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 第39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甜文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说我胖?可敢同我比比谁更重?”

  柴祐琛端着冰碗的手一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这种厚脸皮的话也说得出来,真不亏是谢景衣,也不看她的腿比他短了多少。

  “一会儿去铺子里,有事。”

  谢景衣点了点头,也不再怼着玩儿,将那小老虎收了,端起冰碗呼噜起来。

  两人各用了一碗,还剩一碗,谢景衣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对半一分,吃了个一干二净。

  还是在二楼的那间雅室里,谢景衣喝了一碗热茶,整个人都舒坦了。

  “你盯着我瞅什么?”谢景衣伸了个懒腰,问道。

  “你可知晓为何官家并未对你阿爹做出嘉奖?”

  岂止是没有一句夸奖,简直就当没有这回事儿。

  她同柴祐琛没有官职在身,这揭发刘不休的事情,自然全都算在了当晚来的齐国公,宋知州还有谢保林身上。

  倘若宋知州还能被责备上一句御下不严,治下三个县令都出了问题,那谢保林则应该完全有功才对。

  一来他是新上任的,之前的事同他并无干系,二来他是通判,行监督之职,明显做到了满分。

  “理由有二,第一个是明面上的,杭州的天都塌了一半了,未必没有人参杭州其他人知情不报,这样功过相抵,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第二个才是关键所在,官家刚在杭州开始新法,咱们这里就出了大篓子,贪钱的常有,但是县令不遵循朝廷命令,胡乱的加利,强制百姓借钱,这简直就是啪啪啪的打了官家同王公的脸。”

  “反对的人,铁定抓住了这点大肆批判,我猜这几个月,京城里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风吧。”

  柴祐琛点了点头。

  “你既然都知晓,为何还要告诉我,让我去查。对你阿爹升官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得罪了京中。”

  谢景衣挺了挺小身板,在说出光芒万丈的台词之前,通常都要气沉丹田,脚踩八方,以鼻孔对人,这才显得正气!

  “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俗气呢?我一切都是为了大陈,为了我们的百姓啊!眼见百姓受苦受难,知晓了哪里有腐肉,就应该快很准的直接剜掉。至于王公如何想?反对的人如何想,同我有何干系?我才是一心一意,站在官家那边的人啊!”

  柴祐琛无语了,“说人话。官家离你十万八千里,你把马屁拍破了,他也听不着。”

  谢景衣伸了个懒腰,又坐了下来,“我想什么,你都知晓,还问那么多作甚?天热得要命,我说了会话儿,口都渴了。虽然是吹的彩虹屁,但的确是我朴素的想法。”

  “瞧不见也就罢了,瞧见了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上辈子血的教训还不够么?早早的把问题摊开来了,才能够早早找到解决的办法。”

  谢景衣说着,又笑了笑,“当然了,顺带让我阿爹升升官,在你们春闱之前,能上京城就再好不过了。这事儿是褒是贬,得看结果才知道。我就不信,你没有留后手。”

  柴祐琛伸出手来,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谢景衣得意得摇晃的脑袋,“嗯,我都知道,所以我去京城了。”

第74章 你说我写

  柴祐琛分寸拿捏得紧,在谢景衣抬手拍他之前,便装作不经意的拿开了。

  谢景衣心中忿忿,只当今日不幸,天空有一傻鸟路过,吧唧一下,洒了一物在她头上!

  “咱们确实是让官家左右为难了。原本新法初初开始,多数人都不过是观望,但是杭州三县的问题一出,新法便有了不妥当的实证。任由王公嘴仗再厉害,也被狙成了个筛子。”

  柴祐琛说着,顿了顿,“韩江一力主张,要彻查杭州。头一个参的便是宋知州,其次是你阿爹……”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韩江乃是谢保林的同门师兄,之前他还去信,想同韩家说亲来着,万万没有想到,韩江竟然参了她阿爹一本,怕是这亲事又不成了。

  “他们是想把三县的问题,全都推到刘不休身上,说刘不休贪得无厌,才指使亲戚苛待百姓,曲解上意?新法无错,人有错,可是如此?”

