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黎
在走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祁琅突然顿住。
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指在她心口,隔着布料她都能感受到枪口还泛着的灼烫的余温。
“榴弹炮,嗯?”
流淌的巧克力一样低哑又醇厚的嗓音,香烟的醇味散在白雾般朦胧的烟气里,却遮不住男人英俊而线条凌厉的容貌。
他斜斜叼着烟,一双灰色的、狼一般凶悍冰冷眼睛定在她身上,漫不经心地打量她,戏谑地说:“什么时候榴弹炮都能流入民间了?还是说现在帝国子民已经达到人人都能精准爆头的水平?”
祁琅心想,我大海到底是什么个绝世非酋,炸个军火库转脸就被老爹发现,坐个船百年不遇被海盗打劫,现在连走个路都能撞上这种一看就是鬼畜的神经病。
“长官,对此我可以解释”
祁琅一本正经说:“但是我觉得在解释之前,您是不是应该把枪口从我胸口挪开,这太让人误会了。”
“别和我耍嘴皮子,小姐。”
弗里兹眯了眯眼,目光在她胸前隆起的弧度一闪而过,却没有尴尬地收回枪口,反而更往前顶了顶,他轻佻说:“我觉得在我枪口移开之前,您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凭刚才那一弹,我已经有资格以威胁帝国安全的间谍罪当场抓捕您,相信我美丽的小姐,您不会想去审讯处体验他们的手段的。”
弗里兹以为他的威胁足以让对面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变色,但是她只是若有所思盯着他,突然叹一口气。
“你这样让我怪害怕的。”
祁琅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你是不是要对我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弗里兹:“…”
他迟疑地看着对面眼眶发红的女人,怀疑她是不是那家医院没关好跑出来的?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终于有男人要对我下手了。”
祁琅突然大步往前,弗里兹下意识后退,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他们都骂我,骂我是大海,骂我是牲口,他们都不把我当人看,虽然我嘴上笑嘻嘻,但其实我心里苦,我知道,我内心是想当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想有一份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爱情。”
“…”弗里兹不仅感觉对方脑子有问题,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贞操也受到了威胁,他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快退到墙角的时候,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停下,用枪口顶着她警告:“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祁琅突然顿住,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他:“你这是在拒绝我?你要拒绝我?!”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弗里兹额角青筋狂跳,他忍无可忍地低吼:“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手抱头,不许再靠近我。”
“你真的要拒绝我…”
盈盈的泪珠悬在眼中,她痛心疾首看着弗里兹,眼神渐渐变化,看着他从情深意重的爱人变成看着一个抛家弃子的渣男。
“你会后悔的!”
祁琅咬牙切齿,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撕心裂肺地大吼:“没有我蒂安得不到的男人!你会后悔的——”
“……”弗里兹只觉得自己的耳膜连带着脑子都要炸掉了,就在他张嘴试图说什么的时候,脚下舰船突然狠狠一震,随即就是连绵不绝的可怕震动。
祁琅弗里兹都是站立不稳,不得不往后靠着墙,刚才就被炸得破破烂烂的墙板劈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左右躲闪,弗里兹一个没注意,祁琅冲过来狠狠给了他一拳,疼得他当场就倒吸一口凉气,他痛得佝偻一下身形,眼看着祁琅夺路而逃,他只能咬牙狂奔紧跟,举枪大喊警告:“别跑!停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你都不爱我!居然还想要我停下!”
祁琅反身砰砰砰就开枪,她凄厉大喊:“别追了!让我们放过彼此吧,我愿意放你离开去寻找真爱,至于我,无所谓——你别管我——任由我高飞吧,别追了!”
弗里兹:“…”
我有一万句妈卖批送给你!
