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点加水
严管家毕恭毕敬地对着此人的背影弯了弯腰,“大人,林姨娘已经离去了。”
那背影转了过来,斜飞入鬓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温润薄唇,不是王辰希又是谁,他淡淡地“嗯”了声。
“她已经答应老奴明日会再来,只是她刚刚说的事……”严管家特意拖了拖尾音,抬眼注视着王辰希脸上的表情。
王辰希想到林一芙刚才那副讨好献媚的脸,不由地抿了抿唇,声音冷了几个度,“再说吧。”
严管家忽然脊背一凉,他跟了王辰希不少日子,也很得他赏识,但是心底对王辰希的敬畏从未减少,可这种突然的冷眼却是从没有试过的。
他忽然想到林一芙,莫非大人对林姨娘有什么不满?
第20章
又是那棵枇杷树,又是那个棋盘,春花和秋月站在一旁忧心地看着主子对着棋盘发呆。
“你说严管家是不是敷衍我呢,都五天了,天天为他服务一个时辰,也没句准话。”林一芙忽地抬头问两个丫鬟。
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秋月暗搓搓地推了推春花,春花似乎硬着头皮有些难为地开口道:“姑娘,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始终男女有别。”
秋月接着道:“是啊,要见王大人多的是办法,何必自降身份去讨好一个下人呢!”
春花和秋月说着也是心疼,眼瞅着姑娘的嗓子养一个晚上才刚好,离开西院一趟回来,嗓子又要哑掉。
而且林一芙不知道,这西院的下人已经开始在传林一芙因在王大人那里争不了宠,要红杏出墙,攀的还是……这墙还是严老这样一个接近崩塌的老墙,春花和秋月听了气得要打人。
虽没真的去到要打人的地步,但秋月已经跟陈姨娘屋里的小翠吵过一架了,偏偏这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是站在谣言那一方的。
春花和秋月两人势单力薄,终是败下阵来,与陈姨娘的仇已经暗自结下了,两个丫鬟还一致认为这闲言碎语就是从小翠哪儿传出去的。
林一芙听不到这些谣言,不知道两个丫鬟的忧心忡忡,她一心一意只研究着严管家这违心的态度,越想越是糟心。
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罢工,只不过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不仅嗓子疼,连头也是晕乎乎的。
春花吩咐了芳草去找大夫过来,自己趁机劝林一芙辞了这个说书的事情,“姑娘,你都这样了,今日就不去说书了吧!”
林一芙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她心想要去也走不动了,正要开口说话,嘴巴一张,只觉得嗓子如火烧,又咽了咽口水,像有鱼骨头卡在喉咙似的,只能乖乖闭了嘴。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
春花与秋月对视一眼,秋月便飞也似的出了屋,赶着去让人转告一声严管家。
然而严管家知道了事情之后的反应却是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
本来在西院已经传出了有关林一芙与严管家的谣言,可现在似乎更是印证了谣言。
严管家听到林一芙生病了的事情,立马把手上的功夫放下,火烧屁股似的跑去了东院书房。
王辰希正坐在书案前,案上放着三张有些折痕的白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而他皱眉盯着这纸上的字,严管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
王辰希抬头看了一眼,“你说这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他从前怎么没听说书人说过这些,他也派人去了都城各大书社书斋,哪有这么煽情又有趣的故事。
严管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得卡在喉咙,卡了一瞬才回道:“不是,林姨娘说是在别的地方听过就记住了。”
王辰希带着满满的怀疑,把纸张放好,才淡淡地瞥向严管家,“怎么回事?”
“大人,今天林姨娘不能过来说书了。”
王辰希皱眉,一副“你给我合理解释”的表情等着他接下去说。
严管家顿时从王辰希的眉目中看到不爽,大大的不爽,“她生病了,下不来床,已经派了人去请大夫了。”
闻言王辰希猛地站了起来,站完之后,自己都有些诧异,因此动作又停在那里,严管家双目瞳孔放大地瞪着他,“秋月说她嗓子有些发哑,头还有些发晕发烫,估计是发烧了。”
严管家不知为何自己忽然会用上“有些”、“估计”这样保守不确定的词语,但他有预感,不能往严重里说去。
王辰希有些心不在焉地,又慢悠悠地扶着椅子边坐了回去,“等会大夫来了,看他说什么吧。”
严管家应了,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声“等等”,他回头,“大人,还有何吩咐?”
