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 第32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穿越重生

  “这样呢?”糜芜笑着回头看谢临,问道。

  谢临只是瞧着剑身上迎着的她的容颜,慢慢地摇头:“还是不像。”

  任凭她如何修饰,总是艳光难掩。

  “就是这样吧。”糜芜笑着回头,对着剑刃照了照,“不像就不像吧。”

  反正见皇帝时,也得洗掉这些痕迹,眼下只要溜出去,溜到猎场,寻到皇帝就好了。

  谢临一颗心越来越沉,他看着眼前一泓秋水般的霜刃,突然觉得,她就是那柄剑,瞬间向他露出艳丽的锋芒,瞬间却又收敛了,空留他在原地怅然。

  “借你头巾一用。”糜芜抬手将长剑推回剑鞘中,拿起桌边的网巾试着向额上套去,然而她从不用这些东西,一时之间不得法,总也戴不好。

  “我来。”谢临从她手中拿过网巾,仔细罩在她浓密的头发上,束紧了带子。

  心底的失落怎么也压不住,谢临忽地抬手,擦去了她特意描上去的两撇胡须,笑了起来:“还是不去了吧,你这幅样子,肯定会被认出来。”

  “要去呢。”糜芜绕开他,迈步向外走,“一定要去。”

  她需要权势,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就是她的目标。

  推开门扉,外面的天色还只是蒙蒙亮,糜芜低了头,拢紧了领口,快步向院门走去。

  谢临很快追了上来,默默与她并肩,没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迈出院门,默契地闪进了大道旁的树林,踩着修建整齐的草地,向着昨日来的方向走去。

  又过片刻,谢临忽地一笑,道:“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准备去哪儿了?”

  糜芜也笑,道:“随便走走吧。”

  江绍说过,皇帝会按着惯例在秋猎第一天往东边山谷去猎鹿,眼下只要甩掉谢临,在那边候着就好。

  “糜芜,”谢临低声叫了她名字,停住了步子,“必须要去吗?”

  “转过身去。”糜芜道,“你在这边等着,不许回头。”

  谢临没动,只是低头看她,唇边带了笑:“你要做什么?”

  “人有三急,”糜芜笑了下,“你转过身,不许回头,我到那边去一趟。”

  谢临慢慢地转过身,垂下了眼帘。这不像是实话,但他希望是实话。

  轻快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谢临只是静静站着,没有回头。心里有杂乱的念头,也许她已经改变了心意,也许她很快就会回来,也许一切都只是他无稽的猜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再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天光渐渐亮起来,灯笼一盏盏被宫人熄灭,巡逻的禁军列队从大道上走过,谢临只是背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安静地站着。

  他一直都不喜欢勉强别人,一直都认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该让她自由,不过也许,是他弄错了,也许她之所以毫不留恋地离开,就是因为他不够强势。

  假如他强硬地留下她,也许她,就不会走了。

  周遭的声响越来越嘈杂,皇帝已经结束整齐,带领僚属准备出发,谢临心中,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整座暮云山,所有的人都是为皇帝而来,她,也不会例外。

  谢临握紧了手心中那把金背螺钿梳,神色一点点冷硬起来,并不是她让他失望,是他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不过今后,他知道了。

  日上三竿,糜芜小心躲过又一拨清场的禁军,等四周安静下来时,才一跃从树上跳下。

  这些禁军巡查的如此频繁,皇帝应该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只要在附近等着就好。

  她摘下头上的网巾,原本想扔掉,想了想又放进袖中,跟着擦了粗眉毛,又擦掉了唇上的粉,躲进了一丛灌木中间。

  西边隐约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大队人马正往这边奔过来,却在此时,东边又传来几声轻响。

  糜芜在灌木中藏好身形,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出去,不觉吃了一惊,张离带着几个黑衣人,正躲躲闪闪往这边搜过来。

  他们是来带她回去的,崔恕肯定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办?

  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在最后方向一转,往北边去了,糜芜来不及多想,起身从灌木中飞快地跑了出去,身后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听见张离的低呼:“江小姐留步!”

  决不能停!糜芜拼尽全力向着马蹄声响的方向冲过去,扬声叫道:“救命啊!”

  穿过树丛,眼前的林间小道上,一行人马簇拥着中间一个穿绛纱衣的男人,回头向她看来,糜芜径直向男人冲去,高声叫道:“陛下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转场成功,欧耶~

第42章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想来是张离知道利害, 已经及时停步,糜芜松一口气, 直直地向着最中间乌骓马上的男人跑过去, 高声呼救:“陛下救我!”

