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手遮天 第85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甜文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那婆子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听得黄府尹传唤,走进堂中,跪了下来,“小的姓钱,乃是附近钱家村里的接生婆子。我们钱家村,在山里头,方圆几个村子,都只有我一个接生婆子。”

  “这事儿虽然有年头,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们村里的那山上,有几座城中贵人修的别院,只有在夏日避暑的时候,方才会有人来。那一年山上来了一位小娘子养病,在山里头住了大半年,平日里那小娘子从未下过山,村里人当时还猜测,怕这个小娘子得了什么疫症,方才不敢下山的。”

  “村中人也因为这个,不敢靠近。是以,那家人来寻我接生的时候,我怕得要命,记得清清楚楚的。不是说养病么?那小娘子也没有梳妇人头,咋就要生孩子了?再说了,这种小娘子,身边应该跟着厉害的接生嬷嬷才对,哪里轮得到我去?”

  “当她们家人催得急,我就去了,同行的还有我那大闺女钱白术,我们二人一道儿上了山才知道,那小娘子年纪太小,不过只有十三四岁,造孽得很。肚里的娃儿胎位又不正,人快不行了。”

  “城里的嬷嬷不敢下狠手,怕一尸两命了主家寻晦气,便寻了我这个乡野婆子做替死鬼。后来,还是老婆子靠着一手徒手摆胎位的本事,帮助那小娘子生下了一个大儿子。”

  “那孩子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屁股上有一个几个黑乎乎的点儿,看上去跟孩子的脚板印似的,用我们山里的老话讲,那叫不肯投胎,被小鬼一脚踹出来了。”

  “一开始,我还高兴得要命的,想着主家平安生产了,这还不给我个大红封?可是我相差了,这些富贵人家,外表光鲜,内里的心太黑了,那娃儿一生出来,我和我闺女就被她们抓了。”

  那钱婆子说着,一脸后怕的样子,“许是老婆子命大,被一位好心人给救了。她给了我们钱财,让我们跑得远远的躲上几年,待事情平息了之后再回来。我同我闺女,在南地亲戚家中住了整整五年,得知那位小娘子嫁人了,方才敢回京城。”

  游云点了点头,“那个小娘子姓甚名谁,你可认得是哪一个?”

  钱婆子点了点头,“姓张,当时她身边的人,都叫她宁娘子。”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永平侯夫人,“就是她没有错的!”

  游云抬起了下巴,愤怒的看向了永平侯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永平侯夫人笑了笑,“且不说这是哪里找来的婆子在胡乱说话,时隔几十年,这婆子口中那个生孩子的小娘子,已经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老妇人,变化之大,不言而喻,她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兴许真有这么一个人,但这个婆子指认我,委实不能让人信服,黄府尹你说可是如此?”

  黄府尹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钱氏,你可还有旁的证据证明,那人便是如今的永平侯夫人?”

  钱婆子慌乱的摆了摆手,“就是她啊!我怎么可能记错,就是她的,虽然老了,但是眼睛还是那么小,嘴巴还是那么大,鼻子还是那么塌的……”

第165章 虚虚实实

  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永平侯夫人的手紧了紧,她虽然不是什么人间绝色,但也不至于这么丑吧!

  谢景衣倒是没有笑,她看了门口一眼,轻轻的咳了一声。

  游云一个激灵,立马补充道,“钱婆子说的句句属实,民妇的第二个证人,不但可以证明钱婆子的话是真的,更加可以证明,永平侯夫人的确是在未出嫁之前,便产下一子,而那个孩子,正好比我姐姐春华夫人生的儿子,大了十五日。”

  “这个人,便是永平侯夫人的亲嫂嫂,当时她也是在场的。”

  永平侯夫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这还是她走进这个府衙来,第一次真正的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了。

  即便是背着光,她也能够看清楚走进门来,那人熟悉的面孔。

  的确是她的亲嫂嫂晏氏,她的脸色一沉,眼刀子朝着一旁的张姚平看了过去。

  张姚平是永平侯夫人的亲侄女,宴氏是张姚平同张姚玲的母亲。

  “晏琪,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从出生开始,便是朋友了。”永平侯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看不出来她真实的心思。

  宴氏抿着嘴唇,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以为我们情同姐妹,可惜只是我以为。”