  柴祐琛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古怪起来,“官家倒是没有应,宋知州夫人乃是豪族,朝中的亲族太多。推陈出新原本就举步维艰,若是狙掉宋知州,一下子又要得罪一大波人,太过让人烦心。”

  “那帮人,像是蜘蛛织网一般,牵一发动全身,官家太难了。”

  大陈一来有推荫,二来有科举,看上去乃是变着法儿的取士,实际上一些大家族却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士族昌盛,父有二子,一子善文经,金榜题名后做官,二子平庸,父死推荫,儿子也做官。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这过年十来个大团桌一团圆,方才惊觉,擦,老子全家人都是官!

  宋家便是如此。

  先皇昏聩,朝中派系林立。豪族以姓氏分,人口大州,譬如江浙一代学子多,以地域分,那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有师门关系,依附关系。

  但凡有人崛起,那些同他多少沾得上关系的人,哪怕昨日相见还是陌路,今日便陡然生出了感情,自成一派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样一想,官家的确是太难了。

  “再说了,韩江不过是借题发挥,不用理会。现如今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这里看,在十月之前,百姓还秋贷,到时候新法成果一目了然。若是……”柴祐琛说了一半,示意谢景衣继续说。

  “若是杭州咱们能够控制住了,不出乱子,漂漂亮亮的完成了任务,那么韩江没有了狙我阿爹的理由,我阿爹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来。你上京城,想必官家已经给你立了军令状,下了准信。”

  柴祐琛笑了笑,“难怪宫中之人那么多,官家只信任你。”

  谢景衣有些怀念的笑了笑。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瞧见官家的时候,他生得十分的纤细,脸白如纸,看着身体就不是十分的康健,他坐在一个大青石头上,举起手给自己打气,一定一定不能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啊!

  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大陈要完了,这一瞅就是个二傻子啊!

  又过了许久,她成官家的左膀右臂,官家开始在她跟前絮絮叨叨的,“阿衣啊阿衣,你说怎样我才能有威严呢?我总觉得,那些人怕柴二,远胜于我。唉,要是我长得跟柴祐琛一样,威风八面,不苟言笑就好了。”

  “尤其是眉毛,我觉得我的眉毛太细了,要是粗一些,肯定会显得凶恶,你看关公,再看张翼德,还有柴二……阿衣啊阿衣,当皇帝好难啊,要当一个好皇帝更难。”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难呢,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爹,把我生在了坑底,我腿短力小,不知道爬不爬得上去啊……我日后若是死了,就想安安静静的死,可不想后人一日里把我唤醒八百遍来骂啊!”

  “阿衣啊阿衣,我好难啊……”

  想处得越久,谢景衣就越能深刻的体会道,官家的确是一个二傻子,可是大陈不会完。

  ……

  “我来说,你来写,咱们一边看,一边补充,把问题都找出来,一一解决。”谢景衣说着,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开始研磨。

  柴祐琛提起笔润了润,“你说。”

  “这第一条,便是各地方不得随意调整利息。这次富阳等三县都出现了这个问题,他们欺上瞒下,很可能就拿去中饱私囊了;”

  “再则,不得强制百姓借钱买苗,不得强制富户作保。富户本就能够自给自足,为何要强制他借钱,这实在是违背了本意,不光穷人没有富起来,反倒是把富人也拖穷了。”

  柴祐琛一一记了下来,“这么说来,这青苗只适合勤劳想要摆脱贫困的人。”

  “自然是如此”,谢景衣朗声说道,“朝廷又不是他们爹娘,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要靠朝廷养着么?哪里有这门子的道理。你想想官家为何要求变,为何出了青苗?”

  “说句难听的,就是国库穷得底儿掉了,于是便出了这等一石二鸟之计,一来让贫穷百姓能够自给自足,而来收的那些利子钱能够丰盈国库。”

  “朝廷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可也不能够变成从富裕百姓手中搜刮钱财的恶人。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这一步迈大了,可不就扯着蛋了。”

  柴祐琛咳了咳,想起了当初山贼来袭,谢景衣抬脚变太监的场景,只觉得凉飕飕的。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装什么装。

  “三则,实在是碰到了年成不好,或者是那人的确是努力了,但是钱还是还不上,靠担保的富户换钱,那是绝对不行的,那样的话,很快便会无人愿意担保,借钱的人越来越懒惰的情况。”

  “用劳役补如何?”柴祐琛挑了挑眉,看向了谢景衣。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可以一试。”

  柴祐琛唰唰唰的写上了。

  谢景衣沉思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其实我打心眼里觉得,这个是不能大范围实行的。便是杭州成功了,别的地方,因为没有我们细细的一条一条的督促下去,也是不会成功的。”

  “杭州有钱,才能够借给百姓,那么那些偏远穷苦的州呢?他们连作为借贷的本金,都没有,又如何放贷?”

