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青沅不愧是裴宴屋里的丫鬟,知道走一步看两步,把郁棠有可能问的问题全都打听清楚了,这样郁棠问起来,她也就不会答不上来了。
这可能是就是普通的丫鬟和一等丫鬟的区别了。
“姓严。说是个秀才,但家底非常的殷实。”青沅徐徐地道,“和毅老安人那边原本是出了五服的,因中了秀才,可能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就想着法子攀了毅老安人的关系,和毅老安人娘家走动得十分亲密。这次杨家之所以答应了严家的婚事,也是看在毅老太爷的面子上。杨家就把这次相看托付给了毅老安人。毅老安人不太喜欢做媒,听说我们老安人过来,就又托付给了我们老安人。这才有了苦庵寺的相看。”
郁棠直点头。
青沅就笑着提醒她:“若是明天一切都顺利,杨大小姐再过两天就会起程返京了。您看要不要带点东西给徐小姐?”
郁棠没想到杨大小姐和徐小姐关系很好。
青沅却笑道:“杨大小姐和徐小姐只能算是认识。不过,杨家以后和我们裴家也算是姻亲了,姻亲之间帮个忙什么的,我想杨大小姐肯定非常的愿意。”
郁棠也有点想徐小姐了,她兴奋地和青沅商量起送什么给徐小姐好。
杨大小姐和裴二小姐出了郁棠的院子,不由地回望了那红漆如意的大门一眼,这才笑道:“没想到郁小姐院子里的厨子手艺这么好,那鸡汤熬的又浓又鲜,喝得我差点咬了舌头。还有端上来的果子,拼了个喜上眉梢的图样不说,还特别的甜。这是郁小姐带来的人做的,还是你们家的人做的。”
裴家的别院很大,好几个客居的院子都是带着小厨房的。
杨大小姐的院子也带,需要灶上的婆子却要跟裴家的管事说一声。但这样一来,少不得要上上下下打点一番。她只在这里住几天,虽说杨家也不差这个银子,只是她不想那么打眼。
裴二小姐刚才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和郁棠的关系一般,并不太了解郁棠的事,杨大小姐又是杨公子的继妹,且关系不是特别的好,她怕自己对杨小姐太好了会惹得杨公子不快,因而回答的有些敷衍:“应该是她自己带来的人吧?这样的手艺,就是在我们家里,也是服侍几位当家主母的人,就是我们屋里也没有这样的人。”
杨大小姐有些不太相信。
她既然来裴府做客,就不会全无准备。
郁棠她也打听过。
郁家不是有这样能力的人家。
第二天在苦庵寺里闲逛着等人的杨大小姐再次说起这件事,并邀请裴家的几位小姐:“我们回去了再去郁小姐那里讨碗鸡汤喝吧?”
四小姐听着拍手称好,并不解地问五小姐:“伯祖母怎么想到让郁姐姐帮她去看账册?弄得郁姐姐都不怎么能和我们一起玩?”
五小姐胡乱猜道:“应该是郁姐姐的算数好,她们家不是做生意的吗?做生意的好像都挺会算数的。”
四小姐听着直点头。
三小姐看着哭笑不得,拉了四小姐和五小姐的手,道:“你们别乱说了,今天的太阳可真大,我们去前面的凉亭歇歇脚好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嘻嘻地跑了。
杨大小姐却若有所思。
今天的太阳的确有点晒人。
郁棠坐在屋里,青沅专门叫了两个小丫鬟帮她打扇,她打一阵算盘背心就要出点汗,非常的不舒服。
她干脆站了起来,推开窗户吹了吹风。
裴宴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月白色素面的细布道袍,通身只在头上簪了根翠竹簪子,面白无汗,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
等走近了,身上更是有淡淡不知名的雅香,给人洁净无垢之感。
怎么有人能这样的干净呢?
郁棠不无妒忌地想着,就见裴宴举了举手中提着的个竹篓,道:“要不要一起去钓鱼?”
“啊?!”郁棠睁大了眼睛。
前两天裴老安人还让她们不要接近河水,怕她们不知道深浅掉到河里了。
裴宴就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诱,惑着她:“别怕,我会泅水!”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勾动着她的心弦。
郁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有些犹豫地道:“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裴宴朝着她狡黠的笑,“这些账册你看了一大半了。”
郁棠望着外面的大太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这还没有到端午节就已经这么热了,今年夏天会不会格外的热,会有旱情什么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刚嫁到李家,林氏突然翻脸,她各种的不适应,每天忙着应对李家的人事,对外界的事关注也就很少,她依稀记得有县州大旱,很多人到临安来逃荒。
裴家有很多的地,说不定哪些田庄就会遭殃。
裴宴闻言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还会观天色。不错,今年紫宿星西迁,主火,西边应该有防灾。我会让田庄的庄头注意的。”
郁棠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尴尬地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见你直觉还挺灵的。”裴宴继续夸她,把竹篓塞到了她的手里,道,“拿着,等会就看你的了。”
郁棠只在小时候跟着郁文出去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别人钓鱼,再就是在那些书画中,她看那竹篓还挺新,散发着青竹的香味,不禁抱在了怀里,道:“为什么要看我的?我们要用这竹篓抓鱼吗?我不会啊!”