  她说着,对着黄青天行了礼,“民妇晏琪,乃是永平侯夫人的嫡亲嫂嫂。我可以作证,在她十四岁那一年,的确是未婚先孕,在京郊的钱家岭,我阿娘陪嫁的别院里,产下一子。”

  “当时她借口说养病,要到我家别院静养。一如之前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分的亲密。我陪着她住到了钱家岭,过了好几个月,她的肚子掩盖不住了,我方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养病,而是养胎。”

  “她打小就心悦永平侯,在永平侯府治病之时,一时……我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娘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帮她瞒着。隔一段时间,就去钱家岭住着,给她捎带一些东西去。她生产的那日晚上,我恰好也在。”

  “当时她难产得厉害,是我做主,叫人去村子里请了姓钱的稳婆来救人,也是我于心不忍,放走了她们母女二人。那孩子生得很好。坐月子的时候,我也一直陪着,过了半个月,孩子突然就不见了,我问她,她说她尚未嫁人,孩子养着也不是个办法,她便送人了。”

  “那孩子当时九斤有余,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屁股上的确是有一个看上去很像是脚印的胎记。当时我还开玩笑说过,说这孩子生得好,这辈子走到哪里,都不怕丢了,因为丢了,也是找得回来的。”

  宴氏说道这里,便不言语了,她认真的看了谢景衣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不言语。

  同昨日的齐老夫人,还有今日的游云用余光看不同,宴氏是大大方方,一下子便引起了永平侯夫人的注意。

  永平侯夫人猛的转身,死死的盯着谢景衣,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窟窿洞来。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却是笑了。

  永平侯夫人一个激灵,谢景衣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那简直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可是她不明白,谢景衣一个刚刚从外地进京的小门小户的小娘子,到底是如何让同她有几十年交情的晏琪调转枪头,指向她的。

  她不明白,谢景衣却是胸有成竹。

  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就没有。有些人,你不去赌,就拉拢不过来。

  谢景衣自问是一个十分稳健的赌徒。

  就是那种设想了很多步,面面俱到,哪怕最后取胜的关键是摇骰子,那也得做好老子必胜的准备,再摇。

  京城真是一个好地方,让她一点点的找回,上辈子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堂上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宴氏的思绪也回到了三日之前。

  那一日,她去了京城新开的天布坊,这里经常会有许多南地方才有的新花纹布,她的长孙女正在准备嫁妆,她的库房里有许多不错的布匹,但未免太过老气了一些。那孩子是长在她膝下的,她可是半分都不想委屈了她。

  小孩子家家的在楼下选布,她便去了楼上的雅室里喝茶,就是在那雅室的走廊上,她遇见了谢景衣。

  “咱们打个赌吧!”她说。

  宴氏有些嫌恶的看向了眼前的小娘子,她认识眼前的人,听永平侯夫人提过多次,说是一个天生反骨的,自带邪气的姑娘。

  也听自己的女儿张姚平抱怨过许多次,就是因为她,她的外孙女谢玉娇,方才要嫁给那样的穷酸举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眼前的这位,也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人。

  “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也不看咱们差了辈分。”宴氏说着,甩了甩袖子,像是甩掉什么恶心的东西。

  谢景衣却是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道,“这个赌,你一定会输。因为我可是会看面相的,我瞧你近日必与友人反目,不过这并非是坏事,割掉腐肉,方才能够重获新生。”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摆着手走掉了。

  宴氏呸了一声,疯子!

  她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三日之后,她再一次来到了这天布坊,再一次见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娘子。

  “姚玲的事,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你这个小娘子,年纪不小,心肠可真是歹毒。”

  谢景衣惊讶的睁圆了眼睛,“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张姚玲是否毒杀了那两个人,我不知道,但你是她的母亲,你心知肚明。啊,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怎么倒怪上我心肠歹毒了?”

  “你不怕我把你是幕后黑手的事情说出来,告诉你祖母么?”

  谢景衣晃了晃自己的小腿,“你若是会说,就不会来这里了。”

  宴氏又呸了一声,“疯子!我从未见过,说话行事像你这么怪异的小娘子!”

