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郁文又担心道:“要是他不来呢?”
郁棠立马斩钉截铁地道:“那我们家就不和他们家联姻。”
“说得对!”郁文大声赞同,心情舒畅。
郁棠莞尔。
郁文就和她啰里啰嗦地抱怨起吴老爷来,说吴老爷不顺着自己应对,倒为裴家说话之类的,郁棠安静地听着,不时附和父亲两句,让郁文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在外面等着消息的陈氏知道郁文要叫了裴宴过来问话,手心里捏了把冷汗,和王氏嘀嘀咕咕了半天,才找了个借口把郁棠叫出了书房,问郁棠道:“你怎么能给你阿爹出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主意?万一裴三老爷恼了,不愿意和我们家联姻了怎么办?裴三老爷那个人脾气不怎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又不是只对你阿爹一个人,你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或者是她的婚事真的太困难了,难得找到了一个人品、学识都是上佳的,陈氏和王氏看得非常重要。
郁棠只好笑着安抚她们:“我这还没能嫁到裴家去呢,若是裴三老爷连这点体面也不愿意给我,您还能指望他以后有多敬重我啊!”
王氏和陈氏无话可说。
郁棠就朝着旁边的相氏使眼色,推搡着让两人去厅堂里喝茶:“等会裴家三老爷过来了,还不知道要和阿爹说多长的时间,天气这么热,您还是在屋里坐着凉快!”
陈氏和王氏还是眉头紧锁,但到底还是照着郁棠的意思去了厅堂里闲坐。
两人不免要说说和裴家的婚事,可一个郁文反对,一个郁棠没心没肺,陈氏和王氏觉得这两人都不是说话的人,干脆撇开郁棠,拉着相氏悄悄地说起了体己话。
郁棠只好回了自己屋里。
只是没等她做完半朵绢花,双桃就神色有些古怪地走了进来,小声对她道:“小姐,阿茗过来了,说三老爷现在要见您,就在我们家后门。”
郁棠很是意外。
让他过来就过来好了,怎么先去了她家的后门。
郁棠寻思着裴宴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忙换了件衣裳,由双桃陪着去了后门。
太阳直直地晒在头顶,就算郁棠家后门种了两株合抱粗的老槐树,可没有风的巷子还是很热。
裴宴拿着把素白竹柄川扇挡在头顶,穿着薄薄的白色细沙直裰,白色丝绦束腰,看上去清爽凉快。可他见到郁棠就道:“你怎么才出来?热死人了!”
郁棠见他面白无汗,半点也看不出热着了的样子,不由道:“要不我让双桃去拿把蒲扇给你扇扇风?”
裴宴道:“算了!正事要紧。郁老爷喊我来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郁棠听了在心里想:算你有心,知道见我阿爹之前先来见我打听消息。
她和颜悦色地道:“应该是有什么话要问你。”
裴宴不解地道:“有什么话不是应该跟媒人说吗?怎么突然要亲自问我?那些订亲下聘的事我也不懂。要不,我回去叫个懂这些的再来?”最后一句,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问郁棠。
郁棠抿了嘴笑,道:“应该不是那些。”又觉得一时也说不清楚,索性道,“你去见过我阿爹就是了,他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好了。”
“那怎么行!”裴宴坚决反对,“这种事答错了是很致命的。”还抱怨郁棠,“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郁棠看了裴宴一眼。
难道他实际上很紧张?!
她心中一软,眉眼间顿时流露出几分柔情来,语带安慰地道:“我阿爹觉得齐大非偶,多半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娶我。”
裴宴冷着脸点了点头,郁棠却明显地感觉到他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她正想再透露几句给他听,谁知道裴宴已道:“不就是自卑吗?好了,我知道怎么应付你爹了!”
郁棠顿时横眉怒对,很想伸手打人,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怎么了?”裴宴看着吓了一大跳,退后几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郁棠气得直跺脚,一句多的话都不想跟眼前这个人说。
“那就好好地回我阿爹的话好了。答得好了,这门亲事兴许能成,答得不好,我们俩就算是有缘无份了!”她丢下几句话,转身进了家门,“啪”地一声把裴宴关在了门外。
裴宴脸色大变,气得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回合,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他气愤填膺地对跟他过来的胡兴道,“她居然敢甩脸给我看。”
胡兴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他硬着头皮劝道:“郁老爷毕竟是郁小姐的父亲,她肯定不愿意听别人非议郁老爷……”
裴宴皱眉,道:“我什么时候非议郁老爷了?”
胡兴寻思他可能是真不知道,轻声提醒道:“您不应该说郁老爷‘自卑’的……”
裴宴没有吭声。
胡兴见状继续道:“您说的当然对。不过,那毕竟是郁小姐的父亲,您这样说是有点伤人!”
裴宴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要去见郁老爷吗?”
“当然要去见。”裴宴抬起头来,道,“我们为什么不去见郁老爷?”
