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安雨
2022年10月4日,陕西西安,秦鼎基地
阔别三年之后,雷珊终于见到久违了的老钱,钱天骄。
安顿下来第二天,她找到外城办事处。寻找熟人是很常见的事,熊国良进内城了,当班的办事人员查找一番,顺利找到钱天骄信息;又说白天都忙着,建议晚上再去,雷珊高兴地谢了。
当晚她就在外城东侧平房找到老钱。和记忆中一样,他嗓门很大,带着北方人的豪爽热情,说到感兴趣的话题能侃上三天三夜;日子相对安稳的缘故,此时的老钱精神不错,不像在粤龙基地似的满脸憔悴。
可惜钱天骄不认识她,奇怪地说,“你哪位?”
数年彼此依靠的情谊无声无息消逝,雷珊感慨,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朋友窦婉爸爸是你生意上的朋友,窦婉和我提过你,我在杏石口听说过你的名字,就记住了,这不,昨天一到秦鼎就打听,果然你也在。”
一番话说得钱天骄云里雾里。不过他是聪明人,如今这年月,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强,也就糊里糊涂寒暄:“哎呀,这两年东奔西走,瞧我这记性,还真记不清了。你是刚投奔来的?我还以为不收人了呢。”
雷珊顺着他的话题:“可不,我们开始也没抱希望,天太冷了,只能过来试试;可能人家看我们好几个人带着伤,就把我们收了。老钱,你什么时候到的?”
这女孩挺自来熟,钱天骄迷惑,“去年底到的。北京待不住,跑到太原,听说这里守的严,连跑带颠投奔过来。听你口音,湖北那边的?”
两人就此聊得热火朝天,这里离钱天骄住所不远,有女人看见了,招呼她“家里坐坐,喝杯水”。
那女人三十来岁,长发烫过,苗条白净,看着挺老实,衣裳干干净净。老钱介绍姓孟,一看就很亲密。
他女人?雷珊没见过,开始琢磨:七年之前的老钱每次提起秦鼎覆灭便痛心疾首,难道这个女人当时没逃出来?
没错,章辟疆去年7月遇害,章延广常年奔波在外,老钱去年年底才到秦鼎,压根没见过章氏父子,相关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对于老钱之类的外城幸存者来说,章延广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苏慕云才是独撑大局、英年早逝的英雄。
雷珊替七年之前的章氏父子憋屈,也没了兴致,给老钱留下两盒香烟和糖果巧克力,留了地址便告别,走出几步听到姓孟女子高兴的声音。
看来秦鼎饿不死人,普通人也吃不到好东西,雷珊想,开始怀念石榴苑。
沿着街道漫步而行,街道干干净净,路旁载着树木花草。离住处不愿,远远看见黎昊晨立在街口,和几位陌生女人聊的热闹。
还挺受欢迎的嘛,雷珊发笑,喊道:“老公~”
黎昊晨也很捧场,“老婆,快来--这是我老婆。”
几位女人都住在2字头的双人宿舍,彼此离得不远,嘻嘻哈哈互相介绍。像所有基地一样,女性幸存者相对稀缺,从不缺追求者,光棍都是男人。
回到宿舍,黎昊晨却没了笑容,头疼地扒拉头发:“MD,我现在是负数,欠了一PG债,大树也是。”
雷珊想了想,立刻明白了:“看病领药都是有偿的?”
黎昊晨不情愿地摆弄左腕蓝手环:“扣DKP,破贡献值。我说我是新人,实习期,没活儿干,有啥贡献值?医务室的人说记账,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清,一分都不能少。”
雷珊想笑,又觉得太不够意思,同情地捶捶他没受伤的肩膀。“还是以前好吧?”
黎昊晨板着脸,嘟囔两句,八成盼着事情了结,早点回石榴苑。
相形之下,方棠就开心多了,晚间四人小聚,捧着茶杯滔滔不绝:“我从没想过我能当老师,真的真的,前天去学校报到,校长跟我聊了一会,问我六级分数,就说其他科目都有人了,让我教小学英语。我说行啊,都是小孩子嘛,昨天讲的我口水都干了。校长在后面听了一节课,今天又来找我,说我讲得很好,让我准备准备,初中高中那边的课程也接过来,哇~”
新天赋!雷珊用惊奇的目光望着她,“行啊,平时深藏不露,原来技能点在这里,真是失敬失敬。来,方老师~”
方棠像模像样地跟她碰杯,“我宣布,以后就这么叫我好了。以后忙得很,要准备教案,要挑选教材,还要备课,我很快就有一堆一堆的学生了。”
说的像蘑菇,雷珊大笑。
黎昊晨只关心最实际的:“贡献值多少?得加分吧?”
