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烬霜
碧荒整个人在烈焰中都有些愣怔。
她是树,是木植,对着火焰有着天然的惧怕,在炸开的火花里,她仿佛回到了她的家最后被毁灭的时刻,看到了挣扎着化为了飞灰的族人,他们流着泪,相拥着抱在一起。
同生死,共存亡。
那是火,是烈焰,是无数亡魂流下的血。
她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救赎,包围她的不仅仅是火光,还有沉郁看不到光亮的绝望。
火,舔-舐上了她的裙角,她的发尾被炙烤得卷曲,散发出木料燃烧后的清香。
忽然——
一道人影逆着火光而来,死死的抱住她往旁边田里一跳。
“跳!!”
“往水田里跳!!”
“噗通——”
“噗通——”
落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碧荒在水中睁开眼睛,只看得到岑行戈的下巴,坚毅而执着。
他整个人都压在了碧荒上方,被搅弄得浑浊的泥水溢了过来,将碧荒整个人包围了起来,身下是冰凉的水,身上是岑行戈滚烫的心,碧荒闭上了眼睛,火光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带着片片飞灰尽数沉匿。
因为钱家村多种水稻,是以在压趴了半数稻苗之后,所有人的命都保了下来。
毫发无损的方珏后怕的抱着严陵瑟瑟发抖,这要是种的旱稻,他们这一大群人怕是得伤一半。
除了一开始吓到了没能及时逃跑的人身上部分被烫伤,还有就是岑行戈后背因为水田太浅,只把碧荒整个人护住了所以被烧了一大片。
他趴在床上,被烧伤的后背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看着这样的岑行戈,岑老夫人第一次没忍住悄悄的抹了把眼泪,而碧荒坐在床边,沉默的拿着药照顾他,实际上是趁着人不注意悄悄的用木灵给他治疗。
她还不敢太明显,就怕人怀疑。
不过好歹她在水月岚里提取出的用来麻痹他人的毒药,经过她的再次提纯制作出了麻醉剂给岑行戈止了痛。
是以岑行戈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上一点罪没受着。
就是这背后没有一点感觉让他十分的不适。
而其他人就没这样的好运了,院子里龇牙咧嘴哀叫的躺了一片。
钱林也被烧伤了,被林氏哭天抹地的领回了家,只是无论怎么痛,他都沉默着一言不发,急得林氏以为他哪里出了问题,差点没昏过去。
在大火中,唯一出事的人只有钱芳一个。
熊熊烈焰骤然腾空的一刹那,在所有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挣脱抓着她的官差,反身跳进了火焰里,自绝在火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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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治疗
这把火, 一直烧了整整一夜。
熊熊烈焰将昏暗的天映照得通红一片,村人都从睡梦中醒来,惊叫着走水, 无力的看着火焰“噼啪”着燃透了半边田地, 浮于水面上的幼嫩细苗甚至没能撑过半个月就变成了焦黄的灰烬。
只有水下的半截青绿随着水波摇晃偶尔浮现出来。
方珏呛了一口水从田里爬起来, 水渍甩去之后身上只余下泥沙, 她有些难受的抖了抖身上衣服,严陵大步走过来, 握着她的肩膀认真的检查了半天,“你没事吧?”
“我没事。”
方珏皱着眉,就是身上太脏了让一贯爱干净的她有些难受而已。
她拧了把袖子里的水,忽然觉得哪里有所不对,一抬眼就看到严陵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
打湿了的衣服勾勒出了姣好的身形, 包括前方鼓鼓囊囊的地方。
方珏心里猛的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捂着胸跳开, 但是这么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告诉她,要是现在跳开了才是欲盖弥彰的心虚。
她强忍着心里剧烈的羞耻感和不适,结结巴巴的开口,“看、看什么, 没见过人胸肌大啊!”
严陵的视线从她的胸口移向她的脖子, 定定的看了足足半刻,才沉默的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你的美人扇。”
严陵的声音略带嘶哑,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给熏到了,他的手中拿着被烧掉了半截的折扇, 正是方珏最喜欢用的那把。
若是以前, 这样烧掉了一半的扇子方珏肯定是不要了,但是两人之间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尴尬至极, 她讷讷的道了声谢,眼前却突然一暗,却是严陵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套给了她。
同样湿透的衣料突然被披在身上,冰凉凉的让方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偏偏严陵还十分正经严肃的跟她讲,“披上,你衣衫湿透了小心着凉。”
方珏腹诽,说得仿佛你这衣服就不是湿的一样!
