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郁棠看了裴宴一眼。
这不是废话吗?
她和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今生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条无辜的生命,怎么可能和解原谅?!
但想到裴宴的性格,郁棠觉得这些想当然、暗示什么的都不管用,还不如明明白白地和他说个清清楚楚。
“我想他们家偿命!”郁棠声音清脆地道,大大的杏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裴宴,眼里有着不容错识的认真。
这小丫头!
倒是个有个性的!
裴宴又在心里“啧”了一声,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道:“沈先生来给李端求情,我想了很久,觉得就算是我不出手,以沈先生的人脉和交情,也能请了别人出手。我就答应……”
他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郁棠的神色。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怨怼,而是像之前一样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裴宴心中顿时生出些许的暖意来。
小姑娘还是相信他的吧?
不然以她和李家的恩怨,听到这样的话早该跳起来了。而她还能冷静地站在这里听自己说话,可见她是相信自己能为她报仇的。
裴宴有点后悔之前逗郁棠生气的事了。
他不能因为郁棠相信他就肆意地利用她的信任,那些不相信他的人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裴宴喉咙发痒,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才继续道:“我就给我恩师和几位师兄写了信,还把我的名帖给了沈先生一张,让他进京去找我恩师和师兄,请他们帮沈先生把李家给捞出来。”
郁棠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她牢记自己之前对裴宴的误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忍到裴宴把话说完了再和裴宴算帐,却没有意识到,她凭什么和裴宴算帐……
裴宴见郁棠还是一如初见般听着他说话,心里就更满意了,声音里不由就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愉悦:“我跟我恩师和我师兄说,我们家欠了沈先生的大恩,不得不报,只好帮他写信搭救李家。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说吧?”
他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卖关子。
郁棠太知道他的性格了,顺毛摸着给他捧场,道:“您为何这么说?”
不会真的是因为裴家欠了沈先生的大恩吧?
裴宴颇有些得意地道:“因为我恩师和我这几位师兄都最恨那些为官不仁的!”
郁棠愕然。
裴宴看着她杏目圆瞪,呆滞惊讶的表情……感觉她看起来太傻了。
他忍不住就笑出声来,道:“我恩师和我师兄觉得,你做官可以有私心,却不能害人。因为手握权柄的人,比猛虎的危害还要大。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会帮着沈先生把人捞出来,可李家若是想再入仕途,不管是我恩师还是我师兄们,包括那些和我恩师和师兄们交好的士子,都会打压李家的,免得他们家起复了,再去害人。”
这样一来,李家最少五十年都要断绝官场。
若是李家的子弟在读书上再懈怠一些,就有可能从世代耕读之家变成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农户,甚至有可能连农户都做不成,成为佃户。
裴宴朝着郁棠笑了笑,道:“因而我觉得,与其让李家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不如就让他们呆在临安,我们也能随时帮衬他们一、二。你觉得呢?”
郁棠打了个寒颤。
这主意可真是坏透了!
可是,她好喜欢!
李家就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谁让他们家用别人家的白骨成就自家的富贵!
郁棠连连点头,激动得面颊都染上了一层红润。
裴宴满意地“嗯”了一声,觉得郁小姐得亏找的是自己替她想了这个主意,不然她找谁报仇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遗言
裴宴就朝着郁棠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挥了挥手,道:“我还有事要忙,你进去吧!明天记得早点过去,顾小姐那边,我不会让她出现的,但你自己也要小心,我瞧着顾小姐心思也挺多的。”
还能怂恿着顾昶来找他,看他怼不死顾昶。
管他们家的事,他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说完,他就潇潇洒洒地走了,郁棠想给他道声谢都来不及。
不过,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郁棠满心欢喜地站在那里,翘起来的嘴角半晌也没办法压下去。
她雀跃着回了屋。
卫家和吴家的婆子正要向陈氏告辞,陈氏看着郁棠那怎么样都掩饰不住的高兴样,和两家的婆子客气了几句,就端了茶。
两家的婆子恭敬地给陈氏和郁棠行了福礼,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可一退下去就忍不住小声地议论起来:“郁小姐越长越漂亮了。”
“可不是吗?从前还只是觉得让人见了眼前一亮,现在却是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一看再看。”
“特人处事也特别地有气度!就刚才,说话的语气,又爽快又得体又体贴,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都少见。”
“要不裴老安人怎么喜欢招了她进府作伴呢?以后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做她们家的女婿?”
两人叽叽喳喳地走远了,陈氏这边却拉着女儿进了内室,在床边坐下,低声道:“三老爷叫你去有什么事?”
她生怕女儿得罪了裴家的人。
毕竟装病这件事也是她同意了的。
郁棠忙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悄声把李家的事告诉了陈氏,但考虑到陈氏的接受能力,郁棠瞒下了裴宴对李家的打算,只说了李家犯事的事。
陈氏听着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解狠地道:“该!他们家就应该有这样的报应。”说着,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道,“这可是件大喜事!等明天见了卫太太,我得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正好去给菩萨上几炷香。”
虽说李家是罪有应得,可陈氏并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说人的人,李家犯了事,自然有人会到处宣扬,犯不着她去说。她只要和卫太太偷着乐就好。
她问郁棠:“那像他们家这样的,是不是要罚没大量的银子?那他们家在杭州新买的房子还保得住吗?”
