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山山
追随朱棣一路靖难而来的所有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陈书崇,乃是洪武二十五年科举,一甲第一名进士,因其为人笃诚,性情耿直,朝廷数次想把陈书崇调往督察院,升任右佥都御史,谁知道这家伙死活都不去。
洪武爷拿他没办法,只能任其在史官编撰的位子上,一直做到现在。
“哦,原来是陈大人。”朱棣的语调冷了下来,“不知道陈大人有何话要问孤啊?”
陈书崇整了整身子,肃容道:“敢问殿下,殿下此番入南京城乃是靖难,既是靖难,那么为何在入城之后,便不问青红皂白地命手下兵士大肆抓捕大臣们?请问殿下,下官的这些同僚究竟所犯何罪?”
第一百零七章 万岁爷,驾崩了!
问出来了,竟然真敢质问朱棣!
原以为这南京城中的官员、贵族们,就没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质问朱棣的,毕竟朱棣手掌虎狼之师,浑身杀气弥漫,没准就瞅谁不顺眼,抓过来就给生劈了!
朱棣脸色一窒,半晌道:“孤见宫中突起大火,天子便在那乾清宫中。为捉拿歹人,孤只能出此下策!”
朱棣可不能现在说,是在清除逆党,可逆党是谁?何又为逆党?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建文帝生死未明,南京城中又是这么一个情况,朱棣现在若说抓的那些大臣们全都是逆党,怕是会名不正言不顺。
听到朱棣这话,陈书崇大义凛然地说道:“捉拿在宫中纵火的歹人,那是宫中京卫以及应天府的事情,何劳燕王动手?”
朱棣眼中的杀意更甚了,道:“天子之事,臣子理当服其劳!”
陈书崇继续道:“既然是抓捕贼人,那为何燕王只是去往那些大人们的府邸,平民百姓之家反倒是不曾侵扰!”
没等朱棣说话呢,陈书崇就继续说道:“而且燕王所抓之人,全都是下官的那些同僚,莫非这些朝廷中的大人们,全部都是在宫中纵火的贼人?”
朱棣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现在恨不得提刀剁了面前这个固执的史官,可是他偏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个陈书崇不同于建文一党,他就是个普通的史官,只不过性子太直了一些罢了。
站在左侧的那些燕王臣属们,文官例如姚广孝,眼神微眯,眸子不停地闪烁,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武将们例如朱能、丘福等人,一个个杀气腾然而起,右手齐刷刷地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就等燕王一声令下,就冲上去把这老货给乱刀砍死。
“哈哈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之中响起了一道嘹亮的笑声,那声音极其地张狂,在大殿之中甚至都有回音。
大殿之中的众人全都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发现竟然是最后入殿的韩王朱松。
就见这位爷笑得很是夸张,前仰后合地,就差趴在大理石地面上疯狂捶地了。
除了朱棣以及他手下的臣属,还有朱楩以及朱橚那些稍稍对朱松有些了解的官员们,其余那些京官们,那是群脸懵.逼啊!
正愁找不到巴结朱棣机会的齐王朱榑,就像是逮到耗子的猫一样,跳了出来,打断了朱松,道:
“韩王,四皇兄正在谈论抓捕纵火歹人,你为何发笑?难不成四皇兄今夜抓捕歹人之事,是何好笑之事吗?”
“哈哈哈,七皇兄理解错了,本王不是在笑四皇兄,而是在笑陈大人这话说得好生有趣!”
朱松瞟了朱榑一眼,道:“陈大人,本王很想问问您,你身为我大明朝的翰林院史官编撰,只需要按实写史也就是了,为何要质问四皇兄这些问题?”
“史官求实,下官只是想要询问清楚燕王的意图罢了!”对于朱松,陈书崇也没啥好印象,所以回起话来很是生硬。
“好,既然你想知道为何,那就由本王来回答你!”
朱松点点头,道:“方才本王入宫寻找天子,谁知道刚到午门处,还尚未入宫,那乾清宫的方向就燃起了大火,本王便匆匆赶去救驾,可是没等到本王命人灭火的呢,这个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田尽忠却是跑了出来,他告诉本王,天子就在乾清宫中,并且天子已经被一群黑衣人刺杀。”
什么?
朱松话音方落,整个大殿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尽管已经知道了宫中燃起了大火,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敢行刺天子!
“据田尽忠抓到的那几个黑衣人交代,他们是由兵部侍郎黄杉、刑部郎中文山航、刑部郎中张阔等人派来的,于是本王就命人通禀了四皇兄,四皇兄这才开始前往那些女干人的府宅抓捕!”
朱松淡淡地看着陈书崇,道:“现在,您还有何疑问吗?”
“这这只不过是韩王你的一面之词,下官实难相信!”
陈书崇自然是不相信的,这些被抓的朝廷官员,为何要无缘无故地去刺杀天子?
要知道,谋刺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怎么敢这么做?谁给他们的胆子?
“你不信?”朱松看着陈书崇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由得眉头一挑,道:“好,那你等着!”
说到这里,朱松附耳在纪纲身侧说了两句话,纪纲一边点头,脸上一边还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松弟,在搞什么鬼?”朱棣也纳闷啊,自己这个弟弟究竟想要做什么?
过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纪纲以及几个锦衣卫手下,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以及两个满身伤痕的黑衣人走进了大殿。
两个伤痕累累的黑衣人,殿中的众人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是对于那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头子,众人还是认识的。
毕竟田尽忠乃是天子身边最亲近之人,平时去往他们这些大臣、贵族府上宣旨的,正是这位老公公。
“嘶你是,田公公?”陈书崇上前两步,试探着问道。
田尽忠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苦涩的表情,道:“陈大人,咱家确是田尽忠!”
