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烬霜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岑老夫人请来的婆子来为碧荒换衣服开面。
只不过那婆子看着碧荒那简直比玉还光滑的脸面,半天没找着能下手的地方,才讪讪的开口,“姑娘这是开过脸了?”
碧荒心里慌张了一秒,她不是正经的人类,身体是幻化而成的,最是完美无瑕,别说是什么疤痕伤口,就连毛孔都见不着一个,至于脸上的绒毛,更是没有了。
她只能镇定的淡淡一笑,“婆婆待我如亲女,昨夜与我交谈成亲事宜之后,亲自为我开了脸。”
这样说,也说得过去。
毕竟一般人家,都是母亲亲自替女儿梳头开脸,教她夫妻间的事情,也就这姑娘可怜没了父母,才请了她过来。
那婆子点点头,一边叹着这样美的小娘子有谁不喜欢,一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却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干脆便不想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如此,那便换上喜服吧。”
看到喜服之后,婆子心里又是一阵的发酸。
衣服是用岑行戈全部的赌资,由他自己亲自去镇上请的绣娘夜以继日赶制完成的,大红的缎子,精致的绣样,在这十里八村的都是头一回见。
哪家成亲不是自己扯两块便宜的红布缝出来的?
偏他岑家,孙子好赌连家产都快输没了,还舍得给媳妇置备这样好的嫁衣。
怕是这传出去,整个村子里的姑娘都该嫉妒了。
就连她,孙子都能成家了,看到这衣服也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岑行戈不作为,就算这姑娘现在得了好,嫁的人酗酒好赌,为了补贴家用,这美娇娘也早晚得变成黄脸婆,也幸好她没瞧着碧荒手腕上那一看就十分珍贵的镯子。
这样想着,那婆子才重又欢喜起来,也是碧荒这一张脸着实得天独厚了些,抹了些胭脂唇脂她就省时省力的将盖头给她盖上了。
“姑娘,这盖头可别掀,得等晚上你家相公亲自来。”婆子嘱咐完了就出去了。
碧荒自然是乖巧的点点头。
反正她掀不掀都能够看到外面。
花草树木皆可为她眼。
她能看到来往宾客或真心祝福,或眼带鄙夷。
她能看到辛苦往来于厨房与前厅,忙得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却带着灿烂笑容的岑奶奶。
也能看到即将成为他丈夫的岑行戈,一身红衣喜服神采奕奕。
所有的一切,好的或是坏的,在随处可见的花草耳目下,无所遁形。
“祖母。”岑行戈突然从后面做贼似的钻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倒没人注意到岑行戈。
岑老夫人一个眼刀扫过去,看了看四周之后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朝着岑行戈走过去。
“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别惹得一身油腥,晚上碧荒嫌弃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岑行戈不在意他祖母说的话,他把岑老夫人拉到屋后的那棵老树下面,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愁眉苦脸的开口,“祖母,我觉得我可能是病了。”
碧荒的指尖颤了颤,抬头隔着红盖头直直的看向了屋后的老树。
岑老夫人一惊,忙上下其手将岑行戈检查了一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岑行戈一脸难受的开口,“我这心从昨天开始跳得就不似往常,跟钻了个兔子似的,恐是有心疾啊!”
岑老夫人:“……”
通过老树偷听的碧荒:“……”
岑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给了孙子一巴掌,“你这壮的跟头牛似的,装什么病!”
岑行戈眼一瞪,“祖母,您这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岑老夫人对她这倒霉孙子实在是无奈了,“行了,告诉祖母,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岑行戈一下子就扭捏了起来。
“就……昨晚呗……”
“昨晚什么时候?”岑老夫人狐疑道。
“就……就……”
“你再支支吾吾的浪费我时间,信不信就算你今天成亲我也会在你洞房前拿鞋帮子抽你?”
岑行戈被这话一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直接说了出来,“就是昨晚看了你说的婚前必须要看的书以后!”
岑老夫人眉毛一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说完话羞得满脸通红的孙儿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浑身血脉逆行,说不定我都要走火入魔了!”岑行戈顿时恼羞成怒了。
岑老夫人不急了,难得看到一向成熟的孙子露出这样小孩子气的模样。
笑着笑着岑老夫人就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从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她到了这山野荒村,身边也没得个男性长辈教他这些,若是不跟着她来吃苦,早就有通房丫头教授他这些,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毛头小子一样急得不行。
“若是觉得难受了,今晚就和碧荒分开睡便是了。”
“不行不行!”岑行戈二话没说的就拒绝了,言辞坚决,“哪有新婚夫妻就分开的,一点心疾而已,我受得住!”
