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岁
燕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站在正中间的燕寻面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雅谦和的笑容,彬彬有礼而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前来贺喜的各位官员。
若是姜予辞也怀了身孕啊……
燕华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了。若是姜予辞也怀了身孕,她那样爱美的人,只怕是时不时就要为自己日益走样的身材而发愁了。不过没关系,有火她可以发到自己身上;若是嫌弃穿衣裳不好看,他就可劲儿地给她找心灵手巧的绣娘来,帮她做出适合她穿的漂亮衣裳。若是生了个女儿,那就要像她一样漂亮可爱,娇一点蛮横一点都无妨;若是生了个儿子,那他便手把手地教他读书习武……
当燕华已经开始认真思考京中哪一家家风清正、适合结为亲家的时候,他和燕寻的眼神忽然对上了。
对方面上带笑,黑漆漆的眼珠子里头却没有什么情绪,平静冷淡得像是一片冰凉的镜面。
燕华静静地回望过去,正在此时,太监尖细传报声响起:“皇上驾到——”
燕寻移开视线,他身边的人也迅速散开,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燕华勾了勾唇,随着周围的人一道在皇上走进来的时候跪拜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端坐龙椅之上,他的眼睛虽然略有些浑浊,但眼神依然十分锐利,扫过下方的时候大殿中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近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过是围绕着一个户部近来户籍统计的话题,底下的人也生生分成了好几派争论个不停。皇上年纪已经大了,此刻面上隐隐流露出些许疲倦之色。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敲了两下,他缓缓开口:“既然你们这样多的想法,如此争吵不休,那户部就先交由秦王管一管吧。”
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交给秦王燕华来管?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秦王要起来了不成?豫王要被压一头了?可是王妃有了身孕的,分明是豫王殿下啊?
大殿中的官员们哪个不是人精,皇上这话一出就敏锐地嗅到了什么信号,一时间心思纷纷活动起来。尚未投靠燕寻的暗自庆幸,一面又在思量是否要在此时向燕华投诚;已经投靠了燕寻的,有些后悔的同时又怀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最后胜出的,是豫王呢?
至于站在一旁的豫王,则是如同被击了一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的确不在意楚止水有没有怀孕,但在听到她怀有身孕的消息之后,不可否认的,他是有些高兴的。
毕竟“有后”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夺嫡筹码。多多少少,总能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的。
然而今天的朝会上,从此拥有实权的人却成了燕华——原本两人都是从旁协理些寻常的杂事,可现如今,皇上居然让燕华代管户部!
户部掌握着户籍土地管理和财政,实在算是个好去处。更何况,进了户部,打交道的不仅仅是户部的人,更有其他上上下下的官员。
虽说从前他们也可以和这些人打交道,但做实事的和做杂事的,到底还是不一样。
但燕华明明什么也没做。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燕寻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有铁锈味了才发觉不对,松开了牙齿。
而一边被许许多多人的目光不断打量着的燕华却是神情泰然,稳稳当当出了队列领了旨意,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前世也是如此,不过倒不是楚止水有孕,是王皇后母家立了点功升了点权,燕寻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比他多增加了些筹码,皇上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条件被打破——他养蛊,两个蛊的条件就应当是差不多的,否则还有什么意思?于是便找了个借口把燕华派去了户部。
燕华领了旨,大殿中静了几息之后,太监尖利的声音再一次划破空气:“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退了朝,一大群官员们鱼贯而出。燕寻状若无意地走到了燕华身边,面上带着笑容:“恭喜三弟了。”
燕华轻飘飘看他一眼,也弯起了唇角:“也恭喜二哥。”
二人的视线一触即分,虽然是并肩而行,彼此之间却明显隔了有一段距离。
燕华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徐智诚在外头问:“王爷,去哪儿?”