王辰希抿了抿唇,静默了会,“送些药材补品护嗓的过去。”
“是。”怕他还有话交代,严管家迟疑了下才转身出了书房。
严管家离开之后,王辰希又翻开那三张纸,却是再也看不进去,还觉得那丑丑的字迹似乎更丑了,“她应该要好好练字才是。”
他有些烦躁地走出院子,从东院书房走出来转个弯就是林一芙这几日说书的地方,两地不过一墙之隔,只是林一芙懵然不知而已。
东院的范围很大,林一芙其实就是在东院说的书,若是给其他人一看就明白,只是她初来乍到不熟悉王府才会信了那小厮的话。
王辰希爱听说书,也爱看奇闻趣事,因也是怕人借此来讨好他,怕麻烦,才让府里人以为是严管家爱听说书。
而压根过去说书人来说书的地方确实是在严管家的院子里,只是当他知道要说书的人是林一芙之后,才决定把地方改成东院。
自从听过林一芙的说书后,他听别人的总觉得少了点味,而且还越听越爱听,那些煽情的话从那张小嘴说出来时,总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味道,而且他还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发酥,仿佛被雷电击中似的。
一开始他在外间听,透过这特殊处理的屏风,他可以看到她生动的表情,还有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小嘴,严主管躲在里间,隔得远些,声音会小了很多,刚开始不觉得有不妥,但自从听了几次后,他就不能容忍严老躲在里间了,这种酥麻被电击的感觉,怎么能让第三者尝到呢!
王辰希来到那张软塌处坐了下去,抬眸还是那张春夏秋冬图的屏风,可是偌大的厅堂空无一人,少了那位生动的姑娘。
他浅浅地自嘲笑了,林青山真是送了个好女儿过来。
另一边严管家得了主子的令就开了库房,挑了一些山珍海味,一些珍贵草药,想到刚才王辰希那紧张的神色,他又自作主张地挑了些绸缎布匹,看到旁边有首饰,顺带又挑了一些,林林总总,一样一些地让人送到西院去。
虽然场面并不多大,但四五个下人托着礼盒进西院时,又见严管家忙前忙后的,直到大夫说出个所以然来之后,他又盯着厨房的人去煎药,忙了一大轮,林一芙喝下药,严管家才松了口气地离开了西院。
这种种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最好的八卦材料,小翠一直在院子里不远不近地瞅着林一芙屋里的情况,确定了严管家离开了之后,便回了陈姨娘屋里。
过没多久,陈姨娘敲响了右边屋的门,林一芙吃了药正在里屋睡觉,春花秋月一见门外的人脸色就不好。
春花黑着一张脸对陈姨娘道:“我家姨娘正在休息,不方便接待。”
拒绝之意,瞎了的都看得出来。
但是偏偏有人就是装瞎,陈姨娘推开了挡门的春花,强行进了屋里,屋中的大圆桌上堆满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礼盒。
陈姨娘径直走到大圆桌那里停下,她脸色不善地盯着这些礼盒,小翠紧跟着大摇大摆地进来,她眼神尖酸刻薄地往里屋瞅了一眼就自顾自地把礼盒打开。
春花和秋月怕吵醒林一芙,连反抗都是轻轻的,两人的脸都气红了。
“请陈姨娘自重,我可是会叫人的。”
随着礼盒一个个地打开,陈姨娘眼中的不可思议越来越大,她已经认定林一芙跟严管家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同时又疑惑,一个管家出手能这么大方,这说是王府主人送的也不为过吧!
