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岁
姜予辞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她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也不是说不信任燕华……只是,对前世发生的那些事儿的一种……
畏惧。
正当姜予辞在燕华怀里拱白菜的时候,徐智诚略带焦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陛下、娘娘,边关八百里加急。”
听到徐智诚的声音的那一刻,姜予辞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子。
耳边传来燕华一声轻笑,低低的,像是风拂过耳畔,却让人耳朵微微发痒。姜予辞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发髻,回头瞪他一眼。
笑什么!
燕华无辜地回看她,一双漂亮的瑞凤眼黑白分明,干净而清澈。
……她刚才肯定没听错,不会听错的,他就是笑了!
姜予辞瞪得越发用力,燕华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又笑出了声。
姜予辞:“……”
她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便赶忙坐直了身子,等着外头的人进来。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一则北昭和南绍不同,对于这些东西没有那么严苛,何况她身为皇后,特权自然更多。二则,便是燕华对她十足信任。
使者很快就在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大殿。行过礼,他恭恭敬敬地递上密信,由太监检查无碍之后,方才转交给燕华。
燕华拆开密信,薄薄的信纸夹在他白皙的指间,无端端就有一种肃然的味道。
姜予辞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更何况,燕华还看了她一眼。
看过密信,燕华微微颔首:“辛苦你了。”便示意太监送使者出去,随后他挥退众人。
这便是要同她说了。
姜予辞的心跳都不禁快了几分。
燕华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措辞,片刻才开口:“予辞,南绍……攻打北昭了。”
姜予辞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燕华,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南绍,攻打北昭?”
燕华点头。
这可是和她的梦境,燕华的记忆完全不相符的啊。
她抿着唇低下头,神色不明。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她和燕华的某些举动改变了什么吗?可父皇又如何会下令攻打北昭?他那样不理朝政的性子……
燕华解答了她的疑惑:“南绍韩将军借手中兵权以下犯上,囚禁帝后,自封摄政王,代监国之职。”
姜予辞猝然抬眼。
南绍皇帝醉心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不理朝政,南绍宗室在这么多年的富庶江南的供养下,早已变成了一个个酒囊饭袋。而或许是因为重文轻武的政策和权力的诱惑,又或许是南绍的人才选举哪里出了问题,总之,南绍的满朝臣子,几乎都是那等偏安一隅、见风使舵的“好栋梁”。即便是有肱骨忠良之人,也少得可怜。
这样一个国家,从外部攻破容易,从内部侵占,更容易。
她听见自己发着抖的声音:“那个’韩将军’……是谁?”
燕华似乎有些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错觉吧,姜予辞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
但燕华是真的心疼她。
哪怕他把韩子儒视为情敌,哪怕他对姜予辞和韩子儒从前的亲密无间耿耿于怀,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亲密,予辞她才更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被自己当成哥哥的人,囚禁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韩子儒。”
燕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像是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一般,姜予辞的眼神都有些发怔。
竟然是他。
前世为南绍浴血奋战最终马革裹尸的韩小将军,这一世却成了以下犯上的逆反之人。
是因为她吗?如果她当初没有愚蠢地以为自己嫁到北昭就能解南绍之围,而是像前世一样一直留在南绍,或者如果她那次宫宴上能不要这么不留情面,而是与他虚与委蛇,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姜予辞发怔地想。
是因为她吗?
“和你没关系,是他自己生了坏心。”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覆了上来,燕华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终于唤回了姜予辞的一点神志,“哪怕现在不做错事,以后也会做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燕华将她抱入怀中:“你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嗯。”姜予辞趴在他怀中,低低应了一声。
燕华回想着密信上的内容,眼神沉了沉。
……攻打北昭的,除了南绍军队,还有大秦。两国军队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地方突入,边关兵将为此频繁调动。
腹背受敌。
而更可怕的是,这两国都仿佛对北昭的边关布防极为熟悉,隐隐已有破竹之势。
前些日子影卫报来的消息再度在他耳边响起:“豫王近来,似乎与另外两国的大员频繁往来信件。”
燕寻。
第60章 亲征
三月春暖, 南绍冬日里那股子冷到骨子里去的寒意早已在明媚的春光里渐渐消散了, 檐下梢头, 鸟雀扑棱着翅膀轻盈地落下, 开始在灿烂的阳光里婉转吟唱那不知名的歌谣。
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阳光,合该是个出门踏青摘花,趁着东风放纸鸢, 或是躲在午后的光线里头挨着头闲话三两的好日子。
但南绍皇宫里却是一派沉郁肃穆的气氛。来往太监宫女步履匆匆, 衣饰暗沉, 半点儿鲜亮颜色也无,一如他们的沉沉面色。
精巧的宫殿里轻纱幔帐柔软地垂下,如云如雾,甜腻的熏香流淌在室内, 显得有些过分浓郁, 让刚一进屋子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皱眉屏息,却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其间的血腥和恶臭。
“吱呀”一声, 不知多久没上过桐油的宫门被推开, 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逆着光走进来。
虽说来人高挑清瘦到身子骨甚至有几分单薄, 但看着却并不显得孱弱, 或许是因为那一身太过华丽的衣饰——黑底盘龙, 错金银绣在日头下流转出逼人的光芒,龙首高抬,怒目圆睁,几乎要叫人不敢直视;重衣广袖,宽袍之下足金做的兽口腰带于腰身上一箍, 便显得越发华贵雍容。
他逆着光一步一步走进来,仪态闲适得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臣子来见他的帝王。
——臣子,来见帝王。
韩子儒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步一步走进内室,看到地上肮脏的血污和秽物,他长眉一皱,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恶之色:“真是……脏啊。”
一旁的太监殷勤地搬来一把黄花梨木太师椅,韩子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一撩衣袍落了座。他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腮,有几分好奇地看着面前宫室暗处,那被吊在墙上的三人。
他们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道道血痕,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凌乱得像是枯草,口中还在不可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喘/息,脚底下是堆堆秽物……就连路边最最可怜的乞丐,看起来或许都比他们这副模样要好上许多。
他们,是南绍的帝后和太子。
韩子儒笑吟吟地,略带诧异地开口:“诶,这样脏的你们,是如何生出阿辞那般的姑娘的?不如也教教我?”
