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 第55章

作者:吱吱 标签: 穿越重生

  裴三老爷看样子真如以前她了解的那样,虽然不太管事,可关键的时候,却是能帮人,愿意帮人的人。

  郁棠感激地望了一眼裴宴。

  那眼眸,含着些许的水光,在大厅明亮的光线下,犹如阳光照射过水面,粼粼波光,潋滟生辉。

  裴宴一愣。

  郁棠已身姿轻盈地曲膝朝着他行了个福礼,感激涕零地道了声“多谢三老爷”。

  声音清脆悦耳如玉击。

  裴宴顿时想到了在昭明寺的悟道松旁,郁小姐好像也是这般风姿绰然朝着李竣道谢的。

  他脸色有点黑。

  觉得自己好像和李竣沦为了一道……

  郁棠却在心里嘀咕。

  裴三老爷可真是喜怒无常啊!

  刚才还和颜悦色地帮她的忙,转眼间脸就变了。

  她可不想因裴宴的阴晴不定出现什么变故,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来。

  郁棠也顾不得什么,事情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冒险,她也得火中取栗,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李家二公子,”她笑望着李竣,温声地道,“想必您也同意裴三老爷的意见了!”

  这还是郁棠自那天郁家村一别,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是第一次和他说话。

  李竣神色苦涩,更多的却是愧疚。

  他知道郁棠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可他能不同意吗?

  原本就是他对不起她了,难道还要把她拉扯着不放吗?

  这是他离开郁家村时就有的觉悟,此时不过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罢了。

  李端看着却急得不得了,没等李竣说话,就上前拉了李竣的衣袖。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追姑娘家,若是要脸皮,就成不了事。

  娶郁小姐过门,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他阿爹决定的。

  这可关系到李家未来的前程。

  唯一的意外是他们没有想到李竣会真的倾心于郁小姐。

  “裴三老爷……”李端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李竣甩手,打落了李端抓着他衣角的手,并抢在李端之前道:“郁小姐,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的确是于礼不合,是我失礼了。”说完,他给郁棠陪罪地行了个揖礼。

  “阿弟!”李端皱眉。

  郁棠却觉得心中一轻。

  李竣,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到底还是有几分底线的,没有坏到无可救药。

  投之桃李,报之琼瑶。

  她会想办法救他一命的。

  郁棠望向了李端,眼底闪过一丝冰冷。

  就算绑架的事是林氏的主意,若是没有李端,林氏能成事吗?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李端就没有清清爽爽站起来承认的时候。

  她道:“李家大公子,你看,大家都知道你家做出这样的事之后,我们两家是不可能再结亲了,就是李家二公子,也觉得这件事不妥当。所以说,我们家当初拒婚的时候,你们已经是没有办法了,对吗?”

  李端心里是赞同这种说法的,但他没有说话。

  上次,他就是答得太急了,让郁小姐钻到了空子,把两家结亲的可能性完全斩断了。可见他小瞧了郁小姐。他就应该知道,郁家敢任凭郁小姐和他对峙,郁小姐就应该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以后,郁小姐说什么他得好好想想才能回答。

  让他意外的,还有裴宴的态度。

  他知道郁家和裴家的关系不错,他来之前,曾想过是不是提前拜访拜访裴宴,但他又担心因为他的提前拜访让裴宴误会他们家在这件事上理亏,从而影响裴宴对他的印象——裴宴的师座和同门太厉害了,而且个个都占据要职,怕他有一天会求到裴宴。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他恐怕又做错了。

  郁家能请裴宴做中间人,多半是已经说服了裴宴,让裴宴对李家先入为主了。

  要打破这个僵局,他得更小心。

  “郁小姐,话也不能这么说。”李端笑得如沐春风,丝毫看不出心中的慌乱,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家始终是想和郁家结亲的,不会做出那般自毁长城之事。”

  郁棠也笑,笑得温婉而又谦和:“可事实是,我们家一心要为我招赘,你们家一心想要我嫁入李家,两家都不愿意退让,令堂则做了糊涂事。我没有说错吧?”

第六十六章 认定

  郁棠被绑架,救她的人是裴宴。而李端在来之前就曾经和他父亲留在家里的清客仔细地讨论过了,绑架的事是抹不掉的,而且容易节外生枝,当务之急是无论如何都要否认杀死卫小山的事,否则就算李家是官宦之家,也有可能会被要求杀人偿命,到时候谁去背这个锅呢?

  李端想了想,觉得郁棠这话没有问题,遂笑道:“郁小姐,这件事是我们家做得不对,只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还请郁小姐不要和家母计较。若是郁小姐还觉得气难平,我愿意代表家母补偿郁家和郁小姐。”

  话已至此,郁棠猜都能猜到他会说些什么。

  “补偿就不必了。”她淡淡地道,“我们家不过是没有答应你们家的求婚,令堂就可以坏我的名声,而之前令堂三番两次地请了汤秀才家的太太去我家说媒,却屡次被我家所拒,想必令堂也恼火的很。只是不知道令堂知道我们家有意和卫家议亲的时候,令堂又是怎么想的?又做了些什么呢?”

  话终于绕到卫小山的事上来。

  在座的众人俱是心中一动,随后三三两两地小声耳语起来。

  原本觉得李家根本没有杀卫小山的动机,但现在听郁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李夫人干出来的事。

  郁棠的话音没落,李端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这次被郁棠抓住了把柄,他看一眼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的乡绅们,忙道:“郁小姐此言差矣。我母亲虽然脾气有些急,却不可能干得出杀人的勾当。郁小姐说话要讲证据的,可别乱说。”

  说完,他朝裴宴望去。

  裴宴之前还正襟端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左肘支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神色颇为悠然地坐在那里把玩着一件和田玉的貔貅,看不出喜怒。

  李端有些着急,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

  而郁棠已冷冷地道:“怕是李大公子关心则乱。女儿家的名声如何地要紧,李夫人难道不知道?她为了一己私利能让那些混混绑架我,这与杀人何异?李大公子怎么就敢保证令堂知道我们家准备招卫家二公子为婿,就不会恼羞成怒,从而做了类同于绑架我的事来呢?”

