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枭雄 第96章

作者:赵安雨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那群人看着凶神恶煞,做出同归于尽的架势,随身带着爆炸装置,还用枪指着,命令各组正副组长到前面去。扫帚眉平时嫌官小,现在却恨不得拍自己两个嘴巴,当个平民就能留在外城了。

  幸好运气不错,那群亡命徒首领姓章,是死了的章辟疆儿子,潜伏进来替父报仇,找苏慕云苏睿算账。

  听着跟电视剧似的,扫帚眉长出一口气,看起来不用死了。

  于是他放宽心,趴在地上伸着脖子往前看,谁谋杀了谁和自己没关系,该报仇报仇该伸冤伸冤,赶紧完事吧--下一秒钟,他的心跳到嗓子眼。

  一小队人从大门进来,护在闯入者身旁,其中一人消瘦精干,目光锐利,右手持枪,左臂袖管断了半截--贺志骁。

  接下来两天,被扣押内城的扫帚眉惶惶不可终日,和三位手下寸步不离,无论吃饭还是上厕所都神经质的东张西望,生怕吃了枪子。

  此时此刻,屋门被推开,贺志骁昂然站在门口。换了一身黑衣的他气势凝重,眼神锐利,和往常沉默寡言、任人鱼肉的形象截然不同,令扫帚眉和三位同伴都认不出了。

  扫帚眉差点尿了,又有点第二只鞋子落地的感觉。

  他点头哈腰:“贺哥,您来了?吃了没?坐,坐!”

  贺志骁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朝他勾勾手指,“出来。”

  扫帚眉屁股抹了胶水似的黏在木椅上,当场装傻:“啊?”

  贺志骁收敛笑容,后退半步,提高音量:“你自己出来,还是让我动手?”

  要杀人呐!扫帚眉满头大汗,一边示意手下当垫背的,一边盯着窗户,犹豫着要不要跳出去。

  眼前人影晃动,贺志骁不知怎么跨进房间,单手拎住他脖颈往外就走。扫帚眉使出吃饭的力气拳打脚踢,间隙抱住门框不撒手,嘴里嗷嗷乱叫,依然被硬生生拖出大门。

  此处是内城中心,某位高层住处,被分配给后勤组暂住。两天以来,所有人生怕被当成弃子,争着干活儿,院里积雪都扫干净了。

  噗通一声,扫帚眉摔了个狗吃屎。周围不少人围着,就连独腿老许也站在台阶上看热闹。

  “我来了四个月,也没跟你切磋过。”贺志骁不慌不忙地打理衣物,掸掸衣袖,“来来,今天有时间,玩两手。”

  扫帚眉战战兢兢爬起身:“贺哥,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的地方多包涵。兄弟辞职,立刻辞职,举荐您当组长....”

  贺志骁被气笑了,眼睛一瞪:“你自己当吧。怎么,你两只手,我一只手,跟你切磋你还不如乐意?不给我面子?”

  扫帚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哪儿敢啊,我哪儿是贺哥您的对手,您打我几巴掌消消气,啊?”

  不等贺志骁动手,他左右开弓,边扇自己嘴巴边骂“有眼不识金镶玉,有眼无珠”力气着实不小,两边脸颊高高肿起。

  被他先下手为强,贺志骁顿时没了兴趣,朝着躲在一旁的三位手下扬扬下巴:“你们三个也算,不管是谁,能把我打倒就算你们赢~”

  他顿了顿,看老许一眼:“输了的话就跟我出城吧,老许老莫小蓝也走,我们同甘苦共患难,传出去多够兄弟,哈哈,哈哈~”

  离开秦鼎?外面都是红眼病啊!鬼知道那个石榴苑在什么地方!

  三位手下平时跟着扫帚眉,没少对贺志骁冷嘲热讽、穿小鞋使绊子,把他得罪狠了;现在逼上梁山,只好把心一横,互相看看,抡开王八拳哇呀呀乱打。

  可惜他们藏在高墙里头,从没和丧尸面对面搏斗过,只擅长扫地骂街,哪有什么能耐?

  贺志骁轻轻松松躲过,胳膊背在身后,游鱼一般在三人之间穿梭往返,时不时踢上一脚。一分钟后,三位手下满地乱滚哭爹叫娘,爬也爬不起来。

  贺志骁回身一脚,狠狠踢在扫帚眉屁股上,后者嗷一声,又躺下了。

  “不是看我不顺眼吗?不是把我往死里整吗?”贺志骁站在当地,好整以暇地伸伸下巴:“不是天天惦记我老婆吗?嗯?”

  扫帚眉双手抱头,恨不得扎进地里;老许在旁边扬眉吐气,一边叫好一边拍巴掌。

  几百米外的地方,章延广也正和内城中人“算账”,也是老相识。

  初次见到牛市长马书记,章延广还在北京上学,跟着章辟疆见过不少陕西过来开会的世伯世叔,成年见面次数多了,亲热得很。

  时过境迁,父亲去世,苏睿也不在了,轮到他和这两位老狐狸打交道了。

  “过两天就走。”他开门见山地说,捧着热茶:“路冻上了,车不好开。”

  牛市长马书记私下商议过,心底松口气,都是一副万万没想到的模样,“延广,这可不行啊!”“你走了,秦鼎怎么办?外面这么多老百姓怎么办?”