燕华半阖着眼靠在车壁上,声音有点儿懒洋洋的:“嗯……还是去城外那处看看吧。”
“是。”
马车辘辘驶动,离宫门越远,外头街上的人声鼎沸便渐渐隔着一道帘子传进耳朵。燕华原本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这会儿却坐直了身子,吩咐徐智诚:“让人去买一串糖葫芦给王妃送回去。”
大约是因为从前不时溜出宫来玩的缘故,姜予辞对这些宫外的小吃往往很有兴趣。
想到这儿,燕华的唇边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
姜予辞正在屋子里修剪花枝。
银制的剪子被她握在右手中,另一只手抚摸着盆中的花草左右打量了一番,随后便上手“咔嚓”几下,就剪去了一条多余的枝条。
“王妃,外头有个小厮,说是王爷买了东西给您送过来的。”正剪着,拣枝忽然走进屋子同她说道。
姜予辞有些讶异:“王爷给我买了东西?”
她放下手中的剪子,在一个侍女递上的小盆中净了净手,一面擦着手一面吩咐:“那就让他进来吧。”
很快就进来一个模样利落的小厮,等姜予辞叫了起,便把一个木匣子递了过去,笑嘻嘻的:“这是王爷特地给您买的,叫小的给送回来。”
“什么东西?”姜予辞一边疑惑,一边打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中静静地躺着一串糖葫芦,用白色的糯米纸包裹着,大红的山楂颗颗饱满圆润,表面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糖衣,晶莹剔透,实在是漂亮。
燕华特地派了个小厮,巴巴地从大街上给她买了串糖葫芦送回来?
姜予辞有些好笑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感动。
关于从前常常出去玩的事情,她也只是那回去碧云山的时候无意间和燕华提了一句。不曾想,他竟然就这么放在了心上。
看着这串糖葫芦,姜予辞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南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盯着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面露不舍,却苦于出宫的时候没带银钱,而一旁的哥哥姜悯一本正经:“你已经吃了两串了,再吃牙齿就要坏了。”
“不会不会!”她赶忙摇头,和个拨浪鼓似的,缠着头上两个小髻的发带也随之左右摇晃。摇摇头,她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念叨:“今天多吃一根,下次出来我就少吃一根!这样牙齿就不会坏掉了!”
姜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身旁一声轻笑,还是韩哥哥去买了一串糖葫芦,蹲下来递给她:“来,吃吧。”说完还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
姜悯瞪着眼睛,几乎要跳脚:“韩子儒!你就这么对我妹妹的!等下她把牙吃坏了怎么办!”
韩子儒眨眨眼看着他,笑吟吟的,也不说话。
“你就惯着她吧!”姜悯瞪着他,哼了一声。
而一旁的姜予辞一边看着眼前的这幕闹剧,一边三下五除二飞快地干掉了手中的糖葫芦。等姜悯看过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急。
姜予辞笑着拿起这串糖葫芦,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下去,是记忆中酸酸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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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山间
晚上燕华回来的时候, 看见姜予辞又拿着一盘子葡萄在吃。一颗又一颗, 直吃得眼睛都满足得微微眯起, 猫儿一般。
也难怪她爱吃, 今年的水果比起往年来,的确要甜上不少。不过,不论哪个东西吃得多了, 总是对身体不好的。
燕华暗自摇了摇头, 有几分无奈, 又有几分好笑。
燕华走过去,笑吟吟地俯下身子叼住姜予辞刚刚拿起来的那颗葡萄,即便被瞪了一眼也毫不在意。待把葡萄咽下去,他开口问:“过几天带你出去玩儿, 怎么样?”
姜予辞眼睛一亮。
上次的碧云山之行之后, 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过门了——当然,宫宴那次不算。
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如今女子的常态, 但从前在南绍的时候, 有哥哥和韩小将军带着, 她可是可以时不时地溜出去玩耍的。更何况北昭风气比之南绍要开放不少, 女子上街出游并不算什么大事。
她顺势抬起双臂环住燕华的脖颈, 声音一下子变得甜甜软软的:“三郎对我最好了。”说着,还又喂了他一颗葡萄。
燕华就着姜予辞的手吃下了送到唇边的这颗小葡萄,一面笑着乜了她一眼——方才还瞪他呢,这会儿就巴巴地自个儿送上来了。
怎么就这样可爱?