  李端辩道:“杀人和绑架怎能相提并论?”

  郁棠咄咄逼人地道:“有何区别?同样是指使人,同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于安坐内宅的妇人来说,平日里能听见别人议论女子的清白,却未必会亲眼看见杀人,恐怕对于李夫人来说,坏人清白比杀人更能震慑人吧!难道我说的不对?或者是李夫人觉得女子的清白不重要?”

  她的话如滴进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那些乡绅纷纷议论起来:“女子的清白自然是比生死更重要了!”

  “李夫人就算是一时气恼,也不能这么做啊!”

  “就是,就是。这件事做的太过分了。”

  李端额头冒汗,忙道:“郁小姐,家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郁棠不依不饶,李家敢这么做,她今天就敢给李夫人盖这么一顶大帽子,让大家都知道,李夫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个意思就敢绑架我,若是有意思,岂不是还要杀人?”

  李端被郁棠逼到了墙角,没有办法,只得向裴宴求助。

  “裴三老爷,”他朝裴宴拱了拱手,“还请您帮着说句话。绑架郁小姐是我们家不对,可今天我们是来说卫家二公子被害之事的。若是郁小姐不满,等这件事完了,我再单独上郁家给郁小姐赔礼。”

  “单独赔礼就免了。”郁棠没等裴宴说话,就道,“没想到李家大公子的诡辩之术学得这么好。我们说东,你就说西。也好,绑架我的事,我们之后再说,现在,我们就来说说卫家二公子被害之事。”

  说着,她指了那两个流民,道:“我们家拿出人证来,你说我们家诬告你们家,你们家没有杀卫家二公子的必要;我指出你们家杀卫家二公子的缘由,你又要我拿出证据来。左说也是你们家有理,右说也是你们家有理。我倒想问问,是不是在现场撞破了杀人之事,你们家也会辩解说是与你们无关。李家大公子,我倒想问问,在你们李家人的眼中,怎样才能算得上被你们李家承认的人证?怎样才能算得上被你们李家承认的物证?我们家也好照着李家大公子的意思去找寻,免得李家大公子蹬鼻子上脸的,无论如何也不承认。”

  裴宴摸了摸刚从腰间解下来的貔貅。

  他是知道郁家小姐伶牙俐齿的,可没有想到这么能说,这么敢说。

  她就不怕自己嫁不出去吗?

  裴宴看向李端。

  李端急了,道:“郁小姐,这两人只要有钱收,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怎么能做为证人……”

  郁棠打断了他的话,道:“李大公子难道和这两个人打过交道?不然怎么知道他们只要有钱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李大公子刚才怎么又说这两人逃出了田庄之后就与你们家再无瓜葛了呢?”

  李端道:“郁小姐休要血口喷人。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说出来的话自然不能做为证据。郁小姐不要为了把这锅给我们李家背,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郁棠道:“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完全是我无中生有了?奇了,我为何不说是王家干的,不说是孙家干的,偏偏说是你们李家干的呢?”

  李端道:“那是郁小姐误会我们李家与你们郁家有罅隙……”

  “难道没有罅隙?”郁棠上前一步,再次言辞犀利地诘问,“你们李家一直试图左右我的婚事,卫家从不曾和人有过私怨,我们家这些年在临安也是与人为善,谁提起我们郁家不夸一声为人厚道,怎么就惹出这样的祸事来?不是你们家,还有谁家?”

  李端被郁棠逼问得有些招架不住,道:“郁小姐不能因此就认定这件事是我们李家做的!”

  郁棠不齿地道:“我就是认定是你们李家做的。李大公子既然说不是你们家做的,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总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天下哪有这样一味只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的事!”

  让李家拿出证据来自证清白吗?

  李端再次朝裴宴望去。

  裴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换成了右胳膊支肘。

  他沉声道:“可以!李公子既然说这件事与你们家无关,就拿出证据来。”

  裴宴这是要向着郁家了?

  李端心中一沉,只得道:“郁小姐,卫小山出事的那天晚上,李家并没有谁外出,也不曾去过田庄。特别是我母亲,陪嫁的铺子都是由我在管理,更不要说家中的庶务了。男女有别,她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两个流民。”

  郁棠再也忍不住,她不由语带讥讽,道:“百善孝为先。我倒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李大公子居然把令堂给牵扯了进来。难道李家不是李大公子在管理庶务吗?”

  李端脸色一白。

  他做为儿子,不要说这件事不是林氏做的,就算是林氏做的,他也应该认下来才是。

  刚才他只想到为李家推脱,却忘了最基本的孝道。

  李端非常地后悔,朝着左右飞快地睃了一眼。

  众人看他的目光果然都带着几分异样。

  李端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今天临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多半都在这里了,他要是表现不好,名声就全毁了,不要说做官了,就是在临安城也很难体体面面地做人了。

  “郁小姐,”他斟酌道,“你不要强词夺理。我也只是回答你的话罢了。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与我母亲有关,我若是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岂不是任由你诋毁我母亲的名声。说到证据,既然郁小姐觉得这两个流民是证人,我倒想问问,这两个流民说是受了我家的指使,那就让这两个人把指使他们的人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