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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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静知道,这是她报仇最后的机会。系统只能转换五任宿主,她是第一任,十年前的林凤音第二任,刚出生的耳福第三任,一周前的林凤音第四任,如果再把系统转移到耳福身上……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易主。
报仇就没法走捷径了。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气若游丝的耳福闭着眼睛,“mu——ma——mu——ma——”
他还那么小,除了“嗯嗯哦哦”,就只会这声似是而非的“妈妈”。
小手晃了晃,是满满的讨好。
“妈妈,救救弟弟吧,哇……”向桦也靠在她身上哀求。
梁文静心内挣扎,腿一软,晕了过去。
第077章
当天下午,林凤音醒了。
金母大龙等人一拥而上, 眼含泪话。
看着他们欢喜而又克制的说“醒来就好”, 林凤音有点回不过神,呆呆的看着他们, 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母心疼得不行,“这几天一定是疼坏了吧?”病一场目光呆滞不说, 还连话也不会说了,可怜见的。
林凤音摇头。她在壳子里感觉不到疼痛, 除了发呆就是睡觉。恰好肚子应景的“咕噜”起来, 金母忙把小火慢熬的稀饭揭开, “老二你来喂音音。”
金珠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看了鸭蛋一眼。那细长的眼里多了不少红血丝, 才几天的工夫,眼尾纹路又深了, 就连脸色, 也是异常的苍白。
但他知道, 自己再怎么想跟她亲近, 孩子更需要这个陪伴妈妈的机会。
可鸭蛋终究是半大孩子,笨手笨脚不说, 心也粗,冷了热了多了少了不管,只会一个劲往她嘴里塞勺子。林凤音被呛得咳了两声,又把他吓得手足无措,只能向金珠求救:“叔叔你来吧。”
“妈妈你不会再睡着吧?”
得到她的答复, 小子还不放心,“叔叔,医生真说我妈妈的病全好了吗?”
金珠顿了顿,脸色仿佛更苍白了,“嗯。”
自从醒来,林凤音一直在脑海里召唤系统,可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哪怕是辱骂挑衅,系统都没动静。
她不由得想起沉睡期间那位高人——“白师傅呢?”
众人一愣,“姐怎么知道白师傅?他中午就走了啊。”那时候姐姐明明还没醒。
林凤音知道自己暴露了,只能实话实说:“我隐约能听见你们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话音方落,金珠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苍白中透出铁青,铁青里又有点难为情,不肯与她对视。但勺子却握得很稳,总是能准确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上温度适中,量也正好的稀饭。
白师傅走了,那她的“病”到底是彻底好了?还是只暂时压制住系统?林凤音内心忐忑,眼睛四下张望,不巧看见床头柜上一沓报纸。
头版首页是一张向东阳的照片,本就肥肉横生的脸被墨迹拉得又宽又长,双下巴仿佛两道多余的褶子,艰难的把大脑袋拴在粗脖子上。
“抛妻弃子”四个巨大的加粗汉字,让她眼睛一亮,急切的看过去,主标题——“民营企业家抛妻弃子为哪般?”,副标题——“新时代浪潮下,思想道德建设刻不容缓”。
从未觉得汉字如此美丽过,光看标题就让人神清气爽!
内容很简单,很明了,就是向东阳与小县城寡妇的爱恨情仇,重点是“父母包办婚姻”“婚内出轨”“抛妻弃子”“改革弄潮儿”,以及原配被气之下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该有的爆点都有了。
下头几份,虽然报纸名字不一样,但都是省内外耳熟能详的主流媒体,内容也大同小异。简直就是换着角度和姿势的批判向东阳啊!
没一会儿,小陶气喘吁吁跑进来:“老板,姐,又出了两家新的。”
林凤音一看,得,连偷税漏税都挖出来了。
这年代,偷税漏税可是底线问题,就算是闻名国内外的巨星,那也要坐牢。做生意的,尤其是个体经济搞到民营企业的,谁屁股底下没点屎?廖家人脉果然厉害,一挖一个准。
要不是还没力气动弹,林凤音真想打个电话给廖萍萍,感谢她的火上浇油。
来看她的人不少,病房里一直热闹到九点半,金母跟大龙回家,其他人有车的开车,没车的也由小陶想办法送回家。
“别揉眼睛了,回酒店睡吧。”
妙然摇头,“我就在这儿陪妈妈。”
“我也要陪妈妈。”鸭蛋拿着一本故事书,“我读故事给妈妈听吧?”
林凤音其实很累,很想静静地闭目养神,可又不忍心拒绝儿子,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听着他小嘴巴“呱唧呱唧”,有时候遇到生字,还得七手八脚帮他查字典,搞得更累了。
“回去睡觉。”金珠进门,看见姐弟俩还在,目露不爽。
像母亲说的,他的女人,他不心疼谁心疼。
本来还想赖着的鸭蛋,眼珠子“咕噜”一转,立马二话不说把书收起来,“走,姐,我认路。”
林凤音:“……”
她有种权威被挑战的危机感,又有种稳稳的安定感。有个男性长辈能降住这小妖怪,能替她凶他,以后说不定还能替她揍他,她只要安心挣钱就行。
“笑什么?”