岑老夫人好笑不已,“可还走火入魔?”
“练武之人,经脉受损乃是兵家常事。”岑行戈打肿脸充胖子。
“那么你现在就去打个坐冷静一下,准备拜堂吧。”
岑行戈脸上再次充血。
拜堂?
那还怎么冷静?
怎么冷静!
……
书?
碧荒疑惑的眨了眨眼,想起了昨天夜里岑老夫人确实扔给了她一本书,想到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她就去搜寻知识去了。
却没想到这附近的人识字的别说植物了,就连认字的人都没几个!
最后还是在遥远的镇上私塾里的那棵柳树那里,才把这个世界的文字给学全。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再看那本书了。
于是就好好的放着,准备等婚后再细细研读。
却原来,这是婚前必须要看的吗?
碧荒想了想,明亮闪烁的木灵穿过放置书籍的木盒子里,将黑暗幽闭的盒子内部照得清清楚楚,书册无风自动起来,掀开了平平无奇的封面,露出了里面形态各异的人体图。
碧荒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
她歪了歪头,虽然植物星和其他星球相隔甚远,但是也不是全无交流,她早就知道人类的授粉方式和他们的不一样,具体的怎么不一样却不甚清楚。
直到今天打开了这本书,开启了新的天地。
原来人类的授粉方式是这样的!
看了一会儿,碧荒迷茫了,人类的柔韧度是所有生物里公认的最差,有些动作,以人类的柔韧度真的能够做到吗?
还是为了孩子和后代甘愿受苦受难?
碧荒不禁肃然起敬,人类的繁衍真是太伟大了!
就在碧荒研究着人类和植物在繁衍授粉方式上的不同的时候,外面锣鼓喧天的喜乐已经进行到了下个阶段了。
“快快快,姑娘你准备准备,马上出去拜堂了!”
喜娘乐呵呵的从门外钻了进去,碧荒眼睫一颤,木盒内的木灵倏然散去,消失在空中。
碧荒没有娘家,自然也不会有娘家哥哥背她上轿子。
甚至这婚礼简单到只需要被喜娘扶着走到前屋,跟等在那里的岑行戈一人捏着一头的红绸牵着走进堂屋就行了。
在感觉到红绸的另一头被牵动的时候,哪怕是碧荒也少见的开始紧张起来了。
今天过后,她就会和另一个人类组成家庭。
会和他一起生活,共为一体,和他一起养小树,生人类小孩。
碧荒的手指不自主的紧了紧,隔着冰冷的红绸,却似乎感受到了另一个人传来的温度。
“慢一点,小心台阶。”低沉的男性嗓音响在耳边。
碧荒没忍住无声的笑了。
这声音磁性又好听,是岑行戈的声音,她这段时间都已经很是熟悉了,只是今天,这最是好听的嗓音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从颤音。
知道岑行戈比她还紧张之后,碧荒就一点也不紧张了。
跟着岑行戈一路走到堂屋,岑老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高堂处,在大喜的日子里也难掩孤单。
他的祖母惯是挺直了脊背,可当她的身体不再健硕,头发逐渐花白,脸上生起了沟壑,那脊背却像是一棵易折的枯木,一触即碎。
岑行戈心里一酸,听着耳边传来的“二拜高堂”的声音,他咚的一声就直接跪了下去。
膝骨触地的声音吓得老太太瞬间就站了起来。
第5章 洞房
膝盖骨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无比,热热闹闹来围观结婚的村民一时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砸下去,得多痛啊……
偏偏碧荒不知道,懵懂的跟着岑行戈也同样直愣愣的往下一跪,两道闷响一前一后的响起,喜娘的脸色都变了。
但是她毕竟也是见过各种婚礼突发场面的人了,见此反应很快的高声说道:“新人孝感动天,实在是难得,老太太,还不快把这两位至纯直孝的孙儿扶起来?”
被喜娘这当机立断的一打断,岑行戈一肚子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岑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然后一只手一个人将他和碧荒心疼的拉了起来,“你们这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