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溜溜板的鱼
藏了十几年的话一出口，蔡嬷嬷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是松开了。
“大老爷，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的家人并不知道此事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夫人手里拿捏着奴婢的家人，奴婢不敢不听啊。”蔡嬷嬷跪在苏维耀面前，干瘦的脸上满是泪水。
“你的家人无罪？那我的雅儿就该死了吗？嗯？”苏维耀咬着牙，嗓音嘶哑。
蔡嬷嬷心中一颤，瞬间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她是被逼的啊，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一家？
看着蔡嬷嬷面无悔色，苏嫣紧抿着唇，心中怒气积聚，都快要爆炸了。
虽说早就猜出苏老夫人与她娘亲的死有关，可她万万没想到苏老夫人竟然就是凶手。究竟是有多恨她一家，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生活在法治社会，如今穿越过来，苏嫣仍是接受不了这种事，更加接受不了那个被害人是她娘亲。
印象中的那个娘亲很温柔，是一个极为漂亮贤惠的女子，每次见着苏老夫人都是恭恭敬敬，事事孝敬着苏老夫人，可是为什么苏老夫人就下毒手呢？
是啊，你是别逼的，可是她娘亲就该死吗？
“大老爷，你是知道的，奴婢一家子可全都在老夫人手中，我是万万不敢忤逆老夫人的……”蔡嬷嬷喃喃道。
苏维耀阖上眼，忍住心中的怒气，“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仔细讲来，若是有半分不对，我立即就将你儿子一家给送到官府去。”
蔡嬷嬷身子一抖，眸子里满是恐惧，哆哆嗦嗦将当年的事给说出来。
听完蔡嬷嬷的话，苏维耀脸上已寒如冰霜。
可笑，就因着老夫人莫名其妙的嫉妒就将他捧在手心的人儿给杀了？而他还一直敬着苏老夫人，半点没有为雅儿讨回公道？
苏维耀扯着唇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哈哈哈哈，我竟然还一直敬着她，处处忍让……”苏维耀恍然间如同老了老了十几岁，眸子里满是茫然往外头走。
“爹爹。”苏嫣想去将他拉住，可谢子期对着她摇了摇头。
苏嫣无措，手举在半途，不知是收回来还是伸出去。
“将人给带下去，过几日再丢回苏府。”谢子期对着从礼吩咐道。
从礼点点头，押着蔡嬷嬷离开。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谢子期握着苏嫣的手，慢慢带着她往院子走。
手心传来暖意，苏嫣这才回过神来。
苏嫣没说话，只是乖乖地跟着谢子期走。
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听了当年的事，苏嫣心底只剩下满心的凉意。她从未想过因着嫉妒就能使计谋害一个人，苏老夫人因着嫉妒她娘亲，因着苏老夫人的被害妄想症，她娘亲就死了？
苏嫣觉得这仿佛是个玩话，可是她笑不出来，因着这是真事，是真真确确发生在她身边的事。
“子期，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可怕呢？”苏嫣低着头，半晌才低声问出这么一句话。
谢子期脚下一顿，手下意识攥紧了苏嫣的手腕。
“欲念，欲念足以让人犯下一切错事。”谢子期嘶哑着嗓音道。
“娘亲真的死了吗？”她爹爹好不容易才拾起些希望呀，怎么就能这么残忍。
“你娘……许是没死。”谢子期沉思了片刻才道。
苏嫣睁大了眼，“你说我娘亲没死？”
谢子期偏过头，不去看她满含期望的眸子。
“嗯，没准被人救下了。”
对啊，人确实是被救下了，可却忘了过往的一切。
第35章
为何这样说呢？这是因着谢子期到刚才记起, 上辈子偶然听人说过的几句闲话。
京中太傅之女林雅，幼年时走丢, 被找回来时, 已是妇人状，前尘往事皆忘。后来拒绝家中长辈为她寻个依靠, 毅然决然跑到庙中带发修行，林太傅心疼不已, 只得依着她不再琢磨她的亲事。
谢子期心中隐隐有感, 这京中的林雅怕是同苏维耀之妻林雅就是同一人。
毕竟当初谁也没见着林雅的尸首，没准就是她了呢？
“可愿信我？”谢子期垂眸, 温柔在苏嫣耳边轻轻问道。
苏嫣耷拉着脑袋, 神情蔫蔫巴巴。
“信吧。”语气含含糊糊, 摆明了不信。
谢子期眉心皱了起来, 心中生起几分烦躁，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开怀。
见着谢子期神情有些茫然，苏嫣扯了扯唇角, “子期不用担心，我很好的。”
苏嫣以为谢子期说这话是为了哄她开心，并没有太当真。
几番波折，如今闹成这样, 还不如当初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苏爹爹也不用这么难受。
谢子期手上一顿，默了默，接着沉声道：“总归是要知道的。”
苏嫣轻咬着唇瓣, 神色微怔。
“好了，进去歇着吧。”谢子期低下头，眸中带着温柔的光。
苏嫣点点头，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谢谢子期，多亏了你，今夜我和爹爹才能知道当年的真想，要不然娘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无事，只要你不怨我就好。”