第75章 送衣

  “嗯,从不合适中,找到合适的,改过来,就是我们要做的。”柴祐琛轻轻的说道。

  谢景衣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接着说道,“四则,需要还钱的月份也需要再次斟酌。秋季苗在十月里还贷,这意味这什么?意味着收回来的谷粮,需要上交一部分给朝廷,需要偿还借的秋贷,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才是全家的口粮。”

  “要知道,整个冬日里,连野菜帮子都不会有得吃的。若是年成不好,直接就要饿死人了。”

  “五则……”

  谢景衣同柴祐琛絮絮叨叨的说着,你添补一句,我添补一句,竟然满满的写满了一大张纸,统共十八条来。

  待写完了,两人更是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时候,这玩意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们还觉得只是党同伐异,如今亲自参与了,才惊觉当真是处处错漏,那些人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倒是也没有完全骂错。

  谢景衣咳了咳,“哎呀,咱们死了,该不会普天同庆吧?官家去见先皇,肯定一边哭,一边说,爹啊,我太难了,你看我都难死了……”

  柴祐琛又细细的将这十八条誊写了一边,方才说道,“千错万错,其实只有一个错,那便是高估了人心罢了。”

  “倘若知县的是圣人,不因为政绩而胡来,倘若百姓都是圣人,乖乖的借钱,老实的还钱,倘若老天爷是圣人,年年风调雨顺,那这个还是不错的。杭州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会成功的。”

  谢景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杭州如今有她阿爹监督,前头三个知县又刚被一锅端了,如今的九个县的地方官,哪里敢冒头?今年也是风调雨顺,若到秋收之时,不出现什么天灾,那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会去各个县市盯着的。铺子都交给你了,把我赚的那些钱,拿出一部分来,搭桥修路,做些行善积德之事吧。”

  柴祐琛说着,将两张大纸都细细的收了起来,毕竟谁也不想死后,老百姓们都放爆竹,太好了太好了,奸佞小人可算死了,今天是个风和日丽,值得庆祝的日子……

  谢景衣拍了拍胸膛,“没问题,这个就交给我了。这半年咱们赚了不少钱,都搁在钱庄生灰不是办法,待年节你再回京城,帮我置点产,先寻个宅子吧。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坐我的马车一块儿走吧,下雨了。”

  谢景衣“哦”了一声,等上了马车,方才觉得尴尬起来。

  她同柴祐琛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在如此狭窄的地方独处过。

  柴祐琛不说话,整个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让谢景衣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不自在的动了动手,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袖子里装着的木雕老虎,更是觉得诡异起来。

  说起来,刚刚两人相处那么久,竟然没有互怼,也没有开骂,柴祐琛竟然还千里迢迢的给她带了手信。

  不光是这一次,上一次,他去钱塘,也给她带了蜜饯。

  谢景衣想着,神色古怪的偷瞟了柴祐琛一眼。

  柴祐琛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中,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平日里也是个聪明人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便蠢钝如猪。

  “你盯着我看什么?”

  谢景衣咳了咳,“瞅着你这脸,夜里飞檐走壁,都不用穿夜行衣了,绝对能够同夜色融为一体!那啥,你干嘛送我东西?”

  柴祐琛想了想,“送蜜饯让你变胖,再送老虎,嘲笑你胖!”

  谢景衣恍然大悟,天下竟然有如此心机深沉的人!

  “柴祐琛!不要以为我不会武功,就不敢抽你!”

  柴祐琛看着她气得跳脚,眼见着就要撞到马车顶了,猛的一把将她拽了下来,只听得刺啦一声,袖子扯掉了半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