如果李家回了临安城,她肯定会让那些和她交好的人家不要理睬李家的人的。
郁棠道:“这要看最后朝廷怎么判了。不过,您也知道,再有钱的人惹上官司都有可能倾家荡产,何况李家这样的大案要案?就算他们能保住杭州城里的房子,那宅子那么大,养个那么大的宅子也要不少的银子。”
如果李端还想继续科举,花销就更大了。就算李家还有些老底子,十之八、九也要掏空了。
郁棠想着,越发觉得裴宴这个人真心不错。
这的确比她之前想的杀了李端或是让李端从此不能科举要好得多。
就像在狼狗面前吊块肉,但永远让它看得着吃不着,还要为这块肉绞尽脑汁地去想办法。
她不由道:“这件事多亏了三老爷,要不是他派了人去查李家,李意干的那些事还没这么早东窗事发,李家也不可能被刑拘。姆妈,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三老爷虽然是在为民除害,可难保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会攻讦三老爷为人阴险,陷害同乡。这件事您知、我知、我阿爹知道就行了,别的人,可千万不能透露半分,免得三老爷做了好事,还给三老爷惹来麻烦。”
陈氏连连点头,保证道:“就是卫太太和吴太太那里我也不说。只说是李家犯了事,我听裴家的人说起,告诉她们一声罢了。”
郁棠颔首。
陈氏就叹道:“三老爷可真是个好人!对我们家也好!你以后遇到他,可要恭敬一些,对裴老安人,也要真心地孝敬才是。”
郁棠暗暗撇了撇嘴。
就裴宴那性格,泥人也能被气得活过来。她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是捏着脾气让着他好不好,恭敬,那也是表面上的恭敬。但可以多孝敬孝敬老安人,她老人家待人豁达又宽厚,就算是没有裴宴这层关系,她也会好好地待老安人的。
但当着陈氏的面,她当然什么也不会说,只用笑盈盈地应“是”就好。
两人把明天参加讲经会的东西收拾好了,就各自去歇了。
顾曦这边,气氛却很凝重。
她道:“阿兄,我不相信裴大老爷曾经留下这样的遗言。虽说我和裴大公子只见过两次面,可裴大公子言谈举止间对他父亲很是敬重,而且他对他母亲的敬重也是因为他父亲生前很看重他的母亲。我不相信裴大公子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我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昶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暴跳道:“难道裴遐光还会骗我不成?你和裴家的婚事,订得太匆忙了。”
顾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有件事她没有对顾昶说。
裴大太太当初来试探她口气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打听到她并不是裴大太太心目中最好的那个人选,裴大太太最满意的,还是娘家的侄女,只是因裴大公子和表妹两情相悦后,把杨家的其她表姐表妹们都当成了自己姐妹,让他突然换成要联姻的人,他一时没办法接受罢了。
但对她来说,裴家大公子却是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联姻人选。
她不想放弃。
所以才会这么快地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退两次亲,特别是其中有一家是裴家。
裴家丢不起这个脸,顾家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就答应她退亲。
她能在顾昶面前坚持己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相信她的眼睛和感觉,裴大太太肯定是有私心的,这一点她当时就看出来了。裴大公子却不可能是她阿兄说的那样的人,以裴大公子的出身和人品、相貌,他完全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人,他不必在这种事上骗她。
这么一想,顾曦顿时信心百倍。
她沉声道:“阿兄,这件事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我觉得,不如把裴大公子叫过来,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办。说来说去,这件事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不过是搭把手,最终怎样,还是得他自己做决定。阿兄也好趁机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找夫婿,没有指望他能帮阿兄多大的忙,可也不能拖阿兄的后腿。”
言下之意,若是裴大公子真的那么不堪,她想退亲。
顾昶此时才后悔他们兄妹不应该卷入裴家那些恩怨中去。只是裴家是块肥肉,知道了他们家的底细之后,很难不让人垂涎三尺。
“那就见见裴家的大公子。”顾昶肃然道,“如果他不堪大用,我们再想想怎么办!”
退亲是不可能的,只能看能不能利用裴家和裴宴把控裴宥这一房了。
兄妹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顾昶派人拿着自己的贴子去请了裴大公子过来。
裴彤和胞弟裴绯,二叔裴宣,堂弟裴红一起住在西边的禅院,离顾曦住的地方很近。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就过来了。
他今年刚刚满十八岁,有张和裴宴五、六分像的五官,正值青春年少,像枝瘦劲亭立的青竹,青涩中已透着几分风骨。
看得出来,是个受到家族精心培养和教导的孩子。
顾昶暗中点了点头。原想好好地和裴彤说说话,想到还等在议事大厅里的裴宴,他也就开门见山了,请裴彤坐下之后就把他去找裴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彤。
裴彤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顾昶的话音刚落他就跳了起来,大声地道着:“不可能!我娘最最敬重我父亲的,如果我父亲有这样的遗言,她不可能违背父亲的遗言的。”
顾昶心中一沉,道:“你是说裴遐光在扯谎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