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鹤三金
合心蛊安静地像条死虫。
戏无衡拿出玉牌联系了蓝若絮,请她安排一名医修过来。
片刻后,医修睡眼惺忪地赤脚赶过来,见岑歌骤然加重的病症也吓了一大跳,扔了好几个检查的法诀后,恍恍惚惚地给出了判决。
“单纯的发烧,用冰决和降火丹给她降温就好。
“只是……她已经没有思维意识,只剩个躯壳。退烧也只是留一个希望。”
戏无衡苦思冥想,在医修掐诀,让整个房间变成冰天雪地后道:“她白天还说了一句话,在吃了明目丸之后。”
医修思索了片刻,苦笑承认:“我也寻不出病因……既然能用,姑且给她吃着吧。”
明目丸聊胜于无,岑歌偶尔还能睁开她已经变成赤红的眼睛,空茫又悲悯地看向窗外的星夜。
她轻轻地叹口气,而后重新陷入高烧昏迷中。
没人知道她在叹息什么。
找不到病症,只能努力压制高烧。
戏无衡的剑意属寒,他把凡剑连着剑鞘摆在床榻上,运转灵力令凡剑寒意漫溢。柔光剑已毁,但戏无衡控着的凡剑,和柔光剑似乎没有差别。
就算是没有差别……
他们心里都清楚,治标不治本。
病势汹汹,在最凶险的时候,合心蛊之间的联系甚至都要断裂。
岑歌断断续续地烧了三天三夜,再没醒来。
日夜轮替,斗转星移。
希望像是手上的沙子,顺着指缝漏下,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到了第三天晚上时,医修和戏无衡说,要做好寒剑压制不住高烧之后,她彻底变成一具空壳的打算。
戏无衡刚要回答,门忽然被罡风一样的煞星一脚踹开。
——烟尘弥漫,木门坠地。
尖叫刺耳的警报后知后觉地响彻整个房间,一袭黑袍的岭南面无表情地抬头一看。
横梁上贴着个警戒灵符。
他漫不经心地挥手一招,灵符顿时悄无声息,簌簌作响,不可违逆地飞到他手心,安静地像一张普通的纸。
一瞬间,画面定格,寂如末世。
岭南随手把灵符放进储物袋,踏过倒在地上的门,大步走进房间,袍脚猎猎生风。
医修直接被吓得叫都叫不动。
戏无衡也咽下“替换筋脉、转移伤势”的话。
屋里的灵力灯若无其事地亮着白色的光。
岭南冷着脸瞥戏无衡一眼,看废物一般不屑又愤慨的眼神。
随即朝医修伸出手,语气冷冽。
“明目丸。”
医修忙不怠拿出几粒明目丸放到岭南手上。
丸药滴溜溜地在他满是伤痕的手心里打转,亮着荧光。
“……”岭南默了一瞬,“几粒有什么用?全都给我。”
岭南凶名在外,医修不敢违逆,抖着手把整个储物袋抹去印记,递给了岭南。
岭南灵识一扫,抓着储物袋就走到床榻旁。
把清心降火的大几十粒丸药都拿出来,捏开岑歌的下巴,挨个把药喂下去。
明明是喂药,他给折腾出喂饭粒的气势。
医修看着都惊呆了:“喂这么多灵药下去会出问题的!”
岭南冷漠地解释:“你喂了几粒,有用吗?退烧了吗?”
医修说不过他,扭头想找戏无衡帮忙,哪里有这样喂药的!
但戏无衡只眼巴巴地看岭南,俨然把他当最后希望。
岭南又适时予以语言重击:“你还没剑修有用,他好歹还能帮忙退个烧,不至于让她烧傻了。”
医修:“……”
行吧,反正我也治不好,你们随便折腾叭。
岭南说话时动作不停,药又都是入口即化的灵药。
几十颗药,就在灵灯烛火跃动中喂完了。
一片寂然。
远处传来乌鸦的嘶哑鸣叫。
“嗯……”岑歌睁开还布有血丝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岭南。
他这就出来了?飞鱼丸好了?戏无衡呢?
……她自己是什么情况?
