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雏耳
“皇上……”沈姝颜皱眉。
皇上起身踱步行至她身边,拍拍她的肩头:“别怕。”
这一声如父般的安抚,沈姝颜乱糟糟的心头终于平静一二。
不多时,外头再次传来消息,城门攻破,旬阳王一众兵马已经被顾文淮率领的人堵在养心殿外的第二道门外。双方谁也不肯退让,旬阳王却暂停进攻,反倒与顾文淮讲起道理来。
只言这般打下去,吃亏的只有顾文淮,让他弃暗投明归属旬阳王。
就在彼此拉锯战中,养心殿偏门被打开,悄无声息的窜出一小队人马。沈姝颜耳聪目明的回头看去,只见对方个个身着黑衣全副武装,她霎时间头晕目眩。
沈姝颜下意识握住皇上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拉去,瘦弱的身躯挡在皇上面前。
“夜莺!”沈姝颜扬声唤,只见一直在廊外候着的夜莺握着匕首入内,与其一道进入的还有从云溪适时赶回来的夜晖。
混乱厮杀下,沈姝颜推着皇上出了殿,站在角门偏僻的位置偷偷张望。
她心口止不住的狂跳,比起上一世她为皇帝挡下的那支突然飞来的箭,此刻这这样失算的场景更叫她心有余悸。
回头看去,皇上的面色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丝毫不见惊慌。
“您……”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犹疑发问,“所以这是场局?”
年过半百的九五之尊靠在红木柱上,目光却定定落在门口,沈姝颜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林珩止将剑架在旬阳王的脖子上,顾文淮走在右侧,两人左右夹着将人挟持进来。
沈姝颜眼前发晕,看清林珩止一如往常衣衫翩翩,心口的大石头落下,喘着松口气。
那几个从养心殿偏门进入的黑衣人已经被夜莺兄妹两个与暗地保护皇上的几名侍卫擒下,皇上率先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定定看着越来越近的旬阳王。
他收起目光,回眸瞧向神色复杂的沈姝颜,抬手唤她:“来,过来。”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将目光都落在角落里的沈姝颜身上,林珩止有些诧异,他本打算今日处理好这件事情后去沈府寻她,却不曾想竟会在宫中相遇。
沈姝颜一步一步走到皇上身边,旬阳王眯着眼看清她的脸,突然大笑:“皇兄,你这又是何苦呢?先皇后去世多年,如今又寻来一个与她如此相似的姑娘留在身边,难不成是想取而代之?既然你这般念着先皇后,眼下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不如撒手前去寻她?”
这话实属大不敬,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不敢吭声,却见皇上笑开:“纵使朕去了,这江山也轮不上你,倒是不知你终日这般与朕作态是累还是不累。”
沈姝颜侧眸瞧了眼皇上,只见他神色清爽,丝毫没有半分因为自己手足兄弟背叛而产生的颓废。
心里“咯噔”一声响,她似乎开始发觉,这一切与她所认为的有了出入。
上辈子皇上在旬阳王谋逆后,身子衰败莫不是并非因为他。
久久未能收回视线,沈姝颜心中七上八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暗暗思量着皇上如何,下方扣押着旬阳王的顾文淮却在不停打量着她。
沈姝颜缓缓转过头,不经意间与顾文淮的眼神撞上,她皱眉,厌烦的移开视线。
这一幕被林珩止看在眼里,默默地扫过顾文淮的脸。
旬阳王丝毫不畏惧眼下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厉声道:“这江山你怎知轮我坐不得,论能力我又哪里输于你,可偏偏就因为你是先帝的长子便压我一头。你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放手吧,我还年轻,交给我,我能让这江山繁荣昌盛。”
