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安雨
看上去方棠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垂头走到门口,偷偷看他一眼便走了,不忘关上门。
茶慢慢凉了。
留在原处的贺志骁恍恍惚惚,仿佛回到秦鼎:刚刚离开的女孩子笑靥如花,又像小鸟一样欢快,棉被叠的整整齐齐,枕边放着花手帕,小白菜或者萝卜长在窗边,衣裳晾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菜香和热茶的味道...
而不是现在,空荡荡冷冰冰,和屋外没什么区别。
能怎么样呢?一场梦而已,权宜之计,团队需要,当不得真的。
他一拳捶在茶几。
刚来的那年除夕....还是他自己把方棠赶出去的,那条深蓝围巾也被扔了出去,还笨拙地织了白花边。
要是留在秦鼎就好了。夜里他经常睡不着,浑身燥热地坐起身,望着远处床铺上的她:睫毛长长的,随着呼吸轻轻抖动,如同蝴蝶翅膀。
如果,那时坚定一点,睡到床上去,她会拒绝吗?
贺志骁不由自主地看看只剩半截的左胳膊--他只是个废人而已。
他的眼眶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娜娜妈妈是被丧尸啥的,所以下意识害怕当时在场、擅长无间道的的雷珊感谢在2020-03-03 01:22:16~2020-03-04 00:3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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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2023年4月初,湖北襄阳,石榴苑
今年春天来得很迟。
明明过了“立春”节气,三月底还下了一场雪,地下车库和楼道阴冷阴冷,巡逻的人们不得不裹上军大衣,夜间举着火把。
进入四月,太阳总算露出笑脸,连续五天温度超过7度,响彻整个冬天的西北风也无声无息消失了。
好热....盛夏来临了,雷珊在地里种白菜....地面龟裂,只好去拎水....一桶又一桶,太重了....太阳毒辣辣的,晒得她脱皮,黝黑,擦防晒霜也不管用....
雷珊睁开眼睛。
明亮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投入,身畔躺着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胳膊和整个肩膀都露在棉被外面,沉重健壮的大腿压在她腰间,可真沉。
章延广就是个人形火炉/暖宝宝,冬天很幸福,夏天可头疼得很,还爱打呼噜。整夜没睡好觉的雷珊嫌弃地拨开那条腿,发现整张床被他占据2/3,只好朝墙壁缩了缩,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7点20了。
他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合拢,“几点了?”
“不知道。”她气哼哼地,四处寻找自己的睡裙。哪去了?枕边床脚没有,地板也没有,随手掀起棉被裹住自己,睡裙居然夹在里头。
赤脚站在地板上,随手扎好乱七八糟的黑发,雷珊回过头,发现他脑袋枕在胳膊上望着自己,满脸餍足的笑,哼着什么“送战友,踏征程~”
抄起他扔在床头柜的手机按几下,《驼铃》真的播放出来,雷珊板着脸,去客厅换好衣裳,端着脸盆出门洗漱,汉堡屁颠颠跟在后头。
不就是昨晚放纵了些,做的格外猛了点么?从冯嘉师那里拷了点爱情动作片....被冷落的章延广心情很好,跟着音乐唱“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站在窗台望出去,章延广把四分之一个石榴苑小区尽收眼底。
以前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挑选房间的时候避开临街居室,或者把阳台让出来,只在客厅生活;现在兵强马壮,再躲躲闪闪就成了笑话。