桃花眼乌溜溜的转,眼角眉梢尽是成熟.女人的风情,“没。”
金珠只觉下.腹一紧,那销.魂蚀.骨的美好记忆席卷而来。
林凤音没察觉,自然而然靠进他怀里,决定诈他一诈,“白师傅说的方法……”
金珠不吭声,但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我都听见了,你怎么……我不想你这样……我……”
男人一把搂住她,“我本来也不会生,没必要搭上你的命。”
林凤音心头大惊,“难道……”
金珠苦涩的点点头。
难怪他脸色苍白,原来白师傅说的“纯阳元精”是指他!
其实她已经侧面打听过,无.精.症不代表完全没有生育机会,可以去国外做睾.丸还是什么穿刺取出小蝌蚪,体.外受.精完全不影响……她也曾想过,如果他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也愿意生。
以前月子里受委屈,那是因为她自个儿不够硬气。
以她现在的能力,她有自信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况且,金家人不是向家人,他们都是非常有人情味,非常喜欢她,关心她的好人。
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
“你怎么这么傻?”
金珠轻咳一声,“哭什么,多大事。”拍了拍她肩膀,反倒让她哭得更凶了,像跌倒的孩子,大人不能安抚,越安抚她越委屈。
“还不……不大吗……以后我就是你们家千……千古罪人了我……”
金珠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傻。”没孩子他能接受,但不能没有她。
他爱怜的摸了摸她头顶,躺了一个星期的秀发早就没了飘逸,气味也不是那么好闻,可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好好休息,出院赶紧接手酒店,大龙顾不过来。”
林凤音这才想起来,她的酒店!她的时装店!
这几天大龙既要看店,又要上医院看她,又没个交通工具,全靠班车进出市区,可够颠簸的。她得赶快恢复,好好犒劳犒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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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仿佛回到十八岁的高三假期,她在父母逼迫下,佝偻着身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和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是咸的。
她发誓,她一定要吃上供应粮,一定要摆脱这样苦难的生活。
梁文静睁开眼睛,翘起嘴角,二十年前许下的愿望,现在都超额完成了。她是与香港隔海相望的大都市的向太太,住着价值百万的别墅,使唤着月工资抵得上父母种一年水稻的保姆和司机,交的朋友非富即贵,有空就去对岸买包买鞋听话剧……不仅如愿嫁给初恋情人,还生下两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对,儿子!
“耳福呢?”她记得晕倒前的最后一幕,是她抱着奄奄一息的耳福。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艰难的靠坐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回不过神。东阳呢?桦儿呢?保姆呢?
身体异常虚弱,像饿了十天半月一般,又像被人打了麻醉,她费了老大劲才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喘口气,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她推来。
她狠狠地跌坐在地,看着面前一排黑漆漆的话筒,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和镁光灯吓得她脸色苍白。
“梁文静女士,请问你现在是什么感想?”
“请问你的父母知道你被包.养这么多年的事实吗?”
“你是否同你的丈夫联系过?”
梁文静的脑袋被“丈夫”两个字惊醒,对,东阳!她尽量挤出一丝柔弱的人畜无害的笑,温声问:“我先生向东阳同意你们采访了吗?”
在外面,只要搬出向东阳,大家都会对她另眼相待,至少,会收敛。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安静。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下一秒,一群记者爆笑出声,看着她的眼神尽是讽刺与不屑。
梁文静紧了紧拳头,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短短一句话难道是哪个字说错了?
“梁女士,我劝你自尊自爱,向东阳什么时候是你‘先生’?莫非你忘了自个儿丈夫叫王富贵,正在红星县大河乡尖山嘴村种地?”说话的是一名戴眼镜的女记者,平生最恨这种小白花。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不是笑种地,是笑这女人居然还没从白日梦里醒来。
“哦对了,梁女士还不知道向东阳的公司已经破产了吧?”
“什……什么破……破产?”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心跳加速,脚像踩在棉花上,愈发站不起来。
早有人迫不及待补刀:“爱静公司因为偷税漏税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已经被查封了,向东阳名下所有房产和车辆、门面也被查封。”
梁文静脚下踉跄,“查……查封?不可能!干爹都说不会有事的,你们这是捕风捉影,我要告你们诽谤!”
众人一听“干爹”,哟,了不得,大新闻!都把话筒怼她嘴边,“梁女士口中的‘干爹’,是不是传说中的有深市房地产教父之称的黄金龙?”
“黄金龙最近也官司缠身,恐怕已经自身难保,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请问你和黄金龙是怎么相识的,你们的关系真的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吗?向东阳对你们之间的关系了解吗?他能接受‘三人行’吗?”
脑袋里“轰——”一声,梁文静瘫在地上,四肢颤抖。记者问了什么,拍了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黄金龙完了,向东阳完了,她也完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她的百万豪宅,豪车,保姆,司机,新款鞋包,话剧……全没了。
她怎么可能昏迷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