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你说什么?!”裴宴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仿佛有道冷风从他的心底呼啸而过,让他遍体生寒,脸色都好像被冻得有些苍白起来。
他腾地就站了起来,张嘴就想问“郁小姐怎么会晕倒了”,可眼角的余光却把陶清满脸的好奇看了个正着。
裴宴只好强压着把话咽了下去。
他这么一嚷不要紧,郁小姐却要在几大家族甚至是整个江南出名了。
裴宴心里顿时像被猫狠狠地抓了一把似的,一丝丝地抽痛得厉害。
他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郁小姐原本就是个闯祸精,常在河边走的,这次湿了鞋,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为她担心什么?
脑子是这么想的,可心痛的感觉却抑制不住。
而且郁棠那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心情去仔细地整理这些情绪,他沉着脸对裴满道:“你跟我来!”
说着,他没有向在座的众人解释一声,抬脚就往法堂的后门去。
坐在正殿的宋四老爷等人被他猝不及防地就这样晾在了法堂,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是派个人跟过去问一声呢?还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在这里等着?
裴满感觉到了裴宴压在心底的勃然大怒,强打起精神跟在他的身后,把郁棠晕倒的事又仔细说了一遍。
裴宴的心情就像六月天快要下雨时的天气,低沉、焦虑、烦躁。
他不满地道:“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满可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家三老爷只要是遇到郁小姐,没事都能整出事来。何况现在郁小姐真的出了事。他们家三老爷那心里不知道有多恼火呢!
他可不想被迁怒。
裴满小心翼翼地道:“要等大夫看过才知道。”
裴宴心烦地道:“那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裴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这个家里的大管事,总管所有的事务,他去请大夫了,那眼前的这一大摊子事谁来管?再说了,他手下有六、七个管事,若干个小管事和小厮,请大夫这种小事都要让他亲自去,那为何要养这么多的下属?
这道理还是从前三老爷跟他说的呢!
不过这个时候的三老爷像快要爆发了的火焰山似的,他可不想加把火,把火焰山给点着,把自己给烧死了。
他立刻道:“我这就去!”
至于是他亲自去请,还是他派个人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一个强压着怒火一个敷衍着东家,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法堂后门,正好看见一顶软轿把郁棠抬了出来。
平时活蹦乱跳能把你气得半死的人如今却死气沉沉地……
裴宴愕然,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送郁棠出来的裴老安人却一眼就看见了裴宴。
“你怎么过来了?”裴老安人快步走了过来,因为不知道郁棠到底怎么样了,在外人面前还强撑着,在儿子面前就不由地流露出几分担忧,她连珠炮似的道,“你也知道郁小姐的事了?我怕我们带的大夫只会看些头痛脑热的小病,得赶紧请个厉害的大夫过来才行。要是还不行,就送杭州城。要是现在能联系到杨御医就好了。”
杨御医刚刚来给大太太请过平安脉。
裴宴道:“那就让他再跑一趟。”
裴老安人愁怅地点了点头,道:“你别担心。这里有我看着呢!你二嫂办事如今也很妥当了。你去正殿招待宋家、武家那些人好了。”
裴宴看着因为没有知觉手无力地垂落在软轿旁的郁棠,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很是慌乱。
“没事,不是还有二兄吗?”裴宴的视线像被粘在了郁棠的身上,想撕也撕不下来似的,他道:“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郁小姐毕竟是我请过来的。您还要招待那些当家的太太,二嫂……”大事不行,但看护个病人还是可以的,但他还是不放心。
裴宴嘴角翕翕,想找个理由说服母亲,二太太和陈氏已经发现裴宴也过来了,忙和他打招呼。
二太太还想和裴宴说几句话,陈氏却是生怕耽搁了郁棠的病情,打过招呼了就催着两个婆子快往静室去。二太太为难地看了裴宴一眼。
裴宴却道:“你们快送郁小姐过去吧,我等会儿随着大夫一道过去。”
这样说没有错吧?
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裴老安人和二太太都被他误导了,以为他是准备等临安城的大夫过来了再一道来探望郁棠。
做为东道主,理应如此。
两人都不再说什么。
二太太和陈氏护着郁棠脚步匆匆地往静室去,裴老安人则回去招待那些当家的太太们。
裴宴犹豫着是这时就跟过去,还是等一会绕一圈了再过去,只是他一抬眼,发现了站在法堂东殿门边朝外张望的顾曦和武小姐。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迁怒
武小姐穿着件大红色遍地金的褙子,戴着赤金衔珠金凤步摇,光彩照人,灼灼如一朵世间富贵的牡丹花;顾曦穿了件水绿色暗纹折枝花杭绸褙子,戴着莲子米大小的南珠珠花,亭亭玉立,如照水荷花,清雅娴静。
两人并肩而立,如周子衿笔下的仕女图似的春光明媚。
躺在软轿上的郁棠和她们一比,就如同草芥和明珠。
可她们又凭什么这样光鲜亮丽地站在这里呢?