苏嫣仰头，对着谢子期弯了弯眉，甜甜道：“不怨，还是子期聪明。”
呵呵，能不聪明吗？瞧瞧这法子，简单粗暴，不过她喜欢。
“乖，进去吧。”谢子期抬眼望着不远处苏嫣的院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苏嫣点点头，迈着小步子回自己的院子。
谢子期目视着苏嫣慢慢走进院子，在外头等了一会才离开。
谢子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走到了苏维耀那儿。
苏维耀喝着酒，又哭又笑，很是狼狈。
谢子期拧着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
谢子期从未娶妻，也从未有过心上人，与心上人携手赴黄泉的想法更是没有过，他不明白苏维耀为何会这样痛苦。
不，他更是疑惑，为何会有人为了一个女子就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年，整个人就跟抽掉了魂似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谢子期想，他这辈子都不想更不愿有这种经历，也不屑于这种耽于情情爱爱的行为。
“你难道就准备继续这样喝下去？”谢子期沉声道，面上神情淡淡。
苏维耀没有理会他，仍是端着酒壶在那自顾自喝着。
“若我是你，便不会在这自怨自艾，有这个闲工夫，为何不去将害她之人给杀了。”
苏维耀不懂，既然被人害了，当然是要去报仇的，可是苏维耀为何在这用喝酒来逃避？
“呵，你说得倒轻巧，若那人是自小将你养大的母亲，你能下得了手吗？”苏维耀扯起一边的唇角，面带自嘲。
谢子期皱了皱眉，眸中闪过几分不解。
“可是她不是你母亲，你生母还是被张远一把火给烧死了。况且，她并未将你当儿子，在她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占了她儿子的野种。”
清清冷冷的几句话如同冰刃，直直刺向苏维耀，转瞬之间就让他体无完肤。
谢子期没有停下，仍是继续捅着苏维耀的心窝子，“凭你的本事，当年的事你原本可以查清楚，可是你没有。日日喝酒买醉，妄想以此来让自己心中好过些。林老夫人不是你生母，你应当早有察觉，可你仍是没有派人去查，你究竟在怕些什么？”
“是担心钱财么？可是你不是。”谢子期抿着唇，眸子里带着淡淡的不解。
谢子期丝毫不留情的话让苏苏维耀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藏在心中多年的怯懦就这样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给拆穿了，这让他很是难堪。
“生母之仇与杀妻之仇，你当真还要再装聋作哑？若是明日里苏老夫人哭着上门，你是不是还要将银子给她？”
苏维耀手指一颤，唇瓣张了张，面上满是茫然。
“你这么急着从苏府出来，是想让苏嫣和苏珵不受苏家的算计。可是你当真能护住他们？苏嫣身子弱，苏珵年幼，你这般该断不断，当真不怕将来拖累了他们？”
苏维耀的行事让谢子期很不喜，若他是他的手下，定会直接将人给丢得远远的，可苏维耀不是，他是苏嫣的父亲，若是他动手了，苏嫣小姑娘定会恨死他来，所以，他忍了。
可是，这并代表他会一直看着他这般没完没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临城，谢家的仇还没报，他不能任由着仇人踏着他谢府的血整日里在那活得肆意潇洒。谢子期觉着，老天让他再来一次，约摸着是嫌他上辈子太晚将那些人给弄死，这才让他重新来一次，早些将谢府的仇给报了。
苏维耀怔怔然，半晌没动静。
谢子期也不急着催他，只是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若是你仍是这般没用，苏嫣和苏珵就由我带着了，至于你，就在这临城和苏府一起吧，左右你也是不舍得离开苏府。”
略带些嘲讽的话在裹着凉意的晚风中轻轻飘荡着，可却足以让苏维耀心中一震。
此刻醇香无比的酒划入嘴中也是苦涩无比，心中的悔恨和愧疚更是如浪潮一般，向他席卷而来。
苏维耀扯着唇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酒壶放下，萧瑟着起身，眸子里的冷寂直让人打颤。
呵，小兔崽子，他人都还没死，就想拐走他的嫣儿和珵珵？休想！
翌日，苏老夫人醒来，身子骨就跟拆开了似的，连起都起不来，便唤了好几声的蔡嬷嬷，只是都没有人应。
想着昨日又看见的白影，苏老夫人面色一白，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可真是个贱坯子，死了都不安生。人呢？都死哪里去了，是不是要老婆子将你们发卖了才好啊？”苏老夫人嘶哑刺耳的声音在屋里里响起，可仍是没人应。
苏老夫人慌了，青天白日的也闹鬼？
还没等苏老夫人从地上起来，张远就急匆匆跑来了。
见着她坐在地上，也没将人扶起来，而是粗声怨道：“娘，你不是说将苏维耀手中的银子给拿过来吗？怎么今日一早那人就跟个疯狗似的，处处与我们的生意做对？”
张远真是气极了，最近二房好不容易消停了，结果苏维耀那个疯子不知道怎么了，处处拦截他的生意。
苏老夫人眉心跳了跳，伸出手对着张远说道：“儿啊，先将娘给扶起来。”
张远嫌弃地移了移脚，让身后的小厮将人给扶起来。
苏老夫人心中一寒，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苏维耀，定不会这般冷心。他定会将大夫请来，给她看身子，处处小心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