他眼里闪着泪光,激动地说着自己的理想抱负。
沈姝颜心中暗暗叹息,多少人在这个位置上迷失了自己,又有多少人为了权利不顾生死也要放手一搏,分明遇事都是那么冷静头脑清醒的人,可偏偏一旦碰上皇位,个个都像患上了失心疯。
想起前些日子长孙灏与旬阳王来往密切,他大抵也是想要借刀杀人吧。
虽不了解长孙灏,可转念又想,有这样的机会谁不愿借旬阳王这把刀去杀皇上,若是成功了,便是离皇位更近一步,皇位在旬阳王手中也好过在皇上手中;若是败了,纵使调查也与自己毫无干系。
可是他们每一个都忘记了,皇上能坐稳这个位置多年,怎会是个简单的人。
皇上不愿再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大掌一挥,顾文淮扣押着旬阳王转身离了养心殿。
今日这场闹剧扰的人脑门生疼,皇上叫林珩止处理好看押的那些人马明日再回话,满面疲惫的折回养心殿,忽然想起什么,叮咛身边的大太监着人亲自送沈姝颜回沈府。
林珩止抢先一步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还是臣送六姑娘回府吧,外头的事情程烨会处理好。”
皇上沉吟片刻,也觉得不大放心,犹豫道:“准了。”
看着他一只脚刚踩进殿门,沈姝颜下意识开口:“皇上。”
皇上扭头看过来,沈姝颜盯着他困乏的眼,浅浅笑开:“您保重身子。”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叫大太监频频侧目,林珩止霎时间抬头,只见皇上瞧她许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应声:“早些回去吧。”
廊下的众人行礼跪安,直到身影消失,沈姝颜才直起身子。
大太监安排好的马车在宫门外,林珩止带着沈姝颜慢慢绕过御花园往出走。
夜莺兄妹两跟在身后小声笑闹着,沈姝颜脑子里乱麻一片,许多话想要问他,却又想起那日在沈睿书房中尴尬的场景,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珩止偏过脑袋垂眸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轻声问:“今日怎么进宫了?”
“有些事情去了养心殿一趟。”沈姝颜心不在焉的回应。
今日来的确是有事情,只不过那事情还没有问出口便被他们无声无息的解决干净罢了。
空气一时寂静,两人尴尬的想转开话题,却又同时开口:“你……”
沈姝颜仰起头瞄他,瘪瘪嘴巴。
“你先说吧。”林珩止失笑,语气柔和。
“我听大夫人说程烨与四姐姐就要定亲了?”沈姝颜想帮着沈珍珠旁敲侧击的问一问。
林珩止“嗯”了声,而后道:“约莫再过几日,听他说你四姐姐的及笄礼一过,程家便去提亲。”
“你同他关系那样好,他对我四姐姐……”沈姝颜抓心抓肝不知该怎么问,索性一咬牙道:“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四姐姐?”
林珩止的脚步越来越慢,沈姝颜想要知道,迫不得已只好跟着他的脚步。
月光拉长身影,林珩止忽而叹息:“姝颜,这世间并非只有彼此相互喜欢才能走在一起,一时不喜欢不代表一辈子不喜欢,你姐姐若是嫁给程烨,是件好事。”
那夜他便看明白了,程烨分明是不自知。
余光瞥了眼沈姝颜,林珩止继而道:“就像有的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合适,但说不准也会日久生情。”
“你说他们?”沈姝颜笑笑,心下放心些,“其实我也这么想。”
林珩止缓慢的脚步停下,他轻叹道:“不是,我是在说我们。”
“我……我们?”沈姝颜转了身子,迎着月光看清他的眼。
若说实话,沈姝颜的确是心动了,但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一句话一个笑就能让她重蹈覆辙。她是重活过一次的人,心思比上辈子细腻百倍,空口无凭的话她相信不了。
沈姝颜这次没有气急跳脚,也没有羞红脸,她神色认真地看着林珩止,“林珩止,我们之间纵使日日相处,也不会有日久生情这一说的。”
“为何?”