姜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略微掀动了一下眼皮,看了眼前这男人一眼。
他穿着华丽的衣裳,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白玉扳指,一头乌发束了冠,看起来贵气而俊秀。而面上的那般笑容,带点儿分明的疑惑,却又唯恐伤人一般还维持着礼貌的笑意,几乎是和从前毫无区别的模样。
毫无区别。
姜悯再度垂下眼帘,刚才那一瞥似乎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没有人开口回答韩子儒的问题。他面上浮现出点点暴戾之色,就像是一头雄狮被激怒了一样。韩子儒猛然起身,抓过一旁的鞭子,在来不及反应的小太监惊恐的眼神里,裹挟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对着正中头的那个男人就是狠狠一抽!
“啪!”
浸泡过盐水的皮鞭狠狠打在那个男人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让一旁终于反应过来的小太监都不由得浑身一哆嗦,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那位在他眼中高高在上、威严不容侵犯的帝王被这一下抽得剧烈颤抖了一下,生生吐出一大口血,之后便垂下头,再没了声音。而他身旁那个形如疯子的女人,皇后娘娘,则疯狂挣扎起来,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颤抖而痛苦的呜咽,发了疯一般地想去抱住身侧的姜珏。
此情此景映入眼帘,韩子儒丢下皮鞭,高举双手,畅快地大笑起来,声音久久在屋中回荡。
小太监忍不住抬了下眼,正好撞见韩子儒扭曲到了极点的神色——连五官都扭曲了,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可怖至极。
他又是一个哆嗦,慌忙低下头。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摄政王比旁边的帝后和太子更像一个疯子。
正在想着呢,小太监忽然发现韩子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大笑,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他。他心头一跳,几乎是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抖着声音问:“摄、摄政王?”
韩子儒一勾唇,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好孩子,把这儿收拾了。”
感觉到手下躯体的僵硬,韩子儒面上笑容更甚。掌心不由得又在那瘦削的肩颈上摩挲了两下,直到感觉这人已经发起抖来了,他方才放下手,一步一步踱出了屋子。
屋外春光明媚,清新的花香随风吹入鼻端,伴着鸟雀啁啾,清脆而明快。
韩子儒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目光转到不远处廊下候着他的湘妃色衫裙的少女,他招了招手:“过来。”
看着阿辞笑盈盈地、乖巧地跑到了自己身边,韩子儒把她拥进怀里,一边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一边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对,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
他的阿辞,就该这么乖顺地呆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啊……
-
北昭战火绵延。
进入三月,伴随着气温的回暖,宫廷御苑的柳枝新桃已经发出了柔软新嫩的芽儿,浅浅一点碧色,分外可人。来往的宫女步履匆匆,虽然衣衫依旧朴素,却在一个闪身时可以窥见发间的零星娇粉。
但这份对于春天的到来的喜悦之情,却被边关战事燃烧殆尽了。不论是宫中的各位主子还是府宅里的大臣,个个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若是放在从前,只有一国来犯,那也就罢了。以北昭武力,不过需要些时日就能把对方赶回自家老巢去。
而如果是两国一起来,这便有些棘手了。但是只要再多硬抗些时候,总能赢的。
可偏偏新帝登基,人心浮动。
可偏偏两国不知为何,对边防布置熟悉万分,一路势如破竹。
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这几乎叫人不敢想。
还有豫王燕寻竟然也出来凑热闹,派人散播谣言,口口声声说的都是燕华无能,应当改立豫王。原本这样的计策太过浅显直白,可在这样的危难关头,竟还真的有人为此动摇了。
朝野上下,有识之士无不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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