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雏耳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顾文淮只得点头。
顾璇四处瞧过,压低声音,“帮我查一查沈家那位六姑娘。”
顾文淮皱眉,下意识抬眸:“查沈姝颜做什么?”
提起沈姝颜的名字,长孙璟屏息聆听,只听顾璇道:“淮儿,你或许听过,当年姑母也差一点有过孩子,可惜她刚出生便早夭,我甚至都没能抱抱她。”
这事情是顾家大忌,就如同沈媛是这京中大忌一般。
顾璇曾经生过一个女儿他自然是知道的,可这一切又与沈姝颜有何关系。
略一思索,顾文淮大惊:“您不会是以为沈姝颜是您的女儿吧?”
“我不知道。”提起那个早夭的孩子,顾璇面色痛苦,她反手一把握住顾文淮的手指,狠狠攥在手心里:“文淮,姑母从来没有要你帮过忙,就这一次。”
见顾文淮面色上犹豫万分,顾璇眼眶通红,颤着声音道:“我这身子我心中明了,你就当是满足我最后的一个愿望吧。我见她第一眼,就感觉十分亲切,若她真是我的女儿,难不成要我死前都不能再见一面吗?”
顾文淮见不得姑母说这话,连连应下后道:“您放心,这事儿我必定会帮您查清楚的。”
目送顾璇离去,顾文淮舌尖发麻。
他当初就觉得为何沈姝颜的背影给自己的感觉与顾璇一般无二,若说她当真是顾家的孩子,那当初在裴府那样对她……
心里头有点慌,顾文淮不敢再往下想,带着满腹心思回了前厅。
长孙璟也是满面震惊,他立在假山后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今日本身遇见顾璇这人就已经是叫他难以接受的事情,不曾想只是在这站了一盏茶的功夫,竟得知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消息。
沈姝颜与沈媛、沈姝颜与顾璇、顾璇与沈媛……
这三个人不管哪两个站在一起都是桩大事。
长孙璟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折回前厅告辞后快马回宫。
养心殿内皇上正在议事,他站在殿外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重臣离开他才能进去。
皇上抬眸看他一眼,放下手中折子道:“你今日怎的这般着急?发生何事了?”
“父皇……”长孙璟唇角颤动着,他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忽然撩起衣袍直直跪下去,颤着声音道:“儿臣今日在顾家瞧见了一个女人。”
“是何人叫你这般慌张?”皇上抬起手边的瓷杯,吹开水气押了口茶。
长孙璟咽下口水:“儿臣小的时候在养心殿那道玉帘后头见过先皇后的画像……”皇上手指顿住,垂下的眸子不知泛着什么情绪,长孙璟后背发凉僵硬道:“今日在顾府,儿臣瞧见了与先皇后一般无二的女人。”
“砰——”茶杯跌落砸在桌面上,折子上四处溅起水花,大太监心里发怵,手忙脚乱的收拾桌面上的折子,他的手忽然被皇上截住,而后只听到耳边一声沙哑的声音:“那人……是谁?”
“是……是付老太太所出之女,顾璇。”长孙灏被他的举动吓得不敢轻举妄动,见皇上目光怔忡的盯着自己,显然是还想再知道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位瞧着与先皇后年岁相当,五官眉眼都十分相似,只是……只是没有眉间那颗痣。”
皇上撑着书案站起身,听闻最后一句话又连连后退险些没站稳,红着眼睛艰难道:“没有那颗痣?”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沈媛尚未入门前,永安侯府世子婚宴,他前去吃酒,醉的迷迷糊糊被人扶回屋子,身边随侍说沈媛在书房等了一个下午,他便喝了一碗醒酒汤前去寻她。可谁知书房里根本没有什么沈媛,后来他懒得回院子留宿在书房中,他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的女子与沈媛一般无二,除了没有那颗痣,她身上全是一股子药香味。
次日醒来,他只当是做了一夜难以开口的梦,梦醒过后甚至还有些难以面对沈媛。
可……可照长孙璟这样说,没有那颗痣的顾璇,莫不是……莫不是那夜的人?