  章延广笑笑,满不在意地说:“本来我也没怎么待过,少我一个,不碍事。再说,还有您两位呢?”

  牛市长年纪大些,用长辈的口吻说:“延广,我和你马伯伯都是五十岁的人了,干惯文职工作,指挥作战不在行啊!”

  马书记帮腔:“章军长不在了,正该你主持大局。你年纪轻轻,有资历有能力有手腕,中流砥柱,栋梁之才呐!”

  章延广摆摆手,把两人满肚子废话统统堵回去:“两位伯父跟我父亲是老相识老伙计,是看着我长大的,都是我的长辈,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

  “19年7月开始,我父亲把我派出去,抢粮食运汽油四处救人,我没二话,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整整四年漂在外头,满打满算,在秦鼎才待过五个月。”他神态平静,语速不紧不慢,显然考虑过很久。“前年我父亲去世,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见,要不是年博士,我这一百个兄弟都被捂在城里,上哪里喊冤?”

  牛市长马书记痛心疾首,异口同声:“苏慕云狼子野心!太不像话!可恨我们不知道,事后被踢出老远,什么忙也帮不上。”

  章延广认真地说,“两位伯父,我父亲的事情了了,该处决的处决,该关押的关押,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兄弟们跟着我拼了这么多年命,我欠他们的,来秦鼎之前就说好,再也不四处奔波,天天和人拼命。主持大局这个重担,我实在担不动,也担累了。以后我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踏踏实实过日子,秦鼎,就有劳二位伯父了。”

  他话说得坦白,牛马两人心知肚明:对章延广来说,对秦鼎的感情维系章辟疆身上,父亲一死,秦鼎成了他反攻的对象,连卧底都用出来了,除夕破釜沉舟,雪夜潜入城中,一举绝杀。感情没了,事情做绝了,指望他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是不可能了。

  牛书记遗憾地扼腕,“哎,这么多老百姓要吃饭,我们怎么扛得住?”

  章延广笑了,指指门外:“两位开玩笑呢?除了苏慕云提拔起来的,底下那么多排着队的,年纪也不大,也都上过战场,有决心有能力。两位观察观察,慢慢提拔,能者居上嘛。远的不说,拉到外面找红眼病试试,也就看出来了。”

  这也是他不愿留下的原因:苏氏父子有能力有野心,经营秦鼎四年,晋升评级制度从三、四千士兵提拔起不少中层军官。他实施斩首行动,虽然一举成功,两天以来丝毫不敢松懈,始终荷枪实弹警戒,又扣押众多人质。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毕竟人少,被忠于苏氏父子的亲信反攻可棘手得很。

  牛马两人也明白,苦笑着直挠头,商量起哪位中层军官有前途来。

  还想让他把关不成?章延广敲敲桌面,“两位世伯,还有点事:我走的时候,以前跟过我父亲的人,我要带走;外城想跟着我出去的人,你们也别拦着。”

  简直瞌睡遇到枕头,牛马两人高兴的很,连连赞扬:“那是肯定的,人是活的,我们干嘛拦着?”

  内城外城的粮食都不多了,能省一个是一个,他们巴不得呢。

  章延广被他俩逗笑了,指指武器库的方向:“我的东西,我也要带走。前年9月份回来,我楼里的武器装备都没了,一会我去库里,该拿走的就直接拿走了。对了,车我也要,先来个五十辆吧。”

  这么多呐?两人有点肉疼,又得罪不起这位煞星,更惹不起猛虎部队,心想请神容易送神难,满口答应了。

  “本来应该带点粮食走,算了,你们也紧巴巴的,我就不要了。”章延广大方地说,往椅背一靠:“走的那天带点路上吃的,没问题吧?”

  大头都出去了,小东西就别计较了。

  牛马两位连连点头,“瞧你说的,这么见外。延广啊,虽然以后不在一块儿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结个战略同盟吧,隔十天半月聚一次,缺人缺东西打个招呼,发现粮食一起上,互相照应,啊?”

  章延广痛快地应了,又说:“杏石口吧,老规矩了,十天一次交易会。”

  两个老狐狸滔滔不绝的说着,提起杏石口的他思路早已飞远:第一次小白带回来的雷珊死讯令他若干夜晚辗转反复,心比石头还硬。

  老天爷保佑,那个女孩子好端端活着,就在不远的地方;几天之后,就能带他回家了。

  才几个月,石榴苑在他心里已经是家了,章延广满身轻松。

第120章

  2023年1月28日,陕西西安,秦鼎基地

  顺着楼梯走下去,狭窄走廊足有数十米长,两侧是一扇扇简陋铁门,尽头墙壁燃着火把,把人影拉得很长。

  “这回倒省事了。”章延广评价,信步走到第一间房间,透过门上的铁栅栏望进去: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桌上两本杂志,屋角有个马桶。一位四十多岁、裹着棉大衣的男子席地而坐,呆呆盯着天花板。

  听到动静,犯人慢慢扭过头,辨认着访客面目。

  孙某,秦文斌手下,参与谋杀章辟疆五十人,因为是从犯,被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章队!”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绝望嘶吼:“我给你做牛做马!放我出去吧!”