于是罗文睿和董亮召集十多人开了个会,重新把石榴苑规划了一下:中间六层小楼正式作为综合楼,指挥部、会议室、食堂、浴室和医院都设在这里,东南西三栋高楼作为住处,北楼做为库房,储存粮食、物资和武器。
原七号别墅、锅炉厂残部、家居城老潘、猛虎部队、秦鼎带回来的人~按照花名册,石榴苑共有成员360人,非常吉利。
大家一商量,便挑了东面大楼,陆续搬了进去。大楼足足29层,占地面积极广,大家都挑中低楼层的三居室或四居室,把各层一居室空了出来。
位于园区中间的大型综合商场用来养鸡养鸭、羊羔、兔子和鱼虾,电影院依然养猪,一个冬天过去,猪仔添了两窝,在饲养员精心照料之下都活了下来,长得很快。
菜圃和花园原本设在地底和顶层,由大家从外面挑选肥沃土壤,用车运回来,再搭建大棚;现在人手多了,吃饭的人也多了,必须扩大种植地盘,多多益善。
道路两侧错落有致的商铺在视野里像小孩子的玩具,红顶在太阳下发光,一只只丧尸在其间闲逛,等到整理出来,必须安排防线才行。
说到防线,章延广把目光投向园区尽头:秦鼎围墙六米高,这里也得到达标准,木材、砖头、水泥都不是小数目,大门必须铁铸,还得设计大量岗哨。
冬天过去了,昏昏欲睡的黑熊钻出洞穴,舔舔爪子;蛰伏一冬的人们也该干活了。
说到干活,章延广有点不适应:他习惯了沉甸甸血淋淋的任务,比如组织安排下来的,去非洲阻击雇佣兵,拯救工程师;或者不得不做的,比如给父亲报仇,反攻秦鼎,找苏慕云算账。
而不是现在,放松的,休闲的,没有具体期限,且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越来越好:比如放纵大半夜,让心爱的女人哭着抓破自己肩膀,再搂着她又亲又哄,一觉睡到天明;天亮后她不理不睬,在外面窸窸窣窣换衣裳,带着狗子出门去。而他只需去水房洗把脸,再走数百米去食堂,路上想着今天喝粥还吃面条?
这种感觉很奇妙,令章延广有些敬畏,随之成了习惯,到现在乐不思蜀。
蜀?这里就是他的家呀!章延广继续哼歌,手指打着节拍。
当然雷珊没这么好心情,赌气地咬一口包子。
包子白菜鸡蛋馅,放了虾皮,很香,每人只能领两个,不够只能吃茶叶蛋了。茶叶蛋是大锅炖出来的,加了茶叶八角桂皮等等,雷珊自己在家试过一次,味道寡淡的很,再也不做了。
两个包子下肚,她拿起鸡蛋在桌面磕磕,却被方棠拿走了。
“你吃这个。”她把自己的包子推过来。
太幸福了,雷珊眯着眼睛跟她换,“棠棠要经常减肥哦。”
方棠擦擦手,从衣袋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照,满意地合拢。“美得你,我都98斤了。”她美滋滋地说。
无论谁用两个月减掉35斤,雷珊都很佩服,她自己也尝试过节食+运动的滋味,方棠还没她高呢!
“喂,你这儿怎么了?”方棠忽然凑过来打量她脖颈后面。“都红了。”
该死的老胡!雷珊脸上发热,把衣领朝上拉拉,试图遮掩住草莓般的红痕。
方棠眨眨眼睛,瞬间明白了,用胳膊捅捅她腰间,捂着嘴笑。
她刚要还击,就看到刚刚进来的黎昊晨几人一边伸着脖子看,一边排在队尾,便朝他们招招手。
几分钟后,大队人马坐到对面,众星捧月地把史萧然老婆放在正中:她怀孕了,史萧然跟着雷珊去秦鼎时还没发现,回来收到大大惊喜,现在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喏,史萧然把自己餐盘摆在老婆面前,等人家吃完,他才打扫剩下的。
“谭敏呢?”雷珊随口问。
正往嘴里塞包子的黎昊晨忽然顿住了,脸上洋溢的笑容是雷珊从没见过的。他咳了一声,立刻引得史萧然和王心树一片哄笑。
“怀了。”黎昊晨半是梦幻半是自豪地说,还带着些发自内心的感慨,熟门熟路的把她最后一个包子夹进自己餐盘:“想多躺会,一会我给她带回去。”
黎日日?
前世黎昊晨断腿惨死,用两只胳膊在地上爬,眼中燃烧火焰,朝她张开嘴巴....雷珊哭得昏了过去,陈楠楠又哭又劝,第二天,迟迟见不到谭敏,叫了老钱和李志华踹开门,一大一小吊在房梁,轻轻晃动....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雷珊面颊滑落,砸在桌面和餐盘里。
对面嬉笑停止了,几人张着嘴巴,谁也不敢说话;黎昊晨也惊呆了,下意识伸手在她面前晃晃,“王小册,王小册?”