她也不愿意。
那些画上画的拿竹篓的,都是打着赤脚站在小溪里的。
画里和现实可是两个样子。
画里的小溪是清澈干净的,现实中的小溪会有很多她不认识的水草或是小鱼小虫,她自幼就怕这些东西。
裴宴看着她就像说“我不干”的面孔,觉得特别的有意思,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顶竹笠,盖在了她的头上,道:“我负责钓鱼,你负责提鱼,这算公平吧?我们能有多少鱼,就看你能提多少回来了!”
但她不想提鱼。
鱼又腥又黏的。
他不是挺讲干净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不讲了?
郁棠委委屈屈地缀在裴宴的身后,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之法。
但直到他们沿着绿树如荫的甬道到了一座小河边的凉亭她也没有想到脱身之计,裴宴心里却快笑翻了。
他向来觉得郁棠有趣,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的脸谱,可真正和她接触了,才发现这个小姑娘比他知道的还要有趣。
就这敢怒不敢言,鼓着个包子似的脸却眼睛溜溜直转的小模样,足够他笑上半年了。
“就这里吧!”他佯做出副板着脸的样子,风轻云淡地道,“这里蚊虫多一点,鱼肯定也很多!”
然后他就看见郁棠悄悄地瞪了他一眼,害怕般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真的很有意思!
裴宴吩咐跟出来的阿茗:“把蚯蚓拿出来,挂到钩上。”
第三百零九章 钓鱼
蚯蚓?!
那种黑褐色不停蠕动的小虫子吗?!
郁棠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人悄悄地后退了两步,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抖地道:“蚯蚓?为什么要挂蚯蚓?鱼不是吃糠的吗?”
裴宴就很鄙视地看了郁棠一眼,道:“谁告诉你鱼是吃糠的?吃糠的那是猪。”
是这样的吗?
郁棠不太清楚,自然也就不敢反驳。
但她还是受不了挂蚯蚓之类的。
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害怕,索性装着不经意般地连着又退后了几步,坐在了凉亭旁的美人椅,远远地道:“这河里有鱼吗?都有些什么鱼?”说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看到不远处好像有几株枫树,她忙指了那几株树道:“那是枫树吗?到了秋天,这边的景色岂不是很漂亮。霜叶红于二月花,冬天的时候有人来这边观景吗?”
裴宴看着她极力掩饰自己害怕转移着话题,觉得她怂怂的,像被人逮住了要洗澡的小猫似的,又可爱又可怜,就有点舍不得继续逗她了,站起身来拍拍衣襟,走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认出是他小时候种的几株枫树,不由笑了起来,道:“那的确是几株枫树。是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和阿爹去五台山凤林寺时路上看见的,我觉得非常的稀罕,就让人给讨了几株回来。那个时候我姆妈正在修院子,师傅不知道种哪里好,我阿爹就把这几株树种到别院来了。”
还有这种事!
郁棠大感兴趣,跑了过去。
裴宴也就笑着跟了过去,问她:“你怎么认出这是枫树?一般的人认不出来。”
郁棠有些得意地道:“我家中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阿爹又是个喜欢孩子的,从小就把我顶在脖上,又怕别人说,就把我打扮成男孩子,常带了我去参加他的那些诗会什么的,可他一参加起这些诗会就会忘了我,任由我跟着那些小厮到处跑,我因此不仅认识很多的树,还认识很多的花。”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来,“我看你院子里没有什么花树,你不喜欢花吗?”
“那倒不是。”裴宴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才低声道,“阿爹去世的时候,正值夏季,姹紫嫣红,开得热闹,仿佛不知道人间悲喜似的,看得我心烦,才让人把花全都摘了。”
花木无情,原本就不知道人间悲喜啊!
因为父亲去世就不喜姹紫嫣红,没想到裴宴居然这样的多情。
难道他正是应了那句“看似无情人最有情”的话?
郁棠想着,再看裴宴英俊却因为带着几分冷漠而更让人心动的面孔,心里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说不定是因为你更喜欢树。”郁棠甚至忍不住为他找起借口来,“你看你住的地方,再看你选的凉亭,都是林木葱茏之地。”
老辈的人曾经说过,喜欢山的人重德,喜欢水的人多情。
那裴宴是个怎样的人呢?
郁棠看他的目光就不禁透露着几分痴。
裴宴自然能感觉的到。
能得到一个像郁棠这样的美女直白的欣赏目光原本就很难得了,更何况是自己的心中之人。
裴宴体会到了飘飘然的感觉。
就像他第一次被父亲夸文章写得好,第一次参加殿试,第一次穿上官袍……难怪别人要把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夜相提并论。
他忍不住就挑着眉笑了笑,道:“你以后不就知道了?”
郁棠看着心怦怦怦跳得厉害。
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整个人就像被点亮了似的,真心让人受不了。
她忘记了回答裴宴的话,跟着傻傻地笑。
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裴宴嘴角含笑,眉目含情,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温柔,心里却想着还好他单独带了郁棠来钓鱼,不然郁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人家肯定会猜出他们之间有情愫。
他又暗自庆幸自己临时决定让郁棠提前跟着他母亲学学管家的本事,让他们有了相处的时光。
裴宴和郁棠两个就这样一立一坐地在凉亭边,默默无语却安心地相伴着,要不是阿茗挂好了蚯蚓来喊裴宴,两人可能还会继续静谧地坐下去。
阿茗的喊声打破了两人的宁静不说,还把郁棠带回了之前的糟糕情绪。
她皱了皱眉。
裴宴则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湖前的小马扎上坐了,朝着她招手:“你也来钓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