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还好郁文是个厚脸皮的,笑嘻嘻地站了起来,道:“要不怎么说兄长先行呢!我是得好好跟着大兄学学。孩子她姆妈,我们家闺女说得对,我敬你一杯。你这一年也辛苦了。”
陈氏又羞又喜,不知道如何是好,轻轻地拍了罪魁祸首郁棠一下,瞪了她一眼,这才不好意思地举杯喝了一杯酒。
郁远嘻嘻地笑。
双桃、阿苕、陈婆子等人也都笑容满面地。
郁棠想到前世这个时候的惨淡,再看看眼前的热闹,眼眶湿润。
第一百零三章 过年
大年三十祭了祖,初一的时候郁文和郁博带着郁远去给裴家拜年。
临安城里一多半的人都会去给裴家拜年,裴家的人要是每个人都见,怕是要累得口吐白沫了。所以,所谓的给裴家拜年,不过是写张名帖投在裴家门口的大红书篓子里就行了。之后自会有管事登记造册,报给裴家的宗主听。
郁文、郁博和郁远很快就从围满了人的裴家大门口挤了出来,然后去给其他乡绅家拜年。
郁家的大门口也立了个书篓,和郁家有交情的人还有那些读书人来拜年也是过门不入,只在书篓里投张名帖,甚至有些都不用自己来,派了家中的小厮或是管事过来就行了。
郁棠则和陈氏、王氏一起在家里准备明天郁远去相家拜年的礼品。
因为是过年,客船大部分都停了,相家在富阳,郁远没办法当天往返,要在相家住一天。
郁棠把自己精心做好的头花用自家的剔红小匣子装了,放进了郁远的包袱里,还叮嘱王氏:“大伯母,您可别忘了跟阿兄说,免得他把这头花当成了给相家的东西。”
王氏原本就喜欢郁棠,何况如今的郁棠事事处处都为着郁远打算,她看着就更喜欢了。
“我知道了。”她忍不住捏了捏郁棠粉嫩的脸,笑道,“你放心,等你阿嫂进了门,我让她给你做鞋穿。”
郁棠嘻嘻地笑,打趣着王氏:“您放心,等我阿嫂给我添了大胖侄儿,我给我侄儿做衣裳穿。”
“这小丫头!”王氏笑着打了下郁棠的手板,转头对忙着给郁远装麦芽糖的陈氏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我们家以后有事不怕和别人理论了。”
陈氏纵容地笑着瞥了郁棠一眼,道:“阿嫂就惯着她吧,她可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厉害一些好!”王氏放了郁棠,和陈氏一起把准备好的东西收到箩筐里,吩咐三木去把夏平贵叫来。
三木是年前郁博给郁远买的小厮。因这小厮刚到郁家,还来不及教他规矩,这次郁远去相家,郁博就让夏平贵跟着一道过去,有个什么事也能有个相帮的人。
三木是个老实有余机敏不足的小子,过完了年才十二岁,闻言立刻憨憨地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陈氏看着不免有些担心,道:“这孩子跟着不要紧吧?阿远可是第一次去岳家,别因为这孩子不灵光耽搁了什么事才好。”
王氏叹道:“选来选去,也只有这个最好了。到时候只好让阿苕多看顾着他点了。”
相家老安人和相老爷对这门亲事都没有说什么,可相家的三姑六婆都觉得相小姐低嫁了,不是很瞧得上郁家。
郁家可以不在乎这些姻亲,却怕委屈了相小姐,怕郁远去的时候身边连个近身服侍的人都没有,郁文做主,让阿苕也一起跟着去富阳。
妯娌俩又说了几句话,让识字的郁棠帮着看看礼单上有没有写错、写漏什么,三木突然又折了回来,结结巴巴地道:“大太太,二太太,裴府,裴府的三总管来给我们家递名帖了。”
王氏和陈氏面面相觑,忙领着郁棠迎了出去。
一则是胡兴这些日子常带了杨御医来给陈氏把脉,见的次数多了,和胡兴的交情也不一般了。二则胡兴是裴家的三总管,代表了裴家的颜面,他来给郁家拜年,郁家无论如何也要请他进来喝杯茶,客气一番才是。
只是不知道胡兴是代表裴府来的还是只代表他自己?