她摇摇头,喉咙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泪水像小溪一样流淌。
这叫什么事啊?黎昊晨扒拉扒拉头发,等了好一会儿,见雷珊越哭越难过,趴在桌上肩膀不停抖动,问了方棠两句,忍不住把脑袋凑过去:“丫章延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没法生小孩?
草,必须换一个!
大概把众人震撼了,午餐再来食堂,雷珊收到不少好奇的目光,无所谓地排在队里。轮到她的时候,她吃腻了鱼,只挑了雪里蕻黄豆、鱼香鸡丝和鸡蛋蒜苗,还要了红薯和豆包。负责登记号牌的是袁心玥,给她盛的菜比别人多得多,小声叫她的名字:“一会等我下,行吗?”
当然行。
于是雷珊慢悠悠吃饭,磨蹭到最后才递还餐盘。一位贺志骁从秦鼎带回来的中年妇女帮着收拾,腿脚不利索,却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热情地招呼。
等了几分钟,袁心玥才从厨房出来,见到她露出个笑脸。
随着人数增多,厨房面积也扩大,占据综合楼一层半边面积。面点、生食、熟食、蔬菜、水果各自分门别类,由专人负责,看着干净整洁。
两人慢慢溜达,后面是装满面粉大米的库房,一个个发黄的袋子立在墙边。
“雷珊。”袁心玥叫她的名字,事实上她话很少,总是躲在厨房,轮休则闷在房间里,没什么朋友,只有娜娜最爱跟着她。“我有个事,得跟你说。”
雷珊认真地点头。
看上去袁心玥有点腼腆,半天才低声说:“我~我要和卢玮结婚了。”
雷珊第一反应便是开心(娜娜已经透露过了),激动地握住她胳膊:“什么时候?哎,恭喜恭喜,你你,还保密啊?”
发自内心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于是袁心玥眉头舒展,也露出笑容,细声细气地说:“年初他就提了,我没答应,他又说,等你们回来就~后来~”
“后来你就答应了。”雷珊兴奋地喊,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太好了太好了,卢玮人很好,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要给你们包个大红包~以后你会搬到他那里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把袁心玥砸懵了,她想笑,泪珠却不由自主地落下来。“我,我一直想谢谢你,还有晨哥。”可怜的女人哽咽着,用袖子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要不是你们,我,我还不知道~雷珊,我....”
还有杨云迪,雷珊黯然神伤。
从秦鼎归来之后,黎昊晨拉着她回到小金库,祭拜长眠在那里的故友。积雪把他的坟墓深深掩埋,像是说,这么久没见,你们好吗?
噩梦般的经历过去了,再深的伤痕也能痊愈,黎明终会到来。
雷珊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又想夸夸卢玮(从章延广嘴里,这位战士骁勇可靠,是位好人),可她太高兴了,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索性用力拍着袁心玥肩膀,像对待战友那样。
袁心玥噙着泪,不停点着头,有真心关爱她的朋友,以后她会过得很好的。
第123章
2023年4月21日,湖北襄阳,石榴苑
“婆姨,想不想去洛阳?”
值勤归来的章延广问。他刚洗完澡,换了背心裤衩和拖鞋,短短的头发还是湿的,漫不经心地用毛巾擦拭,有点像在河里游完泳爬上岸的大狗。
婆姨是陕西人称呼。前几天夜间闲聊,说起以后回襄阳、扬州、北京、西安,章延广忽出奇想,各个地方称呼都不一样。
江苏一带“家主婆”,北京就是“老婆”“媳妇”,陕西则是“婆姨”
实在太有趣了,跟着窦婉看过几眼《白鹿原》的雷珊哈哈大笑,又问陕西土话怎么称呼丈夫,答案是“老汉”。
于是她字正腔圆地叫他“老汉”,足足叫了几天。章延广很无所谓地笑纳,昨晚忽然抱住她:“老汉推车,听说过没有?”
不得不领略一番的雷珊很有点吃不消,天亮义正言辞地说,老胡,你看着像正经人,其实是个流氓。
对方也振振有词:天天和兄弟们在一起,任务又是执行不完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荤段子还不是张口就来?
此时此刻,她顾不上嫌弃老汉了,惊讶地睁大眼睛:“洛阳?”
距离300多公里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