只有贺志骁低头喝茶,仿佛没听见。
“校长说了,现在按正式标准,等我两个月之后转正,贡献值按高级职称计算,也就是奖金。”方棠眼睛亮晶晶,举起桌上一袋巧克力:“以后什么都不愁了。”
雷珊默默握住她手掌。
决定进入秦鼎之后,方棠想了又想,自认没有她的身手,索性釜底抽薪:每天五顿饭加宵夜,巧克力奶茶糖果不离手边,短短一个月成功增重二十斤。雷珊当年父母去世,抑郁爆肥的速度也差不多。
“嘛呢嘛呢?”黎昊晨瞪着两位女生,“我这个当老公的还在呢,还喘气呢!挖我墙角?”
雷珊戳戳他肩膀,“棠棠今晚归我,发配你给骁哥,OK?”
于是方棠真的留了下来,唉声叹气的黎昊晨跟贺志骁去隔壁,抱被褥的时候和邻居嘻嘻哈哈打招呼“嫌我呼噜声大,被我老婆轰出来了!”
蜡烛熄灭之后,两位女生叽叽咯咯聊天,临到睡了,雷珊才裹着棉被在木板床上翻个身,声音压得很低,“喂~”
黑暗之中看不到方棠的脸,说话像蚊子叫。“没有嘛,什么也没有。”
雷珊泄了气,“禽兽!”
禽兽和禽兽不如的故事,地球人都知道。
方棠咯咯笑,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她把嘴巴凑过去:“等着,等事情了了,我叫老胡给你找个好男人,他一群光棍兄弟呢!”
方棠轻轻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双周榜结束了,过年几天没码字,在家钉钉工作,这几天一直赶进度,以为要进黑名单了,终于写完了!好开心。
读者盆友多多保重,注意安全,春天花会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鞠躬,感谢支持~感谢在2020-02-05 02:22:54~2020-02-05 21: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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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2022年10月5日,陕西西安,秦鼎基地
应该承认,雷珊和弯刀、短枪打交道的时间远远多于锄头和水壶;当然大多时候,栽花种菜也能像模像样。
按照前天报到时的安排,她被部长分配到种植六组,由组长带到田地认个师傅,很快开始干活了。
喏,雷珊把空了的水瓶塞回背包,看着面前木架一层层翠绿叶子和露出泥土矮矮一截的红萝卜,有种丰收的自豪感。
好吧,她只来了三天,浇浇水、松松土而已。
说起来,秦鼎种植蔬菜的方法和她经历过的各个基地完全不同。
比如地广人稀的石榴苑,每种蔬果和花木都占据数百平方,既壮观又方便,完全是撒欢式种植;这里地方有限,却得供应数千人吃饭,于是人民群众的智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盛满泥土的木箱种好植物摆上木架,重重叠叠摞得老高,需要晒太阳的时候轮番搬出来,浇水则蹬着梯子爬得老高,看着挺震撼。
比如红萝卜,满打满算只占据800平方,实际载种面积必须乘以6,粗粗一数,收割的时候能摆满两间库房。用盐和辣椒腌好,足够给漫长冬季加道菜了。
前方区域属于大白菜,大概上月新种下去,小小绿苗钻出土壤随风摇摆。巨大木箱颤巍巍叠了四层,远远望去,很像小孩子叠的积木。
“雷珊~”下方传来喊声,是师傅波浪卷,仰着头,双手拢在嘴边:“浇完就下来吧,小心点。”
雷珊喊一声“知道了”,便理理背包。
从五米高的木架顶端望下去,小半个外城尽收眼底:脚下是占地最广的种植区,远处是一片一片的住宅,穿插之间的道路两侧长着一排排绿油油的树。东侧和南侧城墙一清二楚,西侧城墙可就看不到了,内城矗立在北侧,雷珊隐约能看到纹丝不动的守卫,在视野里只有手指长。
毫无疑问,苏慕云、四位战士和陶娇以及大部分士兵都在内城,她想。
敏捷地落到地面,她把装满空瓶的背包放下,拎起另一个沉甸甸的,转身顺着梯子攀上另一边木架。
忙活半天,午餐格外香甜。今天有炒豆芽、腌雪里蕻和半个煮鸡蛋,每人一个馒头。仅仅第三天,雷珊就和新同伴们混个脸熟。
“雷珊雷珊,你在外面有鸡蛋吃吗?”波浪卷比她大两岁,已经是两个宝宝的妈妈了。她前年就到达秦鼎基地,属于种植组中坚力量;就像绰号那样,波浪卷有浓密光泽的卷发,开工时用发带扎成马尾,平时披散开来。
雷珊决定低调些。“有啊,我们从交易会换到鸡仔,每天都下蛋的。可惜闹鸡瘟,鸡都死光了。”
波浪卷同情地望着她,又说:“外面很艰苦吧?到处都是红眼病,如果我在外面,一定睡不着觉。”
“其实还好,我们的基地也挺安全的。”雷珊本能地辩护,“有时不光是天灾,遇到歹徒也很麻烦。”
其他组员也对她这个新鲜面孔很感兴趣。一位招风耳男人隔得老远问:“雷珊,你是哪里人?”
