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烬霜
他不说话,钱芳只以为他怕了,气焰更是高涨起来,从碧荒不说话开始,她差不多都忘了之前在碧荒的威压之下脸色比尸体还难看的时候了,此时此刻她只想在岑行戈的面前扳回一成。
无论如何,这块地,她势在必得!
可当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轻柔却不容忽视的嗓音插了进来,呼啸而来的冷意让她遍体生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弹分毫。
“我不知道怎么种地,也不知道你们的成语是什么意思。”碧荒的声音还是很轻,却再也没了温柔的意味,在几人呼吸都放轻的田地里,唯有碧荒的声音响起,似声声炸在耳边,“我只听到了他们在哀嚎,他们在哭,你为什么不哭呢?”
这下面的每一颗种子,都是被她送过礼物和祝福,带着期待和希望将自己埋进了温润的土地之中,静待着破土重生的日子。
可是——
可是!
可是他们现在在哭!
声声泣血。
句句嚎哭。
有人断了他们的根,断了他们的希望,断了他们想要长成金黄的谷粒,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人类的美好愿望!
碧荒抬眸,眼中绿意盎然。
“所以说——”
“你为什么不哭呢!”
一根根带着锐利尖刺的荆棘破土而出,朝着钱芳的位置疾刺而去,像一条条蜿蜒的蛇,张开了獠牙,毒液渗出。
钱芳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她往后缩,却又更多的荆棘在背后刺破了她的衣服,尖锐的刺扎破了她的皮肤,带来无法想象的疼痛。
她跌坐在地上,满心的恐惧和痛苦,“我、我哭,我哭!!!”
恶鬼!
是恶鬼!
岑行戈的娘子是最凶狠的恶鬼!是妖怪!!
她边哭边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都是,她双手撑在泥地里,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绝望,她看着荆棘的尖刺朝着她露出毒牙,她却挣脱不了,也拯救不了自己。
然而最尖锐的刺,却在即将穿透她的头颅之时停了下来。
钱芳大喘着气,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田埂边的妖怪轻笑了一声。
“哭的感觉怎么样?”
钱芳瑟缩着往后退,泥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又冷又脏,可她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来淌岑家的这个泥潭。
管他什么土地,老头子爱给谁给谁,她都管不着!
可是,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因为碧荒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心彻底的沉入了无尽的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你断了他们的根,绝了他们的命。一报还一报,这么一地的稻苗就让你赔这一命,也算是便宜你了。”
说完,她手一扬,在钱芳周围顿住的荆棘突然升高,然后迅速下落,每一支都朝着钱芳的头颅以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冲下来,绵软的枝条变得坚硬,脆弱的小刺无限的伸长变粗。
只需一支,就足以让钱芳肠穿肚烂颅骨粉碎。
可现在,是千万条被碧荒加持了愤怒和威势的荆棘!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掉马:我的娘子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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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的少女心?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掉马
钱芳已经退无可退。
身前是宛如妖异的碧荒,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只待碧荒下令就能让她命绝于此的带着前所未有尖利铁刺的荆棘。
她面白如纸,甚至失去了哭叫的勇气,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什么走马观花的一生全部都没有,只有一片寂静的空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利器的破空声响起,一把锋锐的镰刀擦过钱芳的头顶,打着旋将所有悬空的荆棘一一切断,然后回到了岸边的岑行戈手中。
岑行戈的视线从手中的镰刀上移开,就对上了一双绿光莹莹的眼睛,那种绿,是清澈透亮的湖水,也是叶片中最嫩的叶心所拥有的颜色。
岑行戈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然后下一秒,“唰啪”两声,他手中的镰刀被一条藤蔓打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坚硬的铁质镰刀变成了碎裂成了一块一块的,身边的藤蔓几乎被挥成虚影。
岑行戈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碧荒歪着头,神情冷漠而无情,“你阻止我?”
“我不是阻止你。”岑行戈忍着让他头皮都快炸开的威势,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微笑,快离开!
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后退半步。
“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娘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后悔?”碧荒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后悔?因为我会伤害她的生命?你们人的性命重要,可草木同样有灵,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岑行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自家娘子的身份现在看起来已经昭然若揭了。
看上去应该是个藤蔓妖之类的,岑行戈有些发愁,这些不能说话也不动的植物,谁行走的时候不会踩上几脚?
可是按照娘子的身份来说,对她来说,这些植物说是她的族人亲人一点也没错。按照这样的想,她让钱芳去偿命非但没有任何的错,反而是再正当不过了。
可是他却绝不能让娘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若真让娘子做出这样的事,那话本上道士除妖的故事发生在他们头上,他和娘子又该何去何从?
