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烬霜
“拖延时间。”
岑王一愣,“什么?”
“我娘子是神医世家,对与药草和各种毒物的味道十分敏感。”随着岑行戈开口,岑王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碧荒刚刚感觉到了什么?”
岑行戈小声说,“就之前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来查的那个毒药。”
岑王精神一震,前些日子大理寺寺正方珏与严家在刑部的那个小子在钱家村发现了黄石木的痕迹,最后押回来的几个人犯在严刑拷打之下终于道出了真相,这个案子就算是终结了,可现在,他又听到了关于黄石木的事情。
他忍不住问,“你能确定她没有弄错吗?”
岑行戈不满与他爹对他娘子的不信任,“你把草莓当蛇果打得稀巴烂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岑王顿时有些尴尬。
这说的是碧荒带着水果招待他和岑王妃的时候,刚摘下的草莓红彤彤水灵灵的,一看就很好吃,就在岑王妃好奇的拿起一颗小巧可爱,还带着清洗过后晶莹的水珠的草莓准备尝一下的时候,岑王大惊之下直接一掌就将岑王妃手中的草莓躲下来,同时脚下发力往桌上一踹——
一盘子的新鲜草莓从桌上震下来,“噗叽”一声,红色的汁液从鞋边漏了下来。
岑行戈当场崩溃:“……蛇果是圆的这是尖的!难道我和娘子还能害了你不成?!”
——于是就掀开了两父子六年后再遇争锋相对的开端。
岑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行了,还说那些做什么,正事要紧。”
岑行戈忍不住想要鄙视他,然而大局为重四个字让他及时的冷静了下来,他隔着牢门望了望昏暗不清的通道,脚下的石砖被岁月侵蚀的斑驳,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痕迹,四周相连的狱室里三三两两的关着几个人,都垂着头一动不动,由于披着头发遮住了脸,岑行戈也就不能通过表情来观察其他人。
不过这地方处处透露着古怪。
从他和他爹被差役压着往牢里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每个狱房都有人,但是被关进来之后,除了带他们来的差役脚下明显放轻了很多的脚步声,整个地牢安静的像是一座沉寂已久的坟墓。
“爹,这锁我能开,我们逃吧!”岑行戈故意大声说。
岑王眼神闪了闪,也十分配合的放大了音量,“我们是无辜的,凭什么关着我们,开了锁我们就走。”
岑行戈和岑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忧虑。
在他说出了能开锁能逃之后,明显的有人动了动,他还看到面对着他的那间监狱里的人抬起头看着他,岑行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准备拉一下关系的时候,就看到对面那人扯了扯唇角,露出讽刺至极的笑之后再次低下了头。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人眼中充满着的,似乎是怜悯?
岑行戈愣了一下,垂下眼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
他握住门锁,手上内力灌注用力一捏,铜制的门锁立马变了形,“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奉劝你们还是别妄想逃跑。”沙哑的男声像是被炭火熏过,嘶声到了可怖的地步。
岑行戈踏出牢门的步子顿了顿,向后看去,开口说话的是被关在他右边牢房的人。
此时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交错纵横的伤疤的脸。
这些伤疤不是刀伤划痕,也不是火焰烧灼,详细描述的话竟像是被兽类啃噬的痕迹,岑行戈良好的视力让他在昏暗无比的地牢里也清晰的看到他脸颊上留下来的深刻的压印。
“我们不是犯人,不应该留在牢房里。”从牢门里走出来的岑王沉声说。
伤疤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嘶哑的嗓子吐出似叹息似嘲讽的话,“这牢里又有多少人是犯人呢?”
岑王反问:“你什么意思?”
伤疤脸却不再说话了,垂着头和之前一般无二了。
岑王还想要继续追问,岑行戈跨步向前拦在他面前,“你如果想要出去的话,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伤疤脸没有说话。
于是岑行戈试探性的朝着他走过去,走到关着他的狱门前,轻轻的碰了碰铜锁。
“叮”的一声脆响,伤疤脸忽然大叫起来,“够了!”
岑行戈惊了一瞬,往后退开一步,两步之遥的岑王目光沉沉的看着伤疤脸。
被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盯着,伤疤脸压力很大的退后了几步撞在了木板床上。
床上就稀稀拉拉的几根稻草,隐约还能看到疏松的木板缝隙里无法遮掩的黑褐色地面,以及——
森白可怖的人骨。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本质就是个咕咕
周三的四更破产了,周四三更
第73章 波澜
岑行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恐怖。
他也不再问什么, 也不说话,只是两步并作一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岑王皱眉沉思之际轰然一掌拍在了木床之上!