  绛纱衣金毗箭,五抓团龙纹饰, 这男人肯定是皇帝, 她费尽心机,总算见到了她。

  左右扈从的禁军见此情形,一半上前围在皇帝身前护卫, 另一半涌上前去, 想要捉拿糜芜,却在此时, 只听皇帝喃喃地叫了声:“挽月?”

  糜芜也听见了这梦呓一般的声音, 挽月,惠妃的闺名,便叫做柳挽月。

  皇帝果然把她认成了惠妃, 即便她穿着男装,即便她年轻了许多,然而这张脸总是不会错的。糜芜松了一口气, 抬眼向着皇帝的方向嫣然一笑, 低声道:“陛下。”

  只要皇帝认出了这张脸,就是她最大的机会。

  禁军已经冲到了她眼前,正要上前拿人, 却在此时,听见皇帝沉声说道:“住手。”

  像是被太明亮的日色耀花了眼一样,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沉沉地打量着糜芜,片刻之后,他翻身下马,慢慢向着糜芜走来,直到与她只有一步之遥,这才停住步子,目光始终停在她脸上,口中问道:“你是谁?”

  经过最初的恍惚,如今他已经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柳挽月。然而,为着这张脸,他还是来了。

  糜芜定定神,只要他肯过来,事情就开了一个好头。她迎着皇帝探究的目光,轻声说道:“江氏糜芜。”

  “江氏糜芜,”崔道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又向她走近了一步,声音轻的像在耳语,“江氏糜芜,你姓江。”

  距离足够近,糜芜细细打量着眼前双鬓微白的男人。

  皇帝崔道昀,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费尽心机来见的人,像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一般,有着一张肤色冷白的脸,长眉细目,直鼻薄唇,容貌意外的秀雅,神色却带着几分不健康的阴郁。

  听说他是四十九岁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他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年轻不少,身材瘦削颀长,并没有乡下土财主那种脑满肠肥的愚蠢相。糜芜微微一笑,这般相貌人品,虽然年纪大了点,她也不算很吃亏。

  崔道昀没料到她在这时突然笑了,心中再次恍惚起来,低声问道:“你与从前的忠靖侯府江家,是什么关系?”

  仅仅是一个姓氏,皇帝竟想到了忠靖侯府?糜芜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低着头乖顺地答道:“民女正是江家的女儿。”

  “江嘉木的女儿?”再见故人的惊喜突然消散,横亘在心头的猜疑飘摇着落下,崔道昀加重了语气,跟着伸手,抬起了糜芜的脸。

  明亮的日色洒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因为刚才奔跑的急,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越发衬出冰肌玉骨,秋水横波,宛如映日芙蕖一般,娇媚不可方物。

  这不是那个曾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她美丽而又陌生,带着一股子山野草木的清新,年轻的活力让人嫉妒。而他早已上了年纪,伊人乍然离世,又带走了他所剩不多的柔情,越发让人觉得老之将至。

  可她姓江。崔道昀心中慢慢生出一股迟钝的恨意,难道她就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孽种?

  掌中人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轻声答道:“是。”

  竟然真的,是江嘉木的女儿!那股子迟钝的恨意顿时变成翻涌的怒,崔道昀手上使力,牢牢扣住糜芜的下巴,透过她年轻的脸,看着记忆中那人,恨不能起死回生,逼问清楚当年的一切,却在此时,听见她掌中人细细地吸了一口气。

  崔道昀回过神来,就见她水盈盈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委屈,红唇也微微嘟起来,似乎是在忍疼,又似乎想要嗔怪,然而到底也没说什么。

  虽然同样都是流光溢彩,可这双眼睛并不像她,说到底,伊人已逝,即便再相似的皮壳,根底里也是不同的。崔道昀松开了手,带着复杂的情绪问道:“天颜不可直视,谁给你这么大胆子一直盯着朕看?”

  “民女心中仰慕陛下,因此才大胆窥看天颜。”糜芜看着他,轻声说道。

  仰慕?女人们对他的仰慕,无非都是为了权势。崔道昀心中一阵厌恶,冷冷问道:“行宫戒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假如她敢像她一样欺骗他,那就杀了她。

  糜芜留神窥看着他的神色,他阴郁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沉沉地看着她。以天家之能,自然可以查的一清二楚,只要能不连累谢临,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糜芜如实说道:“民女从前经常到暮云山采药,知道许多小路,是从小路偷着上来的。”

  听起来像是实话,可忠靖侯府的女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崔道昀冷冷反问:“江嘉木的女儿,居然还要采药?”

