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理风
冯道就拿起衣裳,走到里间,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逾越的,就把衣裳换下。
整了整衣袖,冯道走出来。
卢程正低着头端着茶盏喝水,看到冯道出来,立刻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围着冯道转了两圈,然后咂咂嘴,有些阴阳怪气的说:“这身绿袍,还真适合冯道你啊!”
冯道看向卢程,等他狗嘴吐出象牙。
果然就见卢程挺了挺胸脯,还故意用扇子挑了一下腰间的金鱼袋,然后看向冯道,“冯道啊,你说你也是和本相一起在支使府呆过的,如今本相都身居高位紫衣加身了,你还是个小小的从八品掌书记,连七品县令都不到,要不要本相给你换个差事,也省得一身绿衣出来丢本相的脸!”
旁边李虎听了脸色一变,就要提着拳头揍卢程。
冯道一伸手拦下。
李虎满脸屈辱,“大人,他侮辱您……”
“退下!”
李虎愤然收手,站在一边。
冯道转头看着卢程,淡淡的说:“卢相这是对道的官袍有不满?”
卢程刚过了嘴瘾,正嘚瑟,摇着纸扇,“哎呀,冯道,也不是我说你,你天天跟着王爷,也不知道找王爷要个官做做,如今王爷都快登基了,你才从八品,就算等王爷登基后提拔你,可你一家世,二无背景,想爬到和本相一样穿紫衣也不知道等到哪天,本相都替你觉得难熬。”
大唐三品以上才可以穿紫衣,从从八品按部就班往上升,大多数人真是一辈子都升不上。
冯道听了心里却没丝毫波动,淡淡的说:“道的仕途就不劳卢相操心了,只是卢相有心在这里和道说话,不知殿下吩咐的事情办完了没有,可别等王爷提起,卢相做不完,又挨骂。”
“你!”卢程顿时被踩了痛脚。
“看来卢相是还没做完,那道就不留卢相了,卢相还是请回吧!”冯道端起茶水。
卢程看着冯道,从冯道脸上,既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羞愤恼怒,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突然发觉自己预想看冯道气急败坏的情况一点都没发生,顿时很是无趣,又想到晋王那里留的活,顿时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等卢程走后,李虎立刻过来,气愤的说:“大人怎么这么好脾气,他都如此欺上门来,大人为何还处处忍让,真闹起来,王爷必然是向着咱们的。
“好脾气?”冯道笑了笑,放下茶盏,“有人利人利己,这是聪明人,有人损人利己,这是小人,有人损人不利己,这是蠢人,和一个蠢人争吵,凭白降了自己身份。”
“可他欺人太甚,要是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太憋屈了。”李虎气愤的说。
“好了,”冯道拍拍李虎,“你素来性子沉稳,怎么今儿反倒忍不住了,还差点动起手来,他毕竟是宰相,你以下犯上,就算是咱对你也捞不着好。”
李虎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冲动了,忙请罪,“刚才是卑职冲动了。”
随及又不情愿的说:“大人难道就这样忍了,不告诉王爷?”
冯道整了整衣袖,起身,“身居高位却不知收敛,胡乱树敌而尤不自知,就他这样处处得罪人,还用我去告诉王爷,只怕现在王爷就知道了。”
说完,冯道转身去了书房。
李虎挠挠头,似懂非懂。
*
冯道猜得不错,卢程前脚离了他住处,后脚就有人把这事添油加醋讲给李存勖听。
李存勖听了顿时大怒。
他的掌书记,他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笑话了!
李存勖对旁边内侍招招手,内侍凑过来,李存勖吩咐两句,内侍匆匆下去。
等内侍走了,李存勖冷哼一声,不就一件紫袍么,他家掌书记怎么就穿不得了!
……
当天晚上,李存勖身边的大太监就捧着一个匣子,带着几个内侍,浩浩荡荡去了冯道住处。
“李内监,你怎么来了?”冯道笑着迎了出来。
李大太监天天和冯道一起侍奉李存勖左右,熟得很,也不卖关子,直接笑着说:“王爷听闻先生受了委屈,特地叫咱家来赐点东西给先生。”
冯道看了一眼旁边的匣子,“那道去准备……”
李大太监一把握住冯道的手,“哎呀,不用准备香案,殿下说了,先生又不是外人,让老奴直接送来就是了。”
“那快请,”冯道拉着李大太监进去屋,转头对李虎吩咐,“上茶。”
进了正堂,李大太监就把匣子放在正堂的桌子上,然后亲自打开,“先生请看。”
冯道往里一看,顿时一惊,只见里面整齐的放着一件紫袍,一条玉带,紫袍上,还有一只金鱼袋。
“……”冯道看着里面的东西,转头看向李大太监,“这紫袍……有些逾越了。”
李大太监顿时笑了,“看先生您说得,这官袍是不能逾越,可您怎么忘了一条——赐金紫!”
唐制,三品以上官服紫色,五品以上绯色(大红),官品不及而皇帝推恩特赐,准许服紫服或服绯,以示尊宠,曰赐紫或赐绯,赐紫同时赐金鱼袋,故亦称赐金紫。
李大太监在旁边笑着拱手道贺,“由绿赐绯,由绯赐紫,唐时不算少数,可这由绿衣直接赐紫,哪怕唐时,只怕也没听过,先生这可是头一份,老奴先在这提前恭喜先生了。”
冯道默然,看着匣子里的紫袍,伸手摸了摸那只金鱼袋。
*
卢程气冲冲跑进卢质院子里,看卢质正在喝酒,一屁股坐在卢质旁边。
卢质放下酒壶,瞥了他一眼,“谁又惹了你,跑我这来发疯?”