他咽了咽口水,拦在碧荒的身前,那些足以成为杀人利器的藤蔓在他的周围缠绕晃动,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分想到这样藤蔓会将他刺穿要了他的命!
他只是想着,绝不能让娘子杀人,然后让道士追到他们家里棒打鸳鸯!
然后内心戏十足的岑行戈就被碧荒从背后抽了一屁股,震惊之下的他忘记了言语,也忘了动作,另一根藤蔓绕过来缠住他腰,将他吊到了空中,他抬起头来,视线将将与碧荒持平。
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姿势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和面无表情的碧荒对视一眼,哪怕是说着要杀人的话,她的脸上也是一种近乎圣洁的高高在上。
他余光一扫地里的钱芳,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不算光洁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也不是因为害怕和劫后余生,更像是身体正承受着什么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心里一跳,目光下移,就看到田地里钱芳身下一圈水都已经被泅红了,艳丽的颜色分外的触目惊心。
而碧荒在将他绑起来之后,就再也不看他的移开了视线,岑行戈知道,他要是再不做些什么,他和碧荒就真的完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大喊,“娘子!钱芳害了你的家人罪该万死,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风声骤停。
碧荒冷目看着因为钱芳的挣扎而变得浑浊无比的稻田水,但是现在,在浑浊之上,更添一层不详的暗红。
她的目光落在钱芳鼓起来的肚子上,表情突然一变。
缠绕捆绑着岑行戈的藤蔓忽然一松,穿进田里,片刻之后就将钱芳带了出来,之前还我行我素十分凶残的荆棘身上的刺都耷拉了下来,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护着钱芳的肚子,看上去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对于已经失去了族群的碧荒来说,幼崽的意义无疑是十分重大的,她可以看在幼崽的面子上暂时绕过钱芳。
她看到被放开的岑行戈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站了起来,揉了揉被缠得有些痛的腰,她知道人类的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今天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暴露了身份,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本是一棵树,就不该想着在人群中生活。
或许其他的花草不会说话,可在花草树木之中,她的心才会有真正的安定。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忽然靠上来了一股热源。
熟悉的温度属于日夜相伴的那个人,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围在她的腰上,她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能够将他甩开。
可碧荒却鬼使神差的放任了他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娘子。”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尖,带着不安的后怕,“你答应过我的,不离开我。”
碧荒沉默了片刻,“你先放开我。”
“不放!”岑行戈任性的在碧荒的脖颈间蹭了蹭,“我要是放开你就没了。”
“不会的,我保证。”碧荒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再抱下去,就有人要一尸两命了。”
岑行戈:“……”
恋恋不舍的放开了碧荒,岑行戈皱着眉看了一眼钱芳,“是送到医馆去吗,还是叫稳婆?”
对于女子怀孕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岑行戈犹豫的发问。
碧荒摇摇头,“都不用。”
岑行戈好奇的看过去,就见碧荒葱白的指尖在空中点了点,也不知做了些什么,钱芳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忽然就缓和了下来。
岑行戈恍然大悟,他家娘子不是人,会些法术也很正常!
……
不到第二天,钱芳在已经属于岑家的地里做坏事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在民风淳朴的钱家村里,这无疑是一等一的大事了,发现的人是钱林,也就是之前为了钱芳和岑行戈一家对上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发现的,或许还会有人怀疑,可是钱林,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钱林喜欢芳丫头。
只不过钱芳一意孤行的要嫁给邻村那个身材高大,长相也算是十里八村很是俊郎的人了,虽然不能跟岑行戈这样的比,可比起其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粗俗庄稼汉,邻村她嫁的,已经算是一顶一的好了。
这次钱家村秋收提前的消息传了出去,都说钱家村是有土地保佑,钱芳回来要和岑家抢地的行为就已经很让人侧目了。
后来一地的空壳之后,钱芳也就闭了嘴,可没想到在岑家招揽种地的事儿过后,他们白日里去看了看,那苗苗确实是长势良好,就都放下了心,这才没过半天,就听到了钱芳把岑家一地的稻苗全给拔了个干净,自己还差点把肚子里的小的给累没了。
里正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了。
在他管辖钱家村这么多年以来,邻里和睦村人友善,有口角纷争却也从不过分,哪想得这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嫁出去甫一回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
里正就差指着钱芳的鼻子骂了,若不是看她抱着肚子的模样实在是可怜,他长叹一口气,“你啊你啊,这又是何必呢!岑家什么样的性子,你如果不去做这些下作的举动,答应了你爹照顾你那肯定就会尽全力,没得你荒废了老三他一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