  章延广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进房间:“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日子到了就出来了。”

  跟在身后的石头和李大嘴忿忿不平:“还不知足?比蒋厨子那会强多了。”

  蒋厨子四人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囚室只有草席铺盖,下雪气温骤降,四人手脚生满冻疮。如果晚来几天,非得出人命不可。

  同来的牛市长满口称赞:“延广还是心善,囚犯也有基本人权嘛。”

  监牢共有四十余人,除了沾满鲜血、被处决的苏慕云、秦文斌宋文、孟岚林远诸位首犯,从犯都在这里了,刑期从无期到五年不等。

  踏出监狱,呼吸着新鲜空气的章延广放下最后一点心事,黑暗被留在脚下,前方热闹而喧嚣,空气中充满希望的味道。

  一辆辆越野车和货车停在各个院落门口,行李、物品被搬上车去,穿行不息的人们满脸笑容。

  骆驼像一只真正骆驼似的扛着两只登山包,左臂挂一个流鼻涕男孩,右腿还缒着一个梳辫子小姑娘,不停念叨:“找你奶奶去!找你妈去!”

  两个宝宝嗷嗷乱叫,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忽然之间,流鼻涕宝宝被两只有力胳膊举到半空,尖叫声划破天际:“章伯伯!”

  章延广掂掂,瓷瓷实实的胖小子,“小骆驼,知道去哪儿吗?”

  去哪儿住哪儿?小骆驼根本不关心,只知道跟着爸爸:“不知道,有肉吃就行。”

  这话把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白发苍苍的骆驼老娘接过孙子,笑呵呵塞给章延广一个密封的小坛子:“雪里蕻,家里腌的,你尝尝。”

  前面是辆货车,几个男人喊着口号,扛起桌椅往车里塞。揣着坛子的章延广愣了愣,笑着说:“放下放下,这有什么可带的?老李,别费劲了。”

  领头姓李的是章辟疆下属的下属,前年从内城护卫被贬到外城,成了普通工人。他为老领导忿忿不平,身边只有几十个兄弟,敌不过苏慕云势众,只能忍气吞声活下来。年底黎昊晨偷偷找过去,他们激动极了,除夕当天跟着杀进内城,追随章延广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姓李的憨厚地挠挠头,“用惯了,留下可惜。”

  李大嘴挥着胳膊,嗓门大得很:“别白费劲了,石榴苑拿下一座家居城,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堆满半栋楼,去了随便挑--赶紧扔了吧。”

  他们欢呼起来,七手八脚把桌子抬下去。

  章延广欣慰地笑,胳膊一伸,抓住一位路过的少年肩膀:“小原子,干嘛去?”

  刘苍原忙得很,忙着忽悠胖子老李一起走。可惜后者熟归熟,胆子却小,再加上外城人员变动,他升了一级,算是小组长了,做生不如做熟,更不愿前往陌生地方。

  于是刘苍原有点失望,一早就去和老李告别,约好开春来石榴苑玩,现在才回内城。“我搬东西去。”他亲热地站在石头和李大嘴中间,这两人都算他的师傅呢。“都收拾好了。”

  章延广四处望望,“你珊姐呢?”

  “去墓地了。”刘苍原指指西方角落,“和棠棠一起。”

  雷珊正和故友告别。

  陶陶~我们要走了~本来说好,我们一起去石榴苑,一起种菜一起养花一起织毛衣,你教我画画,我教你狩猎,高兴了唱唱歌,跳跳舞~

  雷珊吸吸鼻子,在那座小别墅度过的快乐时光依稀就在眼前。

  陶陶~既然你不愿离开这里,就请你无忧无虑地长眠吧。如果有来生,请你再也不要烦恼,不要担忧,再也不要哭了,请你开开心心的,你笑起来很漂亮。

  她把带来的水酒点心摆好,起身双手合十,对着面前一座小小坟墓诚心诚意地拜了拜。

  陶陶~等春暖花开,我回来看你。谢谢你。

  这里是内城角落,偏僻清净,很少有人来。不远的地方,一排不显眼的墓穴并排而立,前面立着墓碑。

  按照牛市长马书记,苏慕云等人罪大恶极,埋在荒郊野地就行了;章延广却说,人死如灯灭,如果父亲还在,也会给他们一块安身之所,到底把他们葬在秦鼎里面。

  静静停留一会,雷珊伤感地拍拍并肩而立的方棠肩膀,低声说“走吧。”方棠神情黯然,靠在她肩膀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