-
姜予辞等了几日,天气越来越热, 而她期待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热烈。几乎在她都快要怀疑燕华是不是食言了的时候,他终于空出时间来了。
——面对姜予辞控诉的目光,燕华干巴巴地解释:“刚上任……户部的事情太多了……”
最后姜予辞提出“多在外头玩几天”的要求,在燕华答应了之后才肯与他握手言和。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还是清晨。虽然时间尚早,但夏日里清晨的阳光已经显现出几分炽热。姜予辞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撩开帘子朝外头看了几眼,很快就觉得有些晒了,连忙放下帘子坐回来。
燕华笑着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却又自有一种闲雅气度。他挽袖提壶,碧绿的茶水潺潺入盏。
“尝尝?”燕华把杯盏推到姜予辞面前。她依言拿了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微动:
“雨前龙井?”
姜予辞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丝丝缕缕的阳光随着马车的震荡、帘子的飘动斜斜映照在他身上。他今日依旧是一身枣红衣衫,领口袖口处皆掐了寸长的雪白边,愈发衬得满袖风流,眉眼昳丽如春花秋月,沉浸在明明暗暗的光线里,只叫人觉得这仿佛是一副天公妙笔才能绘出的画卷。
而他抬眼、轻笑,声音明澈如林中清泉:“前些日子特地托人去南绍采购的,喜欢吗?”
……就好像画中人活了过来一样。
姜予辞怔怔看着他,一边为他丽色所惑,一边心里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是为了她吗?
是为了她,才特地去南绍买这雨前龙井的吗?
她轻轻抿了下唇角,赶忙低头饮茶,遮去面上不自然的绯红。
燕华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带了点儿不自觉的笑意,眼神格外温柔——这会儿就感动了,那待会儿岂不是要更感动?
一时间车厢中寂静无言。
姜予辞忙着低头饮茶。但是茶杯总共就这么大,就这么浅,她稍微多喝两口茶水就没了,又不好意思端着个空杯坐在那儿装模作样。犹犹豫豫半天,她只好还是抬起了头,面上还带着一点羞意。
所幸刚刚涌上来的绯红此刻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此刻马车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仔细去听,还有鸟雀清脆的啾鸣声。马车行驶的过程中,也明显比方才更颠簸了一些。
想来是出了晏康城了。
姜予辞便顺着这个问了一句:“这是出城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呀?”
燕华微微坐直了身子,接过姜予辞手中的茶盏,又替她续了一杯茶水,偏着头稍微想了想:“嗯,出城了。至于还有多久……快了,再过上两刻钟左右吧。”
姜予辞点点头。
这会儿她自然一些了,便开始同燕华说些闲话。车外微风徐徐,鸟雀轻盈地落在枝头,车内私语阵阵,不时传来欢笑声,实在是个明媚的清晨。
燕华说的果然不错,马车停下的时候,正好过去了两刻钟多一点。
姜予辞撩开帘子,先行下车的燕华已经等在了一旁,此时便伸出手来扶着她踩上脚凳,下了马车。
他们此刻似乎是在一处半山腰上,远处似乎是有泉水飞溅而落,泠泠如玉石相击。近处则有潺潺溪水流淌,清澈得可以看见水底错落的石头和摆着尾儿悠闲地游过的小鱼。
水面上架着一座木板桥,澄澈明净的天空下,对岸的树木舒展出各种婀娜的姿态,层层叠叠的树冠枝叶如同碧绿的云。而在草木掩映之中,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向里延伸。
“跟我来。”扶着她下了马车之后,燕华便没松开姜予辞的手,这会儿便直接拉着她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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