  “民女自幼流落在外,认祖归宗还不到一个月。”糜芜直觉他此刻的心境似乎有所不同,抬头看了他一眼,跟着垂了眼帘,“之前一直与养父在芦里村居住,家里贫穷,吃饭穿衣都很艰难,所以像挖野菜、采草药,甚至抓捕蛇虫鼠蚁之类的事,民女都曾经做过。”

  竟然不是在江家养大,竟然流落在民间,怪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到过半点消息。该如何处置她?崔道昀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时难以决断。

  “陛下,”一个清亮圆润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跟着就见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皮肤极其白腻的女人跨着桃花马走过来,道,“擅闯行宫,惊扰圣驾,按律当斩。”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反而瞬间让崔道昀做出了决断。崔道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皇后不必担忧,此事有朕处理。”

  糜芜悄悄地瞥了皇后一眼,郭元君,镇国公府的嫡出长女,世代将门之后,皇帝的原配发妻,就见她神情爽朗,五官端正,虽然已是中年,但眉目间仍旧有一股勃勃的英气,足见平时也是杀伐决断,手腕强硬的人物。

  郭元君也在看她,唇边带着一个略有些鄙夷的笑容,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控住马站在崔道昀旁边,静待下文。

  又过片时,崔道昀再次开口向糜芜问道:“方才你叫‘陛下救我’,是什么缘故?”

  糜芜一指东边的树丛,道:“那里有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往这边来,民女害怕他们是想对陛下不利,所以才出声求救。”

  张离应该还没有走远,若是被禁军抓住,那就有意思了。

  崔道昀淡淡说道:“既然是要对朕不利,你为何高呼救你?”

  “民女并不敢确定他们的意图,又怕引起骚乱,所以才这么叫。陛下,”糜芜抬眼看他一下,福身下拜,“民女不该妄言,民女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左将军带队去查,看看今天,到底有多少不该来的人混了进来。”崔道昀吩咐道。

  金吾卫左将军如临大敌一般,立刻点起人马往东边追过去了。

  崔道昀转身向回走,内监连忙牵过乌骓马,崔道昀翻身上马,回头再看糜芜时,她仍旧保持福身行礼的姿势,伶仃仃地站在那里,似乎人畜无害。该如何处置她?

  脑中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闪过,到最后都定格成伊人那张脸,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崔道昀回过头去,淡淡说道:“会骑马吗?”

  他并没有提名字,糜芜却知道问的是自己,连忙答道:“骑术不佳。”

  “汤升,”崔道昀向跟在身边的内廷总管太监吩咐道,“给她一匹马。”

  汤升立刻牵过一匹备用的马,亲手交给糜芜,崔道昀回头看时,就见她一手抓着马鬃,一只脚踩在马镫上,轻轻一跃,便已经坐上了雕鞍,抬眼又向他一笑。

  这模样,越发像得紧了。崔道昀回过头去,有她的脸,却没有与他纠结的过往,就当做是一副美人图画,放在屋里闲时看着,也不算过分吧。

  他控住丝缰,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郭元君策马跟上,与他并肩同行,糜芜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微微勾起了红唇。

  山色青葱,草木茂盛,一切都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然而,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两刻钟后,御驾回到行宫门前,四散到各个方向行猎的百官听说帝后猎到一半时双双回銮,一边忙忙地往回赶,一边私下打听为何突然停了围猎,待听说是因为一个闯进围场的年轻女子时,不觉都吃了一惊。

  难道是刺客?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如此守卫森严,怎么会被人闯了进来,还惊了圣驾?

  承担守卫重责的金吾卫将军听说出了这样的纰漏,自然比谁都更着急,忙亲自带队,点起部下精锐前去迎接圣驾,谢临跟着迎出去时,一眼就看见了队伍最后面的糜芜,她穿着他的衣袍,簪着他的青玉簪,腰背挺直地坐在雕鞍之上,并不看他一眼,只向着另一个男人的寝宫走去。

  他没猜错,她是为了皇帝来的,如今她如愿以偿。

  谢二公子,出身世家,门楣清贵,一切都来得太容易,所以从不屑于去争去抢,哪知生平头一遭遇到动心的女人,却是这样的结局。

  谢临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如今他已经懂了,该争的该抢的,就要去争去抢,有的人,一旦遇上了,必须牢牢抓住。

  崔道昀行宫门前停下,看着从各处猎场匆匆赶回来的文武百官,朗声说道:“朕有些累了,现在要回去歇息片刻,众卿可各自随意,不必追随。”

  众官见皇帝安然无恙,都是松了一口气,却又禁不住地好奇:皇帝今早出发时明明兴致满满,怎么会突然就累了?难道是因为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女子?

  搜寻的目光不觉都向队伍里望过去,待看见跟在末尾的糜芜时,一些近臣不觉大吃一惊,这张脸,这一身男装也遮挡不住的媚色,看来后宫之中,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