弗里兹二话没说直接开枪,祁琅蛇形走位躲避子弹,一边往后开枪一边把路过的所有东西往后扔,在滑过一个转角时前方道路骤然坍塌,她一个踉跄赶快停住反手就是一个手榴弹往后扔,转角前的弗里兹不得不停住转身往后躲避,一声爆炸之后,坍塌的墙板和灰尘生生堆出一个小高地。
弗里兹顿在那里,试着往前走两步,估算着角度发现自己要是越过小高地和转角迎面就会撞上那个神经病女人的子弹,看刚才她杀海盗不眨眼的劲头,弗里兹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是例外。
于是他不得不遗憾地抬起枪口,黑色的军靴在地上难耐地蹭了蹭,正好又是强烈的震动传来,他干脆往后靠坐在墙壁上。
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缓解郁闷,然后把烟夹在骨节间,心里数着战舰中弹的数量边计算着己方军舰还剩余的开炮时间。
炸完这一波之后,这艘老旧军舰也就快废掉了,他要尽快抓住海盗团的负责人回到商务舰船上。
弗里兹回忆着脑海中的路线和己方战队已经完成的任务进度,想着想着又莫名想起刚才那个神经病,眼神不由有些阴鸷。
那样娴熟的枪技,杀人不眨眼的手段,竟然还携带着榴弹炮,军界政界高层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女人,说不定就是联盟派来的间谍!
想到刚才自己猝不及防受的那一击,险些没把他肾锤出来,他又恶狠狠抽一口烟——那个女人,他一会儿要亲手抓住她好好审问,从来没人能在伤到他之后还安然无恙地跑,她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吗?!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头顶一闪一闪的顶灯彻底暗掉,合着天花板一起劈里啪啦往下坠,弗里兹在坍塌的废墟间,任由灰尘弥漫,慢悠悠抽完了最后一口烟,随手扔掉,侧过身刚要站起来继续追击,却骤然顿住。
他僵硬地卡在那里,咫尺之间,几乎快怼到他那高挺的鼻梁的,是一个比他脸还大的巨大弹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弗里兹呆滞的目光顺着粗壮弹头一卡一卡往上,祁琅扛着比她人还高的导弹,居高临下对着他甜美地微笑:“我就说你会后悔的吧,嘻嘻嘻~”
弗里兹:“……”
神你妈嘻嘻嘻!!!
第五十四章 (一更)
?一个靠坐的男人, 一个站着的女人,在两人中间,横着一个人高的导弹
弗里兹:“…”
!!!导弹——
弗里兹没有说话。
他怔怔看了看那比自己脸还大的子弹头,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小孩玩具似的轻机枪,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祁琅觉得这没什么, 每个人见到她都会有一个三观重组的过程, 这非常正常, 完全可以理解。
弗里兹默然好半响, 才哑声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本来没想走到这一步的。”
祁琅擦了擦眼角,声声泣血:“是逼我的,我都说了别追了别追了,你不信, 我都说了你会后悔的, 你还是不信,嘤, 一步错步步错, 你说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好他妈九曲百转的一场爱恨情仇!
但是弗里兹一点都不想成为其中的男主人公,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几乎就要拿起枪来和祁琅同归于尽, 但是就在他撑着地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时候, 他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他怎么就会被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轻易挑动情绪, 从见面开始就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节奏走?!
这太诡异了,这太不寻常了,这简直不像他。
弗里兹扭曲的表情一点点冷凝下来。
他抬起头, 死死盯着祁琅,一双灰色的眼睛总会让人莫名想起狼,凶残、冰冷,像是獠牙顺着骨头缝子在剜,让人与之对视,就不禁毛骨悚然。
弗里兹很清楚自己的威慑力,但是对面的女人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祁琅用空着的手摸摸下巴,问小奶音:“你觉得呢?”