“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陈书崇不死心地说道:“万岁爷呢?万岁爷在哪?”
“万岁爷,万岁爷驾崩了!”田尽忠嚎啕大哭。
万岁爷,驾崩了!
田尽忠一句话,搁在这大殿里头,却是平地响炸雷,整个大殿中顿时像是煮开了的凉水一样,哭声、喊声、嚎叫声混杂在了一起,乱了,彻底乱了!
“这怎么会?”
“万岁爷,您还未满而立,未曾完成太祖遗训,怎会殡天而去呢!”
“是谁?万岁爷究竟是如何驾崩的?”
有京官反应了过来,他们泪眼模糊地看着田尽忠,问道。
田尽忠满脸的悲伤之色,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万岁爷原本在乾清宫中与皇后娘娘、皇子殿下享天伦之乐,原本咱家就守候在乾清宫中,可是宫外突然传来了走水的呼叫声,待咱家出宫问询的时候,一帮黑衣人突然从乾清宫中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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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捧和争
“这些黑衣人身手了得,戍守乾清宫的京卫与那些黑衣人厮杀了起来,厮杀间,老奴前往内殿探查,却见万岁爷、皇后娘娘还有大皇子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田尽忠已经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表情,道:
“就在此刻,乾清宫外殿突起大火,连绵的火势直往内殿而去,咱家有心将血泊中的万岁爷背出去,却不知被何人给打晕了过去,醒来时,乾清宫已成一片火海,无法涉足!”
“这两人便是京卫们在宫中抓到的纵火黑衣人吗?”
听完田尽忠的表述,陈书崇等人眼都看向了那两个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伤痕的黑衣人。
田尽忠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黄杉、张阔此等贼子,竟然胆敢谋刺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之前还一脸质疑,对朱松充满恶意的朱榑,这个时候又有话说了,“四皇兄,臣弟请求您,命兵士抓捕这些女干人九族,抄没其家产,以正视听!”
“启奏燕王殿下,齐王殿下所言极是,切不可放过那些女干佞之人!”
朱榑话音刚落,属于朱榑那一派的官员们立马跪在了地上,附和了起来。
尽管陈书崇的心里很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现在也不能说啥,只能默默地退了下去。
“殿下,老奴还有一事禀报!”
见事情发酵地差不多了,跪在地上仍旧一脸悲色的田尽忠,道:“殿下,今日临近卯时,大火被扑灭之后,老奴前往王钺公公平日里掌管传国玉玺的地方,却不想那传国玉玺竟然被纵火的歹人砸成了数块,根本拼之不得”
“你说什么?”朱松离得很近,上前抓住田尽忠的衣领,道:“传国玉玺当真被毁了?”
田尽忠这次同样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手绢,手绢包裹得很严实,一层层地打开,最里面的是一些破碎的玉料,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的字迹。
竟然,真的是玉玺!
‘传国玉玺’又称‘传国玺’,乃是秦以后历代帝王相传之印玺,乃奉秦始皇之命所镌。
当然了,秦始皇所铸传国玉玺早就不知所踪,这里田尽忠口中的传国玉玺不过是历朝历代所作,当做传国之用。
到现在的意义,当然是传承上下有序,皇位继任者登上皇位也更加地名正言顺。
眼下,传国玉玺被毁,那是否就意味着一个新的朝代的开启?
就在此刻,突然有人仰天长叹:“天命如此啊!”
众人寻声望去,却发现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汉子。
此人名叫王健任,乃是工部侍郎,当年科举考试的时候,据说是走了朱榑的后门,算起来也算是朱榑的人了。
“燕王殿下,万岁爷遭女干贼蒙蔽,误信方、黄一党至今,以致今日朝廷之乱局!”
王健任一脸严肃地说道:“而今女干佞虽说授首,可万岁爷却被黄杉等贼人谋刺殡天!殿下,您乃洪武爷亲子,洪武三十一年为除女干贼,无奈以靖难起兵,一路不畏生死,直至南京!如此深明大义,忠心于皇朝宗室,乃我朝廷之幸,百姓之幸,皇族之幸!”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健任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今我大明朝贼党仍存,吏治尚需整顿,殿下当以百姓、吏治、江山社稷为重,登基为皇,主持我大明朝政事!”
妈蛋,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要不要拍马屁拍得这么露骨啊,再怎么说也是当着这么多朝廷大员们的面呢,就不能矜持点,委婉点?
真不愧王贱.人这个名字啊!
朱松心里头不断腹诽,看了看朱榑又看了看王健任,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朱棣倒是没啥反应,本来嘛,他早就已经和姚广孝、朱松等人合计过了,这次只不过是招这些大臣们过来,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催促他登上帝位的;反对他的;让他率军离开南京,退回北平的总之,只有看了他们的态度,朱棣才能够决定在登基之后,如何对待他们。
听到王健任的话,在场的众人表情不一,那些燕王的手下群臣全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至于剩下的那些京官,或是不屑,或是恼火,或是羞愧不一而足。
似乎慢了半拍,朱榑颇有些恼火地瞪了王健任一眼,上前道:“四皇兄,王大人所言极是,咱们这些兄弟之中,唯有四皇兄胸怀天下,文武双全!而今天下大势齐归四皇兄,为了这天下社稷,黎民百姓,还请四皇兄登上皇位,主持大局!”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念着天下社稷、黎民百姓,登基主持大局!”
有了这个当主子的开头,他下面的那些人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主子没表态,他们就贸然出头的话,怕是会惹得主子不满。
看那个王健任,别看现在洋洋得意的,没准死地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被阴的。
这巴结地也太明显了吧?
朱松对这哥们彻底无语了,太坑了吧,就算巴结人也没这么干的啊?
“哼,可悲,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