郁棠在心里琢磨着,也跟着母亲和大伯母去了大门口。
胡兴穿了件暗红色潞绸镶灰鼠毛领子的袍子,喜气洋洋地,看见王氏等人忙上前行了个礼,道:“是三老爷让我过来的。大太太,二太太,新年好啊!”说完,抬头看见了站在王氏和陈氏身后的郁棠,又给郁棠拜了个年。
居然派了家中有头有脸的三总管来给郁家拜年,这是极有颜面的事。
王氏领着陈氏和郁棠忙给胡兴还了礼。
胡兴就道:“我这还有几家要去拜年,就不和你们寒暄了,等我闲下来了,再来拜访郁老爷。”
陈氏连声道着“不敢”,要送胡兴出青竹巷。
胡兴笑道:“大家乡里乡亲的,您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天气这么冷,您还是早点回屋歇着吧!这要是冻出个三长两短来,我怎么好意思见郁老爷。”
他执意不让陈氏送他,陈氏见他说得真诚,也就没有和他客气,装了些自家做的麦芽糖,把他送到了大门口。等胡兴走了,却忍不住和王氏道:“上次铺子里开业时我见胡总管如丧考妣似的,此时怎么又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怕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王氏笑着猜道,“胡总管这个人挺不错的,那会儿应该是一时的不快吧!”
虽然和胡兴熟悉了,可那些事毕竟是胡兴自家的事,两人议论了几句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担心起郁远去相家的事来。
胡兴一出青竹巷脸就垮了。
他上次自作主张之后,裴宴就把他晾在了一旁,就当没有他这个三总管似的。家里的那些管事又都是人精,很快就把他孤立了起来。要不是杨御医不知道裴家的事,想着年前来给大太太和郁太太请了平安脉之后,再来临安,就得到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了,派身边的小厮直接联系了他,让跟大太太和郁太太说一声。若不是他大着胆子去禀了裴宴,又看着裴满这些日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绞尽脑汁地钻了个空子领了这差事,只怕他早就被裴宴打入冷宫,只等哪天被赶出裴府,到哪个旮旯角落的田庄里养老了。
不过,三老爷和郁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只是普通的乡邻吧,郁家小姐都能随时求见三老爷,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寻常吧,三老爷好像并没有把郁家的事特别放在心上,有人提起就会想起来,没有人提起就忘到脑后去了。
就像这次拜年,要不是杨御医有事需要提前告知郁太太,又赶上裴满特别忙,也轮不到他来给郁家递贴子。
他到底要不要巴上郁家呢?
自诩八面玲珑的胡兴,第一次举棋不定。
郁棠这边,自然不知道一张拜帖能让胡兴生出许多的念头来,初二郁远去了富阳,初四回来的。他们两家人紧张地围坐在桌前问郁远这次去相家的情况,郁远却先朝着郁棠眨了眨眼睛,才说道:“相太太虽然不喜欢相小姐,却容不得别人在背后看她的笑话。我这次到了相家,相太太多有维护,并没有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也没有人轻怠我。”
郁文等人都松了口气。
郁棠却知道郁远是有话跟她说,找了机会单独和郁远在茶房里碰面。
郁远让三木守在了茶房的门口,悄声对郁棠道:“原来相太太和顾小姐的姨母是闺中密友,我偶然听到相太太身边的人说,过年的时候顾小姐大闹了一场,把顾大老爷都给气病了,大年初一居然闭门谢客,家中的应酬往来全由长房的大爷出面招待,你说,李家的这门亲事会不会因此告吹?”
郁棠嘿嘿地笑,道:“管他告吹不告吹,顾家不安生,李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说到这里,她幸灾乐祸地问郁远,“阿兄,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个人盯着李家?若是过年的时候闹出点什么事就更有意思了!”
郁远连连点头,道:“我让三木去盯着好了,正好让他练练手。”
“还是让阿六去吧!”郁棠道,“我们也不能做得那么明显啊!”
兄妹俩相视大笑,郁远去安排此事不提。
等到了初六,他们全家去给卫家拜了年,正月十四的时候,郁棠专程去看了马秀娘,还约了第二天一起去看花灯。可没成想回到家里却发现大门紧闭,没有一点过年的热闹。
她吓了一大跳,忙让双桃去叩门。
门内传来三木怯生生的声音:“谁,谁啊?”
“是小姐回来了。”双桃高声道。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三木表情沮丧地喊了声“大小姐”,侧过身来让他们进去。
双桃问:“出了什么事?”