小奶音还没吭声,弗里兹却莫名笑了一声。
他压下愤怒的情绪,任由导弹几乎快怼上自己的脸,慢慢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弗里兹抹了一把脸上的烟尘,一眨不眨盯着她,刀刃一般削薄锋利的唇瓣突然扯了扯,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是满满的戏谑和恶意:“有本事你现在就打开它,向这儿射,这样我们同归于尽,我想是你最好的归宿,否则,如果我活着走出去,你就完了,知道吗宝贝儿,你死定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凶,好好说话不行吗?”
祁琅皱着眉,跺跺脚生气地把导弹扔弗里兹身上,还没站稳的弗里兹直接被砸倒在地上。
弗里兹:“…”
祁琅看也不看他那张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小脸蛋,扭头委屈巴巴问小奶音:“他说要弄死我,我好害怕,我可以先下手弄死他吗?我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哒。”
小奶音面无表情:“他长得这么帅,肯定是重要男配喽,咱们这可是乙女世界,你要搞死他,那世界就一起崩了呗~”
就知道是这样,祁琅撇撇嘴,对它的态度很不满意:“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最近怎么跟个怨妇似的一点就炸。”
小奶音心想你个死鬼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能想起人家还想让人家给你好脸色,想屁吃去吧,人家也是有小脾气的!
小奶音臭着脸,甩出来一张撕碎的破纸,祁琅怎么瞧怎么眼熟:“这不是那个那个…”
“被你撕掉的男主名单。”
小奶音指挥着:“看第二页第六行,弗里兹罗德尼,南方军区第二集 团军第十三军团长,少将军衔,考虑到第九军团和第十三军团亲密的历史关系,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你的顶头上司,怎么样,祁上尉同志,在遇见长官的第一天就用导弹把长官怼到地上,你是不是很快乐?”
祁琅:“…”
“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撕掉他吗?”
小奶音继续补刀:“因为他这个人性情桀骜不驯、凶残成性、睚眦必报,你认为不好掌握,但是现在你已经得罪了他,他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来,现在让我们打开《被上司潜规则》和《得罪上司之后》等相关职场关系工具书,我再为你调出以前得罪过弗里兹的人现在的下场,对于你即将面对什么你就可以做好心里准备啦。”
“…”祁琅认真说:“我真的不能弄死他吗?”
小奶音傲娇:“哼!”
那就没办法了,祁琅挠挠头,蹲下来用力撑起压在弗里兹胸口的导弹,低眉顺眼怯怯地问:“大哥,其实这都是个误会,你看咱们还有重修于好的可能性吗?”
胸前的重负被撑了起来,弗里兹终于喘上气,听着女人怯生生的求和声,弗里兹冷笑一声,捂着心口抬起头冷冷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祁琅哽咽一声:“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你又如何?”
弗里兹终于找回自己的状态,他抬起手,慢慢撩起她鬓角垂落的发丝,轻轻凑在她耳边,声音低哑玩味:“小姐,你要知道,冲动和莽撞总是要承担代价的,当然,如果你足够聪明,在我的部下和军舰打下这艘战舰之前向我坦白你的身份,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我很愿意让你少受点罪。”
祁琅眼神闪过犹豫:“真的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吗?”
“没有了。”
弗里兹像是一头看着小羊羔落入自己陷阱的恶狼,眼底凉薄一片,嗓音却轻柔蛊惑:“好了宝贝儿,现在告诉我,你手上的重武器都是哪儿来的?谁吩咐你的?你上这艘舰船去哪里什么目的?”
祁琅看着他,张了张嘴,吸了吸鼻子——然后毫不犹豫放下手!
重量近吨的单兵导弹轰然坠下,弗里兹二话没说又被砸倒在地上。”弗里兹颤抖着捂住自己二次负伤的胸口,嘴边缓缓溢出血迹,盯着破裂的天花板,死不瞑目。
滔天的怒火几乎让他头晕目眩,弗里兹勃然大怒:“你找死!”
然后弗里兹就看见这个神经病一边掉眼泪一边扑过来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我曾经想做个好女人…”
神经病一边扒还一边呜呜哭:“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