾忌这一点,他才懒得和这个女人多费唇舌。
“行。”他同意了。
殷渺渺用手背擦了擦唇角:“我起誓,只要天寻真君将能通往我来时凡人界的门梭交予我,并保证我能使用,我就将竭尽全力护送飞英回到他亲人身边,若他亲人已离世,那就为他找寻一个安身之地,并且永不加害——除非他先加害于我,若是违反诺言,就让我心魔缠身,不得好死。”
听到这样的心魔誓,天寻心里不禁“啧”了一声,听听这誓言,交给她还不够,必须保证是原来的那个,还必须能用,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不过,无所谓了。他能为徒弟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后是福是祸,全看他的造化。
他把门梭丢给殷渺渺:“滚吧。”
殷渺渺拾起门梭,她留在上面的印记已经被抹除了,以后必须重新炼化才行,不过……好歹是拿回来了。
天寻消失了。
殷渺渺调息了会儿,掸掸灰尘爬了起来。飞英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姐姐?”
“走吧。”殷渺渺说,“这里还是不要久留了。”
免得天寻后悔再来找麻烦。
飞英深觉对不起她,乖乖点头,伸手搀扶:“姐姐小心。”
“看你怕的。”殷渺渺揉了揉他的头,感慨道,“这只是刚开始。”
别看她受了点伤,又和死神擦肩而过,真要说起来,这次的运气算很不错了。
***
冲霄宗的飞舟上。
夏秋月出身于一个依附于冲霄宗的小家族,因为一个族叔成了千箓峰红砂真君关门弟子,一夜之间水涨船高,而她在七岁时被认为有制作符箓的天分,被族叔选中收在门下,成了千箓峰的仙三代。
因为这样的出身,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冲霄宗,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有点兴奋。
飞舟平缓地在云海上行驶着,夏秋月在屋中修炼得烦闷,干脆走上甲板,在舟头眺望。正好有群居类的飞行妖兽从舟边飞过,清一色的白色羽毛与黑色鸟喙,呈现“人”字型队列,整齐划一,煞是壮观。
有一只大约是刚刚成年,愣头愣脑地跟在后面,正好从夏秋月面前飞过,她一时心喜,想要伸手去摸。
手指被无形的壁垒挡住了。
“飞舟上有结界。”身畔突然有人说,“夏师妹摸不到的。”
夏秋月被唬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只见云潋伸出手掌,轻轻按在了结界上,柔软的结界被挤压向外,触碰到了那只呆头呆脑的妖兽。
它受了惊吓,嗖一下飞远了。
夏秋月:“……”没想到云师兄是这样的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云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云潋侧过头,衣袖被风吹起:“我一直都在这里。”
“咦?”夏秋月奇怪道,“可我刚才来这里,并没有看到云师兄。”她想起出发那日的怪事,同为筑基期,就算差着境界也不至于悬殊至此:“云师兄是有什么特别的敛息之术吗?如果不便回答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她只是好奇,没想打听别人的修炼秘密。
云潋却是出乎预料的坦诚:“我修炼的是《坐忘诀》。”
“《坐忘诀》?”
“是,高山流水,无欲无念,蝶化庄周,坐忘心诀。”云潋轻声道,“我入定时物我相忘,你察觉不到实属正常。”
夏秋月恍然:“原来如此。”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心法。她那么想着,第二天和袁落论道时就顺便提了一句:“我听闻剑纯真君是剑修,没想到云师兄修炼的是这样平和的心法。”
剑修嘛,杀气腾腾的多,可在云潋身上,别说杀气,连存在感都极低,和她以前见过的剑修截然不同。
谁知袁落挑了挑眉毛:“《坐忘诀》是藏法阁里很有名的心法,但入门弟子那么多,人人都进过藏法阁,云潋却是唯一一个得到这本心法传承的人,你可知道缘由?”
夏秋月摇了摇头:“请袁师兄解惑。”
袁落在出发当天被云潋吓了一跳,回头就向师兄们发出传音符询问此事,正巧《坐忘诀》在亲传弟子的圈子里不算是什么秘密:“因为人都是有欲望的,我们修士筑基之后便可辟谷,可谁断情绝爱了?就算是你我的师父,也不能事事超脱。”
真要是超脱物外,不受名利牵绊,十大掌峰至于有那么多龃龉与矛盾吗?
“但《坐忘诀》不一样。”袁落的表情微妙,“坐忘心法,无欲无求,无爱无恨,无牵无挂,修炼它的人最终会物我相忘。”
夏秋月马上想到:“那也就是说,他不能动情?”
“应该说是不懂情吧。”袁落耸了耸肩,“在他眼里,人与蝴蝶是一样的,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也都是一样的。”
在得知了这样的真相以后,他原本的不甘就消失无踪了。想想看吧,云潋这样的人,在他面前摆上无数珍馐佳肴,他也不会有任何口腹之欲,在他面前有无数香艳美人,他也不会有任何冲动。
他不会为了任何事动怒,也不会为了任何事高兴,无悲无喜……修仙那么修也没意思。怪不得离火峰上的师兄弟虽然对翠石峰很看不惯,觉得剑纯真君抢了自家师父的位置,可从没有对云潋有过微词。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被议论着的云潋却丝毫不知,他坐在舟头入定打坐,云雾穿透结界沾湿了他的衣衫,水珠凝结成霜挂在了眼睫。
偶尔的,他会从入定中清醒过来,取出怀中的两只铃铛,他散去封住铃舌的灵力,铃铛便清脆地响了起来。
想起幼时,他还会觉得这铃铛叮叮当当很是悦耳,可到现在,竟然已经不觉得和鸟鸣蝉叫有什么区别了,可是,这是师妹临走前给他的。
她很不放心:“师哥,我不知道要离开多久,你可别认不出我了。”
怎么会呢?他又不是不能记住人的长相,怎么会认不出师妹呢?师妹就是师妹,不是别人。
想到这里,云潋再度用灵力裹住铃舌,随即散去,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他听了会儿,觉得还是很动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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