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如果说,第三重的境界时,他能够自由自在地变换形态,那么此时此刻,他的角度是全然的居高临下,像是神祇一样俯视着世界。
他看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幻象:原本广袤无垠的大陆突然开始分裂,陆地上出现了海洋与深谷;一望无际的大海沸腾蒸发,变成了一块块凡人栖居的陆地;呱呱坠地的婴孩长大,变成青年,再变成壮年,最后变成了老人,化为了枯骨……
这是何等庞大又令人畏惧的力量啊。
是了,守仪道尊最后一次路过易水,想到的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最无情的就是时间。它从没有厚待过任何一个人,天潢贵胄会死,绝世美人会老,沧海已经三次变作桑田,哪怕再心爱一个人,也无法在时间的洪流里将她夺来。
想要悟出最后一剑,就必须像时间一样无情。
万千思绪驰骋而过,好似已然过去千万年,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弹指的事罢了。
过了很久,伤口开始渗血,灵力慢慢崩散,身体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但是不等大脑给出更准确的反馈,剑魔的第二剑来了。
那种被掌控、被剥夺的感觉又来了!
雪际剑颤动不已,仿佛随时要脱手而去,但没有,它只是用这种方式提醒着主人:还不到认输的时候,不要忘记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就算希望渺茫,你也必须继续战斗。
他顿时清醒了过来,倾尽全力抵抗着。
在压倒性的气势下,几乎是不可能举起剑反击的,但是他做到了——即便那是在被第三次重创以后,也依然是了不起的成就。
毕竟,谁不曾妄图阻拦过时间的流逝呢,帝王追求长生不老,美人渴望青春永驻,老人渴盼延年益寿……太多太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道争取与天同寿,也是在和时间作斗争。
只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来说,这一切都是螳臂当车,不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反抗罢了。
一剑又一剑。
他身上出现了数不清的伤口,却又在瞬息间便愈合,疼痛微乎其微,可太阳穴青筋直跳,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易水东流,逝者如斯……电光石火间,慕天光明白过来,第四重的易水剑,伤害的不是肉身,而是时间!
怪不得没有鲜血,怪不得如此令人不适,他怎么能赢呢?有限的寿命,如何拼得过无尽的时间?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
他住了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下一刻,他重重倒在了地上,凶剑崖的残影留存在视网膜上,淡红色的山体像是一抹血痕,刺得他目痛难忍。
远处有人狂奔而来。
“天光。”她急声唤着,被他惨白异常的面色惊得魂飞魄散,又叫了声,“天光!”
他凝望着她的面孔,微微抬了抬手指。
她松了口气,迅速喂他吃了丹药。药力入喉即化,徐徐淌过全身,周身泛起丝丝暖意,肉体的伤势并不严重,转瞬间便好了。然而,一颗心尚未放回肚子里,她蓦地一瞥,错愕地看见他鬓边的一缕头发变白了:“怎么回事?你的头发怎么了?”
慕天光无神地望着天际,雪又变回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传入耳中,又过了半晌,思绪才渐渐回笼,答道:“没事,可能少了几十年的寿元。”
殷渺渺面上血色尽褪,惊骇无比:“什么?”
“无甚妨碍。”他缓过气来,撑着坐了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重复了遍,“我没事,不要担心。”
殷渺渺气急败坏:“我和你分开了最多半个时辰,然后你告诉我你没了几十年的寿命,慕天光,这叫没事?”
她第一次顾不得掩饰,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实的心情,这让他十分高兴,微微笑了起来:“我会解释给你听。”
“我就不该同意这个糟糕的提议!”她恨恨地抱怨。
他抬手抚摸了下她的面颊,重复了一遍:“莫要担心,我没事。”
洪小宝站在远处,探头探脑地问:“那个,没事吧?要不然先回去,我在外面有个小院子,很清静的。”
在外人面前,殷渺渺到底是维持住了一贯的沉稳:“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你。”
“不必客气,我们是朋友嘛。”洪小宝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他们办完了事,高高兴兴地引着他们去了谷中的一处别院。
***
北粱洲。
杏未红很快就引气入体了,只是还不能施展法术,炼气期的前三层都只是基础,要到第四层才能释放灵力。
她不着急,变成树(她以为)后,不觉得饥饿,也不会疲倦,全心全意投入做一件事,而且不会被打扰的感觉非常好,几乎让她着迷。
过了几天,也有可能是几个月,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炼气四层了。而天一直都没下过雨,叶子无精打采地垂落着,蔫蔫的,一只颜色与树干相似的昆虫趴在树皮上,钻进了叶片的缝隙里,享受着难得的阴凉。
杏未红想,我该给自己浇浇水了。
于是,她施展了一个布雨术。法术很成功,就好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温柔细小的雨点落了下来,均匀地洒遍了树林。
昆虫们行动了起来,纷纷从隐蔽处爬出来,饮着叶子上的一滴滴水珠。
她满意地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道声音或者是意识传递了过来:“你是什么东西?”
“一棵树。”她说。
“灵修在化形之前都是不会施展法术的。”他说,“鬼修?”
灵修……杏未红想起来了,灵修是指能修行的灵植,非常少见。她愣住了,呐呐道:“我真的是树啊,我死了,变成了一棵树。”
“人死了只会变成鬼。”他感受了一下雨点的气息,“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修炼道家心法还成功了的鬼。”
杏未红恍然:“啊,我是鬼?!”
她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毕竟人死了变成鬼是很正常的事,比变成树还要正常,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惊讶——她只是有点可惜,做树没什么不好的。
“鬼修。”他说。
“鬼修。”她点头,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又疑惑,“听说鬼都是能动的,我是鬼的话,为什么不能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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