长孙璟看着皇上惨白的脸,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把沈姝颜的事情再说出来。
低声道:“父皇,您还好吗?”
“然后呢?”皇上喃喃问。
长孙璟愣怔,反应过来后几度张开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顾璇与皇上是否有干系,但他终是觉得此刻再将沈姝颜的身世尽数告知皇上怕是无法接受。
这日下午,皇上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撩开玉帘在那副画像前站了半个时辰。
他看清画像上的脸,眼神痛苦挣扎,攥成拳的手细微抖动着。
“媛儿,我该怎么办……”
当年沈媛一尸两命根本不是因为身患重病不治身亡,而是气血涌动,心绪不宁导致早产,生产途中又遭遇血崩,她没了求生的意识,是生生被一口气憋死的。
让她当年气血涌动的缘由时隔一年都未查清楚,先皇指婚当今皇后与他做继室后又驾崩,他猝不及防的继位皇帝。刚丧失永生挚爱与父亲,那段日子无心朝政,却在一日午后听闻京中大肆传言沈媛非沈家女的流言。
他不愿沈媛死后还被人无端猜忌,甚至连事情都没能查清楚,便将在风头浪尖上传播此消息的几家人连根拔起,那段日子京中人心惶惶,纷纷自顾不暇。
而那段时间,也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他最疯狂的时候。
-
林珩止被顾文淮找上门已是顾府宴席三日后,他正准备出门。
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好一阵,顾文淮才干咳一声,“你要出去啊?”
“有事吗?”
想起上次在养心殿外沈姝颜看他的眼神,林珩止就多看了他几眼。
顾文淮挠挠头,沉吟片刻道:“的确是有事情来寻你,我想尽办法都解决不了,只好来找你。”
被这样恭维着,林珩止兴味挑眉。
带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人坐在院子里,夜晖上了茶后林珩止问:“说吧,何事?”
顾文淮左右小心的打量一番,探身道:“我的确是有事情来寻你,但是此事只能你一人知晓,事关顾家秘辛,切不可告知旁人。”
见他如此鬼鬼祟祟,林珩止也实属无奈,淡淡应声。
“你能否帮我查一查沈姝颜的身世?”顾文淮最不喜拐弯抹角之人,他直截了当开口。
林珩止手指头微顿,继而摸上杯子:“沈姝颜?她能有何身世?难不成还不是沈家的姑娘了?”
顾文淮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拜托:“我是真的没了法子,但凡我有一丁点能接近沈姝颜的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
只留意后半句话的林珩止忽而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还打起沈姝颜的主意了?”
“没有……不是,这不是为了查清楚事情吗。”
林珩止淡淡扫过他清隽眉眼,心中略有不悦,“知道了。”
“我姑母说,她肩胛骨上有没有一个圆形胎记,胎记下还有颗黑色小痣。”顾文淮回忆起顾璇交代他时说的那些记号,继而全部告知林珩止。
应下这事情后,林珩止与他一同离开林府,分别时,林珩止想了又想还是道:“不管是不是,你都不准有打她心思的主意。”
顾文淮笑,“你喜欢她啊?”
“喜不喜欢都与你没有关系。”林珩止转身离开,顾文淮在他后头嘀咕:“如果她真是我顾家的人,你可就是我妹夫,怎么没关系。”
得知沈姝颜与顾璇之间或许会有这层关系后,顾文淮重新审视了自己对她的看法,终是觉得上回在裴府与一个小姑娘那样刻薄是自己的错。纵使不是,她也是沈老太太的孙女,也是他妹妹啊,况且长相这种事,谁也不能生下来就自己选择,眼下再看,他倒是觉得沈姝颜更像顾璇。
将他的嘀咕声一丝不差的听进耳朵里,林珩止脚步微顿,一言难尽的皱起眉。
夜里,沈姝颜褪下外衫进了隔间。
站在木桶前将中衣脱下,脚趾探进水里适应一阵,整个人才钻进水里。
夜莺头回陪沈姝颜泡澡竟是带着目的,她谨慎不已,悄无声息的站在沈姝颜身后,“姑娘,我给头发护点油吧?”