三木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外人,一把将双桃拉了进去,后怕地对郁棠道:“小姐,老爷去佟大掌柜那里了,不在家。刚才李夫人来家里闹事,被二太太给关在门外。她隔着大门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见二太太生气了,要去找了李家的宗房评理,她这才走的。”
郁棠脸一沉,一面快步往陈氏内室去,一面问三木:“可曾去给我阿爹报信?”
“去了!”三木在郁棠身后快步追着,“阿苕已经去找老爷了。”
“那我姆妈?”郁棠问。
“陈婆子去找了大太太过来。”三木道,“大太太正陪着二太太说话呢!”
郁棠心中微安,撩了陈氏内室的棉布帘子就走了进去。
“姆妈!”她喊着,见陈氏和王氏相对而坐,脸上都带着笑意,不禁愣在了那里。
“阿棠回来了!”王氏笑着朝郁棠招手,“快过来坐!”又关心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双桃去给你冲碗芝麻糊?”
郁棠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王氏,困惑地道:“不是说李夫人上门来闹事了吗?”
为什么她母亲和她大伯母都笑容满面的?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一百零四章 吵架
陈氏出身耕读世家,从小养在深闺学规矩,性格柔顺。王氏则不同,她出身商贾不说,而且从小就有主见,帐务的事一点就通,当年郁棠的祖父就是瞧中她这点才给郁博求亲的。因而王氏的性格颇为爽利,自家人说话的时候喜欢直来直去的。
妯娌俩见郁棠这一副懵然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氏更是抢在陈氏之前快言快语地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李夫人来我们家闹事了?可惜你回来晚了,不然就可以看看李夫人那狼狈样了!哼!想欺负我们家,门都没有!”
这样泼辣的大伯母,她还是在小时候见过。后来,大伯母的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没有精神,遇事遇人总是忍让的时候多,直述其意的时候少。
是因为境遇的缘故吧?
前世,她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儿子、侄女都活得艰难,连个能撑腰的亲人都没有,她自然怕给儿子、侄女惹麻烦,处处都息事宁人了。
这一世,诸事皆顺,家里的日子像那芝麻开花,一节还比一节高,眼看着就要红火起来了。大伯母腰杆直了,别说是李夫人了,就是知府夫人来,没有道理的事只怕大伯母也敢辩几句了。
这样的长辈,不仅让她觉得扬眉吐气,更多的则是欣慰和骄傲。
有一天,她也能做为父母长辈的依靠和底气,也不枉父母和长辈在自己幼小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了,让她有个回报的机会。
郁棠眼睛微微有些模糊地上前挽了大伯母的胳膊,低声笑道:“大伯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不过出了趟门,怎么回来就感觉天翻地覆了似的。您快给我说说前因后果呗!”
陈氏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呵斥了她一句“怎么跟你大伯母说话的”,就去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大家坐下来说话。
郁棠挨着王氏坐下。
王氏这才笑着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原来,初二的时候李端去杭州城给顾家拜年,不曾想顾大老爷病了,顾曦和父亲继母都去了长房那边探病。他到了之后,顾家大爷只是露了个面就把他交给了顾家二房的管事。那管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摆了桌酒席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客房,即没有安排作陪招待的,也没有安排服侍的,李端心里就隐隐有些不高兴,找了个借口,当天晚上就赶回了临安城。等到初八,顾家二房突然来人,说是顾二老爷请了李端到家里说话。李端不敢怠慢,换了身新衣裳就带着重礼去了杭州城。
谁知道顾二老爷和李端喝了半天的茶,委婉地表示,顾小姐年纪还小,原本定下的婚期要推迟几年,到时候再议。
李端一听就炸了。
顾家虽然没有明说要退亲,可这就是拖着不办的意思。
他追问理由。
顾家只说是给顾小姐算了个命,顾小姐近几年不宜婚嫁,否则要有性命之忧。顾家人听着吓坏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决定等两年再说。
这理由听着义正辞严,李端很在乎这门亲事,不想和顾家撕破脸,只好顺着顾家的意思和顾二老爷打了半天的太极,把这件事给圆了过去。
可他不是那种遇事没个主见的人。
他一出了顾府就撒了银子差人去打听这件事。
很快,顾家已经知道了李家和郁家恩怨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发生的事是事实,他不能说没有,可怎样扭转顾家对他的印象,还得从长计议。
他先回了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