既然郁棠不喜欢他这样说郁老爷,他以后注意就是了。
胡兴忙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我们就先去郁家登门拜访好了。”
裴宴轻轻颔首,由胡兴领着去了郁家的大门口。
郁棠心情有些烦躁。
这个裴宴,一点也不顾忌,等会见到她阿爹,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他阿爹针尖对麦芒的吵了起来。
要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场面,她该怎么办呢?
郁棠为难地锁紧了眉头,叫了双桃,绕道去了郁文书房的后院。
书房窗扇大开,可以清楚地看见书房里的情景。
裴宴和郁文一右一左地对坐在书案两旁,郁文正等着吩咐阿茗去沏壶上好的西湖龙井过来,他还对裴宴道:“这还是我们家姑娘去杭州的时候给我带回来的。”
第三百章 翁婿
裴宴当然知道。
他不仅知道,这茶叶还是青沅帮着选的,最好的明前龙井,贡品。
只是他不喜欢喝西湖龙井。
但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就直接说出来了。
可刚才他见过郁棠了,答应过郁棠要有分寸的,这话就不能像他往常那样的说了。
他笑道:“看茶汤就知道是好茶。不过,我更喜欢岩茶。您喜欢喝什么茶?岩茶最好的是秋茶,我在福建那边有朋友家里是种茶的,到时候我弄点上好的岩茶送给您尝尝,您看喜欢不喜欢。”他还道,“我二哥最喜欢的是碧螺春和毛尖,家里每年都会买些上好的碧螺春和毛尖,我今天来的急,也没能给您带一点。等会我回去的时候,差他们给您送点过来,您也可以尝尝。这品茶像喝酒似的,每样都试试才有意思。”
靠在后墙窗棂上听墙角的郁棠冒出一身的汗来。
这个裴宴,到底会不会说话?一个茶而已,喜欢喝就多喝点,不喜欢喝就少喝点,干嘛非要强调自己喜欢喝什么茶?
又不是上门女婿,以后天天要和岳丈生活在一起,有些事不讲明白了不好。
郁棠生怕父亲生气,踮了脚悄悄往里张望,却忘了因为天气炎热,书房有穿堂风吹过,她身上那淡淡的雅香别人有可能闻不到,但对于裴宴这个鼻子特别灵的人却立刻就闻到了。
他侧了侧身,果然就看到了郁棠乌黑的头顶。
她在这干嘛?
担心自己把郁文得罪了,令他们的婚事平生波折吗?
那她也太小瞧他了。
裴宴在心里冷嗤了一声,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半点不反感,还觉得喜滋滋的。
难道是自己人叫不动,鬼叫飞跑?
裴宴怀疑着人生。
郁文却喜上眉梢。
好茶可遇不可求,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
裴宴说得郁文十分的心动。
他笑道:“好啊!那我就等着尝尝你的好茶。”
说(话)音还没有落,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说好了把裴宴叫来给脸色他看的,自己怎么刚一见面就被裴宴给牵着鼻子走?
不行!这样下去他还怎么给闺女撑腰。
郁文立刻板了脸,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这才道:“我这次叫你来,是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裴宴正襟危坐,肃然地道了声“您说”。
郁文就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就一个姑娘,怕她受了委屈,原本是想留在家里的。你要娶我们家的姑娘,回头却让她受了委屈,我们家是不依的。我就想问你,如果我们家姑娘在你们家不适应,你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努力适应啊!
裴宴有点懵。
他知道郁家看重郁棠,不然也不会让她读书写字,他见过郁棠之后猜着郁文找他应该是要他保证以后要对郁棠好,还可能会在聘礼或是陪嫁上做些要求——比如说,裴家的聘礼送过来之后重新写进陪嫁的单子里,或者是约定陪嫁随着郁棠走,就是郁棠的子女也不能随便染指之类的。他没有想到郁文会问这个。
好在他之前考虑和郁棠的婚姻时就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他也就愣了几息的功夫,然后真诚地道:“这得看郁小姐的意思了?”
不管是坐在书房里的郁文还是站在书房外的郁棠,都很意外,都支了耳朵听不说,郁文还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裴宴道:“这上牙齿还有和下牙齿打架的时候,郁小姐是个聪明人,若是遇到个什么事就先打了退堂鼓,小事也会成大事。可只要郁小姐有心,我肯定是要站在她这一边的。若是她有错,那也应该是我们两人私底下商量着办,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了。”
至于其他的,他一句都没有说。
有些事,有些人,说得再好也没有用,只有相处了,发生了才知道。
他有心学费质文,可郁棠却不能像费夫人那样才行。
郁文听着,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世人重承诺,何况像裴宴这样的人。
只要他能做到他的承诺,郁文就觉得郁棠这门亲事不会差太多。
他不由语重心长地道:“阿棠和你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她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要耐心地教教她才是。所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对她没有了这份耐心,你们也不必强扭在一起。我们郁家再穷,也不差阿棠的一口饭吃。”
真到了那一天,孩子是不可能要回来的。
最好的,也就是能带个姑娘回来养几年,等到正式说亲出阁,还是得送回去,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