本就做工简陋的破旧木床瞬间就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 也暴露出了床下已经有些发黄的骨头。
岑王脸色铁青的将岑行戈推到一边, 像是小时候保护他的孩子时那样蒙上了他的眼睛。
“别看。”
岑行戈胸口剧烈起伏, 一看就知道心里十分不平静。
岑王再叮嘱了一句, 放下手,蹲下身去坚持了一番。
片刻之后他站起来, 松了一口气,“不是人骨。”
岑行戈怔了怔,可他分明看到伤疤脸的床下眼眶黑洞洞的头骨。
“既然都不愿跟着出去,那我们走吧。”岑王浑身散发着让人望之生畏的冷气,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破碎的木渣子里风蚀发黄的骨头, 转过身带着岑行戈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岑行戈在最后踏出地道的时候回过头,在心里郑重的发誓, 他一定要再回来,将这些人全部救出去!
而现在,他们的任务是——
制造混乱,为碧荒拖延更多的时间。
……
县衙。
这本该是用于父母官为民伸冤的神圣之地。
此刻却关着朝向街边的大门, 失去了一半阳光来源的县衙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幕布, 碧荒静静的坐在下方,思绪却已经与院内的所有植物勾连上了。
正如岑行戈所说的,碧荒对于植物的敏感超乎人们的想象。
在那几个衙役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光光是黄石木的味道, 还有各种堪称剧毒之物混杂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以及浸透在灵魂里的恐怖怨力和血腥气。
于是她给了岑行戈一个眼神,已经和她分外默契的岑行戈立刻束手就擒, 顺带的坑着自己老爹也不做反抗的被抓走了,然后碧荒就被当做被两个浑身是血的坏人挟持的大家小姐,一路护送的到了县衙。
碧荒心里一片平静,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和相公爹是一起的,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她不信这些人没有看到,却偏偏理所当然的将她视为受害者带到了县衙来。
她一路走,一路收集着信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几个月没来的历县,最近一直有百姓失踪的案子发生,为了能够抓到真凶,宁可抓错也不愿放过,一时间所有人,形貌神态稍有问题就会被抓起来带走,现在整个县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身血污的岑行戈和岑王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明白了前情的碧荒难得沉下了脸。
整座城市上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而一团有一团恶意源源不断生出的源头,就是这县衙底下了,另一处颇有问题的则是押着岑行戈所去的地牢监狱了。
碧荒沉默的坐在堂下,不到片刻这群差役和县老爷就已经将她的来历身份以及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编了个完整,若不是说的是她自己,这梳理出来的来龙去脉堪称天衣无缝。
他们说话的声音十分的小声,然而县太爷桌上一小盆清荷草摇晃着翠绿的叶片,将所有的声音放大传递到了碧荒的耳边。
比耳朵凑过去的差役还要一清二楚。
差役和县官的之间的谈话暂且不提,也就是有好色的贵客上了门由这些父母官来物色百姓做些腌臜事。
甚至这失踪的人里面不少都是面前这所谓一心为民的“青天大老爷”所做出来的事情。
碧荒的手痒痒的,已经按捺不住自己长满尖刺随时能冒出来的长藤了。
只是她还算是冷静,知道不能够打草惊蛇。
就在她还算沉得住气淡然的在简陋的座椅上坐出了仙人般的灵秀时,连接着后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
一张阔鼻深目,瞳孔微微泛着蓝的高大男人从后方走了进来。
碧荒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才是她熟悉的星际人的模样。
有着湖水般的清澈蓝眸和灿金的头发,身材高大壮硕,肌肉虬扎将衣料都鼓了起来。
碧荒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和感慨,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就陡然一冷。
“你们这次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听说她嫁了人了?找机会把她男人杀了。”
碧荒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向来心如深潭不起波澜的领主第一次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平复情绪。
“希望这些话,你在阎王爷的面前还能再说出来。”碧荒从座椅上站起来,动作轻缓无比,却无端的带给人巨大的压力。
男人有些没听清碧荒说的话,轻佻的抖着眉毛朝她走过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也没有必要听清楚了。”轻柔的嗓音飘散在风里。
下一秒,一根尖刺丛生的藤蔓穿破坚实的石板从地底冲了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朝着男人疾驰而去。
男人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处穿透了一根挂着他一小块心脏碎屑的藤蔓,他张了张嘴,想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一片死寂中,碧荒抬头朝着吓傻了的县太爷和差役柔柔一笑,“该你们了。”
……
所以等到岑行戈破开县衙的大门之后,看到的就是坐在太师椅上,在县衙的正中央看着他的碧荒。
在门大开的一瞬间,阳光迫不及待的在第一时间就落入了门后,有一半的光落在碧荒的脸上,白的透明而闪亮。
他看到县衙里面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密集的树叶,空气中是冷冽的木香气。
岑行戈老脸一红,只觉得这味道和每次和娘子行事之后都能够闻到差不多的味道。
碧荒弯了弯唇角看向他,“相公。”
岑行戈踩进去的第一脚就隐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脚下的触感太软和了一些,就算是垫着树叶不该是这样。
他心里有了惦记,等待着碧荒走出县衙的时候他忍不住在踏出院门的最后一步之时突然折返,然后用掌风将铺在地面上的叶片纷纷扬扬的吹到边缘处,几具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强势且不容退却的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