  谢景衣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世间只能有一个。”

  宴氏无语,过了许久方才说,“那个赌,虽然没头没尾的,但是你赢了。我的一个女儿保不住了,她竟然想连我的另外一个女儿,也拿去背锅,还美其名曰是张氏家族安危之大计。”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但也只是我以为而已。”

第166章 你真讨厌

  晏氏想着昨夜之事,到现在都气得手发抖。

  她同永平侯夫人相交多年,又怎么会不知晓她是个怎样的性情?想当年在钱家岭,那稳婆救了她一命,她都能够毫不犹豫的除之而后快,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娘子罢了。

  可自打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侯府,整个人便佛了起来,修身养性的。

  昨日一得到女儿张姚玲被下了大狱,她便着急着想要去永平侯府寻她那主意。

  不想她还没有出门,永平侯府便遣人来了。

  来的人她认得,是永平侯夫人陪嫁的一个陈婆子,还有一个低眉顺眼的,是永平侯府的家生子,也是眼熟的老嬷嬷了,还有一个,便是红着眼睛的张姚平。

  晏氏忙叫人请了二人去一旁的耳房喝茶,拉着张姚平就进了屋。

  “我正要去,你便来了。你家婆母可有对策?姚玲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可不能不管呀!再说了,那毒药可是她整出来的。”

  张姚平一脸茫然,“母亲你又不是不知晓,我婆母同我们大房不是一条心。那什么毒药,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她整出来的?”

  晏氏自觉失言,摇了摇头,“没什么。今日是你自己个要回来的,还是你婆母叫你回来的?”

  张姚平那帕子擦了擦眼睛,“是婆母叫我回来的,说如今刚刚开春,牢中潮湿,姚玲过惯了好日子,怕受不住,她那里有颗好参,还是早年宫中赏赐下来的,叫我给姚玲送过去。这人命保住了,方才有出来之日。”

  “又说阿娘你性子急,怕你担心,叫我回来同你说一声,看看有什么要捎带的,一并给带了去。这案子的事情,我不懂,但涉及整个张家,但凡能够使得上的力气,举全族之力,都会使出来的。若还是没有办法……那也是姚玲的命不好了。”

  张姚平说着,哭了出声,“阿娘啊,你说我家的闺女,命怎么都这么不好呢!我那夫君,明明是侯府嫡子,却是个软蛋儿,天天抚琴,要升仙咯!生了个儿子,是个报应子,看我同他亲爹,像看陌生人一样。”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玉娇,是个能说贴心话的。又被那个老糊涂,毁了姻缘,我好端端一个女儿,竟然要嫁给那样的蠢材,受人磋磨一辈子。”

  晏氏有些不耐烦,张姚平每次回府,几乎都会把这些话重复一遍,听得她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张姚玲都入狱了,指不定就是一个死字,她到如今,还在念叨这些。

  “还有我阿妹,好好的一个人儿,早早的就受了寡,如今又摊上了这样的事情。阿娘,我们怎么这么苦啊!”

  晏氏越听越气,用手指戳了一下张姚平的脑门子,怒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一早就准备了好东西,你且拿着,早些去看你阿妹。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侯府。”

  张姚平摇了摇头,“阿娘你别去了,婆母身子不适,喝了药早早的歇下了。”

  晏氏朝门口走的脚步一顿,惊讶的回过头去,转眼脸色沉了下来,“她睡下了?她睡下了!”

  说话间,门口响起了婆子的声音,“大娘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去开封府了。”

  晏氏没好气的开了门,只见永平侯府的那个婆子,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想来就是那根参了。

  “还装在盒子里作甚,塞到包袱里,剩得被那些狱卒盘克去了。”她说着,从那婆子手中接过了盒子。

  那婆子却是牢牢的抓住了一会儿,看着晏氏欲言又止,又看了那参盒子一眼,遂松了手……“老奴同陈姐姐去门口候着了,大娘还请稍快一些,错过时辰,就不好了!”

  晏氏眉头微皱,见那婆子走了,将门一关,毫不犹豫的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子,往那参上一划拉,手一抖,那簪子落地,清脆一响!

  “好好好!好一个永平侯夫人!”

  ……

  晏氏回想着昨夜旧事,看向了面前的谢景衣。

  “你刚才说的,我同意了。可我做了证,有何好处?总不能平白无故的,便让我抛头露面,同永平侯府站在对立面吧。”

  谢景衣拨了拨自己手腕上的珠子,淡淡的抬了抬眼,“夫人说什么呢?好处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不然的话,要不然,那婆子作甚会平白无故的好心提醒你?我可是救了你的两个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