裴宴握了握拳。
指甲掐得掌心刺疼。
让他马上清醒过来却又立刻陷入了更深的烦躁甚至是暴怒。
理智让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忍耐,感情却让他觉得在这种时刻都要忍耐,那他所追求的权势名利又有什么用?
一左一右,一冷一热,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撞击,形成风暴。
他面上却不露,看武小姐和顾曦的目光却冰冷无情,深幽薄凉。
武小姐不由朝后退了一步,心中莫名慌得很,迁怒地诋毁起郁棠来。
“你看!”她低声和顾曦耳语,转过身去,如同躲在了顾曦的身后般,“郁小姐要是不这么一晕,裴三老爷怎么可能跑过来?说不定,人家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呢?”
裴宴和郁棠?!
不可能!
顾曦下意识地摇头,声音绷得紧紧的:“应该不会!郁小姐是什么出身?再说了,裴三老爷和郁老爷平辈相交,他们差着辈份呢!”
武小姐好像从诋毁别人的言辞中得到力量,不以为然地道:“那是顾小姐您经历的太少了。郁小姐是出身低,可架不住人长得漂亮。男子,别管他多正人君子,说到底,还是喜欢漂亮的。要不然那些扬州瘦马都送给谁了?隔着辈份又怎么了?又不是一个姓。这样的人家我看得多了。只要能和富贵人家结亲,辈份算什么?礼义廉耻都可以不要了。要不我们走着瞧,那位郁小姐,肯定不会满足仅仅是在裴老安人跟前做个陪伴!”
顾曦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
哪怕武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行!
她以后是要嫁给裴彤的,裴宴的妻子就是她的婶婶。
在座的女子谁都可以做她的婶婶,哪怕是其蠢无比的宋家六小姐。
郁棠不行!
这个女人处处和她作对不说,还和她气场不合,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好事发生过。
顾曦只要一想到郁棠有可能会压在她头顶上,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哪怕郁棠给裴宴做妾室。
郁棠也是裴宴的枕边人。
这让她尤为不满。
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和裴宴正面接触。
她远远地看着两人,感觉到裴宴整个人都是温和的,儒雅的,无害的,她这才大着胆子走过去的。
结果,郁棠来了,她看见了一个和她感觉完全不一样的裴宴。
如今听武小姐说起,她再仔细想想,不是她看错了人,分明是裴宴对人对事根本就是两个态度。
顾曦惶惶,觉得这件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想办法阻止!
找谁好呢?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想到起了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讲经会上的裴大太太。
裴彤曾经和她说过,他父亲和昭明寺的主持是方外好友,因此他和他的母亲受父亲的余荫庇护,昭明寺的主持对他们兄弟两人及裴大太太都另眼相待,亲自帮裴大太太引荐了无能大师不说,无能大师还看在他们去世的父亲面子上,专门给他父亲做了一场法事。
裴大太太能被昭明寺这样地礼遇,想必也能在这个时候帮她一把。
至少,不能让郁棠心想事成!
顾曦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她笑着对武小姐道:“毕竟郁家和裴家是通家之好,大太太因为身体的缘故不好出席今天的讲经会,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估计还一无所知,我得找个人去跟大太太说一声,是亲自去探病还是派人问候一声,她老人家也好有个章程。”
武小姐看着顾曦在心里冷笑。
顾小姐果然看不上郁小姐,还事事处处和郁小姐别苗头。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就让顾小姐露了馅。
顾小姐以为她能利用自己,谁知道自己三言两语地却是让她跳进了坑里。
这个时候她们俩还是同盟,还是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的好。
武小姐忙悄声道:“那你快去!”
她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去和裴宴打个招呼,毕竟见着了,不打个招呼没有礼貌,可裴宴看她的眼神也太冷了,她又怕自己这个时候上前去会自讨没趣。
当然,如果没有顾曦在场,自讨没趣也无所谓。
想当年,张家的大公子不也一样看不上她大姐,可最后,还不是神魂颠倒地娶了她大姐!
念头一闪而过,机会也一闪而逝。
武小姐还没有做出决定,裴宴已抬脚就朝静室走去。
顾曦愕然,情不自禁地问武小姐:“你帮我看看,裴三老爷,是要去静室的吗?那边还通往其它的地方不?”
武小姐也是满头雾水。
瞧着裴宴去的方向,十之八、九就是去静室的。
他这是要做什么?讲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法堂里还坐着一大群世家故友,他难道也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