她答,“襄阳。我们那边早就听说过秦鼎,眼看天冷了,很远赶过来。”
招风耳友好地笑:“襄阳啊?我正重温《神雕侠侣》,实在太亲切了,我上大学那会还特意去过呢”
这么推崇自己家乡,雷珊也很开心,随即长长叹气:如今的襄阳已经被不死生物占据了。“你呢,你是哪里人?”
“宝鸡。”这人普通话说的不错,讲述起自己去年逃到秦鼎的经历,绘声绘色地听起来很凶险。
今天有鸡蛋,一个馒头下肚雷珊就饱了,女人们还好,干惯体力活的男士们明显不太够。招风耳碟里有两个馒头,见到雷珊好奇的目光主动指指手环:“贡献值换的,你是新人,转正之后就有了。”
雷珊满脸好奇:“啊,你还干别的工作?忙的过来吗?”
“还行吧。”招风耳耐心解释,“其实也不是兼职,组里有规矩,每种蔬菜分成几组,收获最高的一组有额外奖励,最差的倒扣分数。上月我这组冬瓜收成排第一,运气不错。”
还算奖惩分明,雷珊想。“啊,我也要好好种萝卜。”她夸张地托着下巴,“分数扣光了就得饿肚子了。”
餐桌尽头一位女人笑嘻嘻地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转正之后,你直接进内城去了,哪儿还用陪我们种萝卜白菜?”
不少人挤眉弄眼,暧昧地笑。
昨晚黎昊晨来接她,波浪卷已经见过,此刻热心地替她解围:“得了得了,可别乱说,小雷老公帅着呢。”
另一人来了兴趣,“是么,长什么样子?”
雷珊早有准备,掏出手机:“来来,给你们看看。”
秦鼎外城另一间食堂,同为新人的贺志骁也是同组人讨论的目标。
“早上那个是你媳妇啊?”问话的是清洁组长扫帚眉。
毫无疑问,卫生部属于秦鼎最辛苦的岗位,清洁组又在卫生部垫底,这位组长也不像什么好脾气,人高马大的,在组里人见人怕。
坐在桌角的贺志骁点点头。
扫帚眉倒吸冷气,唾沫喷的老高:“一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
身畔同伴自然是他亲信,捧场地惊诧:“长得带劲?”
“黑里俏。要是再白点,跟杨贵妃似的。”扫帚眉没念过什么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形容词,只好挑最俗的说,忍不住咽口水:“哎,我想了一上午也想不明白,你跟我说说:人家怎么看上你了?”
贺志骁显然说不出,低头啃腌萝卜。
有老实的组员打圆场:“咳,都是苦命人,人家不离不弃,挺好,吃饭吃饭。”
扫帚眉不肯罢休:“不是我挑事,啊,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以前是以前,贺志骁老婆没有选择余地,现在进了秦鼎,人家跟不跟你还两说呢。哎,我没说错话吧?”
贺志骁像是不介意,什么话也没说。
“结婚还能离婚呢,人家干嘛跟你这一棵歪脖树吊死?”灾难爆发之前,扫帚眉就离了婚,进秦鼎找了个老婆又被甩了,于是这人有点心理畸形,见到感情好的夫妻就不顺眼。何况贺志骁是个残废,却有方棠这么漂亮的老婆:“依着我说,还不如好聚好散....”
他絮絮叨叨,越说越难听,满桌戴着黑手环的组员大多身有伤残,谁也不敢反驳。只有一位少条右腿、依靠义肢和拐杖行走的老头同情地用口型安慰贺志骁。
见他不言不语,吃个软钉子的扫帚眉更生气了,“你是新来的,按规矩哪个岗位都得轮一遍,熟悉熟悉情况,我也得看看你能干什么。这么着,从明天开始刷厕所!”
相形之下,刘苍原的日子可比贺志骁轻松多了。
“还有鸡蛋呐?”他到得晚,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食堂窗口,伸出白手环:“大伯,我是新来的,能领吗?”
大师傅记下编号,爽快地递来餐盘:“拿着吧,瞧你这可怜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