沈姝颜被热水泡得浑身舒坦,娇懒应声。
头发压在背后,她往前动了动,让后背离开木桶一段缝隙,夜莺眼疾手快的将长发揽起,眼神飞快扫过她后背的胎记,手指一顿,笑着道:“姑娘,你这背上是胎记吗?”
“是啊。”沈姝颜没睁眼,动了动脖子,“栗枝从前告诉过我,不然我还不知道。”
那就是打从娘胎带出来的?
夜莺将这些全都记在心里,又想起林珩止前几日交代的另一个任务,开口道:“姑娘,三公子下午来过了。”
果不其然沈姝颜丝毫不为所动,面色上甚至是麻木的:“他又说什么了?”
夜莺偷着笑:“没说什么,就让奴婢给您说一声,三公子下午来过了。”
“有病。”沈姝颜嘀咕,又察觉到不对劲,沈姝颜睁开眼扭头看向她:“我说夜莺,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怎么动不动开始帮他传话?”
这几日夜莺天天都要从嘴里过一遍林珩止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真是情深难自抑。
夜莺顺着她的头发,“三公子还说了,若是奴婢不在您耳边天天提起他,没过几日您便会忘了他。”
沈姝颜险些崩溃,“你明儿找时间告诉他,他真是够了。”
-
顾文淮带着消息去寻顾璇,刚小心说出,顾璇就已坐直身子。
“当真?”顾璇喉头一哽,激动地眼眶通红。
顾文淮生怕她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过于高兴情绪起伏过大受不住,急忙抬手抚着她的后背:“是的,千真万确,我让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当夜去瞧过了,确实有那个胎记。”
顾璇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没半晌“吧嗒吧嗒”簌簌跌落,她颤着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失声痛哭。
这一幕给顾文淮的冲击力太大,险些愣着回不过来神。
门口守门的丫鬟闻声看过来,顾文淮一个眼风扫过去轻斥:“看什么看?”
丫鬟们被吓到,急急站直身子,却还是有付老太太的眼线赶紧离开院子去告知她,而屋子里的顾璇仍旧沉浸于她的悲痛之中,浑身缩在一团抖个不停。
见状顾文淮急忙低声安抚:“姑母,你别难过,那小丫头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既然您认出来了,那便去将她接回家来留在您身边不好吗?”
这些年来但凡沈姝颜稍微在这京中的圈子里多走动走动,也不至于直到现在才知道,可转念再又说起来,别人见着又如何,那次在裴府,顾文淮亲眼见到人却都没有往这方面猜想。
说到底,还是母女两个心有灵犀。
付老太太急急赶过来,她年岁已高,很多事情都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握着顾璇的手问:“璇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璇应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犀利的质问,她崩溃大喊:“那年我产下的女婴,到底去了哪里?您为何要骗我这么多年?”
闻言付老太太浑身一震,眼神躲闪,磕磕绊绊:“当年那孩子……不是生下来便没了气儿吗,自然是安排人去后山埋了。”
在顾璇泪眼朦胧的注视下,付老太太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
顾璇用帕子擦尽眼角的泪水,抽噎道:“您也是一个母亲,为何要这么做?若说我自幼被您丢弃,您会是什么心情啊,您难道不明白这些年来究竟是有多想她吗?”
付老太太唇角细细颤抖着,哑着声音道:“你怎知晓我不明白那种心情,我日日备受煎熬,这都是为了谁。”
这话说出来,顾璇只当她是在说沈姝颜,殊不知她是在说另一个人。
闹得动静太大,正院那边顾老太太与顾文娴也赶了过来,见状两人分别看了顾文淮一眼,只见他面色冷沉,什么瞧不出来。
顾老太太沉默一瞬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闹成这模样?”
抬手碰了碰顾文娴的胳膊,后者急忙坐到顾璇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顾璇方才刚刚忍住的泪意又被勾起,抽抽噎噎,脸色涨得通红。
想起什么般,她抬起头去看顾老太太:“舅母,您自幼疼爱我,您说,当年我产下的那个女婴,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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