沈姝颜闭眼,转身快步离开。
一直到将她送回沈府,林珩止都没有得到答案。
他骑马离开,沈姝颜扭回身子抠住门框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没有给林珩止回答,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曾经用了短暂的一生来证实。
低垂着眼准备回青岚阁,却与行色匆匆的沈祁打了照面。
沈姝颜唤他:“父亲,你要去哪儿?”
沈祁快步走到她面前来握住沈姝颜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缓了脸色:“我方才听人说旬阳王带着兵马入了宫,见你又许久未回来,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的。”沈姝颜笑开,低声道:“那不过是场局,是为了将旬阳王诱进宫,眼下已经囚禁起来了,约莫明日上朝便会商议如何处置旬阳王。”
又与沈祁交谈一阵,沈姝颜才回院子。
灭了灯躺下,她细细回想着今日的一切。
若说皇上当初的反常与旬阳王无关,那便是……
一时间窜出与自己有关的念头,沈姝颜不可置信,抱着被子坐起身,怔忡的盯着屏风外头还亮着的一盏灯。
是因为她?
犹记得上次在御花园亭中她想起的那个一般无二的场景,皇上听完后,眼中某个多年来的执念明显渐渐支离破碎,他许是将自己与长孙璟当成了寄托,想要让他们俩完成当年他与沈媛留下的遗憾。
这虽说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但当初皇上将玉佩交给沈祁时,不就抱着这样的念头吗。
可当时她不仅拒绝,还说了那样一番话。正是因为旬阳王刺杀一事在前,她又紧接着说出这些话来,皇上心中念想破碎,身子垮下,她却以为是因为旬阳王。
今夜离开前,那句“请您保重”让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自己许久,沈姝颜才终于明白过来是何意。
而当初自己落水后,沈老太太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她也才堪堪回过味。
真是太复杂了。
太多的事情与她当初停留在脑海中的事实背道而驰,眼下满脑子的官司令她无法自拔。沈姝颜闭上眼的那一刻,眼前出现了断头台上林珩止的那滴泪。
-
天牢外,两名男子迎着夜色站在了门口。
与门口的侍卫寒暄一阵,其中一位从袖口中掏出一包丰厚的银钱递过去,“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这……”侍卫有些为难,又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男子,咬牙收下:“行,那你们速去速回,但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男子点点头,沉默着走进通往看押旬阳王的那条路。
片刻后,两人便悄无声息的站在牢门外。
旬阳王一身囚衣,面无表情的坐在草垫子上,从狭小的高窗朝外张望。
后头的男子开口道:“王爷。”
闻声旬阳王看过来,光线一时变暗他有些看不清,眯着眼睛打量许久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嗤笑一声:“什么王爷,还是不要再打趣的好,我现在就是个囚犯。”
“如今事败,您打算如何?”前头的男子声线低哑。
旬阳王起身行至他跟前,与他平视一阵,继而开口:“我能如何?自然是听候发落。”
男子沙哑的嗓音发出笑来,“我已经打听到了对您的处罚,说您目无兄长,谋逆篡位,在明日晌午便处五马分尸大刑。”
“这不可能。”旬阳王不相信,皱着眉头狐疑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你在说谎。”
“我为何要说谎,你都是将死之人了,我何故还要骗你。”他的声音着实难听,哑的宛如锯木时发出的声响,“况且好不容易抓到你的把柄,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你逃脱。”
旬阳王眼神霎时绝望,崩溃道:“不管如何我都是他的亲弟弟,他却……”
眼看着时间快要过去,身后的人低声提醒,男人从他手中接过瓷瓶递给旬阳王:“你若不愿承受五马分尸之刑,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你摆脱痛苦。你家中的妻儿,我会帮你料理妥当。”
说罢,男人深深看他一眼,嘴角撩起笑意,转身离去。
旬阳王怔忡的盯着手里的白色瓷瓶,想起府上的妻儿,想起自己这一生。
上一篇:我是天道亲闺女的恶毒师姐
下一篇:我脑中有本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