只记得,自己在吃了那串里脊肉后有些食欲不振,索性去安歇了,于是迷迷糊糊睡到现在……他们的神色好像都不太对……
岭南打断她的思绪:“拿出你储物袋里的清心丸,四粒。”
语气不容辩驳,岑歌晃悠悠地“哦”了一声,动用灵识,从储物袋找出清心丸,递给岭南。
一种神奇的感觉……悄无声息又霸道的力量在覆盖她的脑海,理智正在被逐渐覆盖吞没。
在覆盖理智的同时,那股力量正在寻找着……寻找她的情绪,负面的,咆哮的,想要撕碎一切的……
没有,被覆盖过的理智,只剩下茫茫白雪一片,空旷渺远,无色无欲。
她的眼神渐渐开始茫然起来。
“唔!”
白雪迅速消融,奇异的力量也退守丹田。
清心丸被岭南直接塞进她的嘴里,指腹与柔软唇畔一触即分。
岑歌咽下清心丸,眨眨眼睛,眼睛酸涩的厉害。
身子各处都有灵药在产生副作用,挂红报警。
修为……修为又掉了一层,现在是筑基六层。其他人的修为是线性函数稳步上升,她的修为是股票,还带跌的。
一扭僵硬的脖子,“卡”的一声响。岑歌彻底苦了脸。
岭南却松了一口气,“看来一粒就够了。一片千年雪莲花瓣抵得上几十粒清热解毒的寻常丸药。”
岑歌的病刚好,木愣愣的,想了半晌,还是问了最通俗的问题:“我怎么了?”
岭南身子一侧,让医修说话。
医修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他连“千年雪莲”这词都只能当做没听见,磕磕巴巴地说着。
左不过是斗野猪群被萧婳偷袭,第二天病情加重开始发烧。他连发烧的原因都查不出来,只能物理降温,三天后岭南从天而降救了她。
岭南听完,点点头,又看向戏无衡:“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戏无衡只担心地看向岑歌:“你现在怎么样?”
吃了清心丸后,就是普通大病初愈的感觉,身体有些疲惫,其他都还好,修炼一晚上就能恢复。岑歌自我乐观地分析完,点头:“挺好,没事。”
戏无衡听了之后,放心了,两眼一翻,华丽丽地晕倒了。
岭南:“……”
岑歌:“?!”
医修朝戏无衡身上扔了一个检查的法诀后,得到结论:“他灵力消耗过度,晕过去了。”
岭南看一眼床上还在冒寒气的凡剑,嫌弃地冷哼一声:“那还不去救他?”
吓得医修扛起戏无衡就跑到旁的屋子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片刻后,他瑟瑟发抖地回到屋门口,小声嗫喏。
“我的储物袋……”
岭南拎着储物袋连剑走出屋,赞赏地看他一眼:“岑歌已经要睡了,安静出去,别吵她。”
屋里传出女孩子糯糯唤“岭南”的声音,医修不敢多留,拿了东西就要溜走。
“等下。”岭南又道。
“干……干嘛……”医修很惊慌。
岭南伸手一指被踢倒的门:“帮忙把门装回去。”
医修:“……”
他只是个学医的!救不了这扇门!!
现场并没有人会修木门,医修把门搬出去,遮住一半的门,又去废弃仓储库里拿出木板,遮住另一半的门。
透着门缝,医修看见岭南漠然到近乎茫然的眼睛。
医修:“……我走了再见!”
岭南没有拦他,把被他撕下来的警戒灵符贴回横梁上之后,就坐回床旁边。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灵力灯的亮度已经被调低,莹莹的亮光照得二人神情纯澈又迷离。
岭南坐到床榻,再不掩饰自己的担忧焦虑,和已经坐起身的岑歌低声道:“你之前在密道都没有忘记吃清心丸。”
岑歌的确每天都会吃清心丸。师父有给她一个每天早上八点(请原谅一个本质现代人对时间现代化的称呼)都会响起来的闹钟,提醒她吃清心丸。她没有一次落下过。
岭南做出猜想:“会不会是萧婳用计影响了清心丸的药效?”
岑歌纠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