陈姨娘心中颤了颤,这个想法一想而过便被她否定了,不可能的,她来王府一年,从未离开过西院,也从未听说过王辰希召了人过去东院。
如此一想,她更加认定了林一芙不知用了何手段迷惑了王辰希的心腹。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深,她直直地看着春花,“喊人?好啊,最好把大人惊动,看看林姨娘做了什么好事。”
春花和秋月两人本来就心有疑虑,今日见了严管家更是从疑虑上升到害怕,被陈姨娘这么理直气壮地一说,他们顿时就就如熄了火的发动机,没火了。
陈姨娘和小翠看他们这样,嚣张气焰几乎冲天而死起。
陈姨娘哼了哼,“身为大人的妾室,竟然与大人的心腹勾结,这事我非要闹到大人跟前去不可。”
她一指桌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礼盒,“这些都是证据。”
同时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说不定经过这件事,她就可以见到王辰希,从此入了王大人的眼了。
陈姨娘脸上不由起了些得意之色。
再一次款款摇摆着腰肢推开春花僵硬杆着的身子,小翠经过两人时用力地“呸”了声。
春花秋月后知后觉地追出屋,见到他们两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春花毕竟年纪大些,她定了定神,对秋月道:“你去把芳草找我,我把姑娘叫醒。”
第21章
白云朵朵飘,眼光明媚好。
林一芙一睁眼便见着这么一副春光明媚的景象,她脚下是一大片的蒲公英随风轻摆,她茫然四顾,光秃秃的,除了蒲公英,就是不远处的一颗树。
只瞧了一眼,像是被召唤似的,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让她一步步往那棵树走去,直至走到脚下,她停下脚步,一大片粉红色的花瓣沾在树杪上。
这是一颗巨大的桃树,她毫不怀疑可以在树梢上弄一个树屋。
一阵微凉的风吹来,林一芙抓几片散落的花瓣,白嫩的手掌张开,花瓣从指缝跌落,只留下一瓣平平整整地躺在手掌心。
淡粉色的花瓣让人想到口齿生津的桃子,林一芙咽了下口水,猝不及防地瞪大眼睛,只见那桃花花瓣一点点在缩小,肉眼可见地慢慢陷入她的掌心。
林一芙惊吓过后,猛甩手,企图把花瓣甩下去,可是花瓣像是有黏力一样就沾在她手掌心。
林一芙再举手时,花瓣只剩一点小尾巴尖,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尾巴尖也陷了进去,她的手掌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定点伤痕也没有。
桃花树下,林一芙无所适从地愣了许久,直到她再次睁开眼,看清了是西院的屋中。
林一芙没顾上在旁边摇她的春花,首先看看她的手掌心,什么都没看到,狐疑了一瞬,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
做梦,原来是梦。
她不知道的是在东院的王辰希也正与她做着同一个梦。
林一芙擦了擦额际的汗珠,才抬头看向一脸焦急的春花,“怎么了?”
春花把事情了一遍,满脸愧疚地看着林一芙:“姑娘病了,奴婢还要拿这种事来叨扰,是奴婢没守好这屋子。”
林一芙想了想,也惊觉严管家有些出格了,但她自问与他……难道所谓说书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怎么敢?
林一芙越想越诧异,匆忙起身,“带我看看,都送来了什么。”
鹿茸,人参,燕窝,川贝,一套珍珠头面,旁边还放着三匹蜀锦,有藏蓝色,天青色,还有牡丹红。
那艳丽的红刺红了林一芙的眼睛,刚情不自禁抚上去的手陡然收回。
仅只一刹那,但她终是清醒了过来,她比陈姨娘想得深些,这绝不可能是一位管家能出的手。
林一芙不禁想到严管家的背后之人,不由地蹙了蹙眉,有可能吗?
不可能吧。
如今想想那会在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看过来的目光似乎也太犀利了!
然而不容她多想,那头已经有人来传她去东院了。
严主管进屋的时候,王辰希刚从梦中醒来,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梦虽然有点虚幻,可是桃花花瓣进入手掌心时的那种灼热感太真实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