“堂哥——”卢程突然抓着卢质使劲摇摇。
“哎哎哎,干什么!”卢质本来就喝的晕晕乎乎的,被卢程一摇,顿时更晕,忙拍开卢程。
卢程松开手,直接气呼呼的说:“气死我了,冯道那个家伙,天天下我脸!”
卢质满头雾水,“可道用得着下你脸?”
“堂兄!”卢程气结。
“好好好,你说。”
卢程就把他去笑话冯道穿绿袍,然后晋王却赐紫袍给冯道故意打他脸的事给卢质说了一遍。
卢质听完,很是无语。
“你好好的,去惹可道干什么?”
“谁让他笑话我没学问的!”卢程怒道。
“这个还用笑话么?”
卢程顿时更怒,“可就算我不擅长笔墨那种小事,他也不该说出来。”
卢质扶额,突然觉得自己词穷。
卢程看着卢质,又开始摇他,“堂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卢质叹气,“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自己去惹人家,人家没理你,后来传到王爷耳中,王爷看不惯,特地赐了金紫,这前前后后,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让我说什么。”
“那你就是不管了。”卢程甩手。
“管,去帮你给可道赔罪?”
卢程顿时怒了,“谁要给他赔罪!我是让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呵呵,”卢质突然笑了。
卢程转头,“你笑什么?”
“你可知王爷为什么赐他金紫?”卢质往后一倚,灌了口酒。
“不就是我说他没有,王爷给他长脸么!”卢程不在意的说。
卢程嗤笑,“绿衣赐紫,何等荣耀,你以为是给你弄着玩呢!”
“那为什么?”
卢质叹了一口气,“王爷,他给冯道许了一个相位!”
绿衣赐紫,若不是宰相,如何穿紫!
作者有话要说: 赐紫:来源《唐书》
第92章 翰林学士
“果然还是这身衣裳衬得人好看。”李存勖倚在榻上, 手托腮, 看着身穿紫袍、腰佩金鱼袋的冯道, 笑着说。
冯道给李存勖看完,就在下首坐下, “其实殿下赐件绯袍也就是了,臣才八品, 直接赐紫袍, 有些过了。”
“怎么过了, 你跟本王这么久,穿件紫袍难道不应该,”李存勖笑道。
冯道拿出今天要处理的政务,一边处理一边说:“臣知道殿下恩宠臣, 只是这紫袍毕竟意义不同,殿下这一赐, 只怕两位宰相心里多想。”
“他们俩, ”李存勖嗤笑, “若卢质愿意, 若你身份够, 哪还有他俩什么事。”
“殿下慎言!”冯道忙说。
“这又没外人, ”李存勖丝毫不在意,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隔墙有耳,再说宰相毕竟身份不同,殿下也不该私下说这种话。”冯道劝解。
“知道你素来不喜背后说人, 不过也是这两人最近折腾的太过,实在让本王心烦,”李存勖拿出旁边一个卷轴,“昨儿郭崇韬把初定的三省六部名单拿来了,让本王定下,你要不要来一起看。”
“这事殿下自己拿主意就是了。”冯道头都没抬,正处理着奏章。
李存勖看着冯道,突然露出一丝狡黠,“这里面也有你,你就不想看看郭崇韬和两个宰相给你拟了什么职位?”
“过两日殿下登基后大封功臣,臣自然会知道。”冯道不为所动。
冯道越不来看,李存勖越想让他看,直接对冯道招招手,“来,陪本王参谋参谋。”
冯道无奈,只能起身走到李存勖旁边坐下。
李存勖用手一指卷上冯道名字处,冯道凑过去一看,见后面有四个字“户部侍郎”。
唐朝三省六部虽沿袭隋朝,可又略有不同,隋朝三省中,中书省负责定旨出命,长官中书令,门下省掌封驳审议,长官侍中,中书、门下通过的诏敕,经皇帝裁定交尚书省贯彻,尚书省职责为执行,长官尚书令,尚书省下有六部,六部分别为礼部、户部、礼部、工部、刑部、兵部,长官为尚书。
可等唐朝时,因李世民登基前曾任尚书令,此后群臣为避讳,尚书令一职就空了,所以尚书省长官就从尚书令变为了其下的左、右仆射。
而其后历朝又因三省首长“品位既崇,不欲轻以授人”逐渐中书省的中书令、门下省的侍中也不再轻易授与,所以三省官员反而是侍郎最大,只是侍郎例如中书侍郎在代宗时才被提到三品,如何显示宰相的尊崇,所以凡是宰相,都加平章事。
有平章事,才可进入政事堂,才是宰相。
不过也因这个原因,大唐官制虽然是从九品到一品,可哪怕熬到宰相,也才是三品侍郎,而其上的一品二品,中书令、侍中、太师什么的,都是虚封,一般给年纪大,资历老的老臣用来加封。
而三省一这样,其下的六部就尴尬了,尤其六部尚书,六部尚书是正三品,光比官阶,和宰相同级,如何做宰相手下,所以从此以后,六部尚书也不再轻易任命,一般各部工作由侍郎主持。而尚书也渐渐变成虚封,有时也给一些从侍郎提宰相没提上的当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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