但她还是乖乖的用严陵宽大的外衫将自己包了起来,将曲线毕露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为止。
“我去那边看看其他人如何了。”
方珏点点头。
就看到严陵转身,摇摇晃晃的差点一头栽倒在水田里。
方珏:“……”
这是被水泡傻了吧?!
……
岑行戈的背上肉被烧掉了一大块,衣服被卷在血肉里,岑老夫人拿着烧过的刀子上下比划了好半天,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就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最后还是碧荒一手夺过小刀将岑老夫人推了出去,关上门由她来动手。
碧荒知道被大火严重烧过的地方是不会痛的,因为细胞已经全部的坏死,可连接着这块死肉和内里的地方定然会是剜心削骨般的难受。
“疼吗?”碧荒的眼里满溢着的都是难过,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
“不疼。”
刚说完岑行戈就没忍住嘶了一口气,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强行解释,“娘子你看我学蛇叫学得像不像?”
然而身后却突然没了声音,岑行戈心里有些急,他知道自己的伤口有些难看,就怕吓着娘子了。
他急切的扭过头想要看一眼碧荒,“娘子你没事吧,我真的不疼,我从不骗你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碧荒轻柔的声音让岑行戈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可莫名的让岑行戈心里不安起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妖。”碧荒入乡随俗的选择了一个名称,“你知道的,就算不救我我也不会有事的。”
“你虽然不会有事,可是你害怕呀。”岑行戈咻咻笑了起来,“虽然颤抖的娘子也很让人心痒痒的,可是不是在我的怀里,为夫可是会吃醋的。”他调笑般的将当时的第一反应说出来,“保护着娘子,这难道不是做相公的最应该做的事情吗,和你的力量和身份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想保护你,我要保护你,如此而已。”
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碧荒一时失了语。
半晌她才似想起什么似的朝窗台上养在石头缝隙里的水月岚点了点,牵出了一条透明的光线落点在岑行戈的背上。
岑行戈只感觉背后一麻,疼痛渐渐的感觉不到,随之消失的还有整个背部的知觉。
“这是麻沸散?”
碧荒顿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岑行戈笑了,“那就太好了,现在我可是一点都不难受了,甚至可以爬起来亲亲你。”
说着他就作势要起来,被碧荒一把按住肩膀摁了下去。
以碧荒的力气,岑行戈是半点挣扎的力道都用不起来的就被按到了床上。
“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分明已经没有了知觉,可岑行戈却莫名的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水珠落到了他的背上,烫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岑行戈连忙转过身,碧荒想要阻止,却看到了在他的动作下有些开裂渗血的伤口。
在最开始的时候岑行戈的背后就被碧荒治疗过了,否则任由他再强大的意志,在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之后都不可能如此清醒。
虽然碧荒恨不得立马将他的伤口治好,可是理智告诉她那样只会被人发现他或者是她的异常之处,被有心人看见了只会惹上麻烦,所以她只是简单的为岑行戈止了血防止伤口恶化,加上现在为了帮他处理伤口而做了麻醉。
这样的伤口还是很严重需要小心对待,看着岑行戈渗出的血,碧荒的心神一松,就被岑行戈找到了空子转身握住了她的肩膀。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此刻的她,早已泪流满面。
岑行戈心疼的吻去了碧荒脸上的泪珠,“乖,我没事的,为了你我都会尽可能的活得更长一点。”
他知道他的岁月远比不上碧荒,可是他会让余生更长,能陪得她久一点。
再久一点。
有了自制麻醉剂之后,岑行戈的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了,桌上有县衙送过来的新鲜纱布和草药,碧荒看了看,只是一些防止伤口消炎的草药,对于伤口的愈合并没有很大的作用,但是也聊胜于无。
等到纱布包好了,碧荒又悄悄的送了点木灵给他治疗了一番,才打开门让等在门口的岑老夫人进来。
“包扎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
岑老夫人紧绷着的心这才松懈下来,急切的就想要进去看一看,却没想刚一迈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碧荒急忙扶住了她,才免去她一头撞在门上。
“祖母?!”
岑老夫人靠着碧荒站稳了身体之后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想要扶着她的碧荒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身体没以前硬朗了。”
碧荒抿了抿唇,只默默的跟在岑老夫人的身后,看着她迈进门槛,却又转身对着她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