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希光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你的胆子,一向也很大。”
“若你说的是魔渊之中,我挟持楚灵主。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一直是个缺乏安全感的男人。那时候想要逃脱,觉得想要一件最有价值的挟持物品。那么楚灵主,岂不是最合适不过?当然,以我实力,也只能挟持于她——”
那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还在阴山吃土当卧底,那时候的司无意还把他当兄弟。
取得了司无意的信任后,他也从司无意的口中,得到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当年的六梵天主,很有可能将其中一部分藏于魔渊之中。
希光跟他,本是各怀心机。那希光也不会跟百里聂分享一些很隐私的东西。
他下魔渊之中,本来是打着吞了魔魂增强实力的好主意。想来希光,也是如此打算。
百里聂还特意准备了一个漂亮的人质,这魔渊中的碎魂不是恋爱脑吗?携带楚灵主下去,也是十分有用。
然而楚灵主比他想的要强,六梵天主残魂也实力不俗。
百里聂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况且当真见到对方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对六梵天主一切充满了厌恶。
机缘巧合,误打误撞,也导致初代楚婉滢苏醒,导致金地脉得以平复。
仔细想想,加加减减,约莫等于自己居然做出一件拯救苍生的好事情。唉,做个坏人,也不是很容易啊。
百里聂目光仔细凝视希光,蓦然微微一笑:“我和楚灵主见到那个六梵天主,如今已然是仙首的盘中餐了吧。却不知晓吃了之后,希仙首有没有觉得人生充满了爱。”
希光缓缓说道:“是有一些,不过还是可以克制的。”
不至于影响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第128章
希光当然足以自傲!就好似楚凌霜公审之事,当时的希家少主,不是也很沉得住气。
而百里聂也知晓,楚婉滢最不能接受便是如此。
就好似那日,他在楚婉滢面前稍稍提及,这位楚灵主面颊之中顿时生出惊恐之色。
对,希光一向很沉得住气。就好似官林之之事,一切不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比如多年前就已然寻出了文真人那颗藏起来的流尘珠。
夜雾纱老大不欢喜,她十分讨厌百里聂这么一副样子。而这副模样,也不仅仅因为百里聂对希光轻慢,还因为内心生出排斥。
她一直有一种感觉,觉得若有一日,说不定自己会死在百里聂手里。
而那,却是一种直觉,属于女性的敏锐直觉。
“若不是你,告知楚灵主官蕴未死,这场戏又怎会这么简单收场。那可就,有趣多了!”
夜雾纱甜美的嗓音里面,流淌了一股子的恶毒,隐隐透出了嗜血之意。
像她这样子没有三观的人,见到血比什么都欢喜。
“本来主人的剧本,不是这样子的。东巽岛和无妄城发生冲突,然后魁都乱成一团,会死好多好多的人!这样子一来,岂不是十分十分有趣。可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总是在坏主人大事!嗯,你猜出官蕴未死,好了不起啊,一转头就拿来讨好你那位楚灵主了。”
当然夜雾纱这样子说,纯属添油加醋了。
楚凌霜公审之事,使得宁子虚人心尽失,声名扫地。而魁都六岛,皆将宁子虚视为敌人。乃至于魁都原本被宁子虚笼络的内奸,也对宁子虚死了心。
这也对下一步,将宁子虚拉下仙首之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希光作为一个虚伪的野心家,已经是得到不少了。
百里聂微笑扫了她一眼,神色间给予对夜雾纱最大程度的讥讽!
他轻轻侧身:“所谓最完美的计划,就是会变化的计划。在制定计划之前,会计划好所有的可能性。然后再因时制宜,这样子才会□□无缝,精巧而完美,像是一件艺术品。而你这位幻影刺客,终究是个一板一眼无趣之人,实在让人觉得很没意思。”
“不错,许多年前,仙首是收罗了各种私隐秘密。从官蕴未曾陨身,到文真人的那颗私藏的流尘珠。可那时候,这些小秘密,就好像是一颗颗散碎的珠子,又能有什么用呢?到了合适的时候,一根金线就能将这一颗颗的珠子窜起了,如此形成一个完美的计划。官林之的事情,本就是一个意外,可一个充满准备的人,就能让一个小小的意外,变成一个完美的阴谋。”
“我若不能借势取得楚灵主的信任,那么又怎能离开寒冰地狱,配合下一步的计划?”
他言下之意,便是夜雾纱十分的死板,不知变通。乃至于,夜雾纱终究不过是一把剑,并不能搞什么大事情。
乃至于夜雾纱哈的冷笑了一声,眼底一缕光芒,一闪而没。
百里聂这样子的人,就好像是山间的雾气,天马行空又捉摸不定。
也许这样的人,才能配合希光的计谋,才使主人容他至今。
夜雾纱轻轻的抿紧了唇瓣
百里聂轻轻欠身:“说起来,我还未曾恭喜你,如今荣登仙首之位,以后定会一统九州。”
希光容色微微一默:“说道一统九州,自然也还很遥远——”
他微微一顿:“不过,应该的。”
因为他总是备下许许多多的计划,故而再如何困难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他的人生在计算之下,总归向着他内心所希望的方向流淌。一个人如果有足够的坚定,那么山川河流也该为了他让道。
在他的心目中,也有一个让九州人族都会斥之疯狂的计划。然而就算如此,希光也是一心一意的算计。许多世人绝不会认同的东西,于他而言,却偏生是一生可奋斗的目标。
诚如他跟楚婉滢说的那样,他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那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心意。
百里聂浅浅的含笑着,心里却禁不住冷笑。
希光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自然也绝不会对百里聂吐露心声。
然而于百里聂而言,以他聪慧,总是能猜测到几分。
希光的计划中,仿佛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本来是不必要的。
他没必要放纵金脉之祸,戕害下魔渊的玄府魁都精英。
就算要毁去宁子虚名声,他更没必要眼睁睁的放任魁都当真内乱,看东巽岛和无妄城内斗。
甚至当初风谷之中,希家少主就算想要出出风头,何必故意迟些,一副要魁都半仙修士受到惨烈伤亡的样子。
希光那些精妙的计划之中,仿佛添了一些没必要的牺牲。这些牺牲,有时固然可以解释为剔除前进道路上的阻力,却使得计划显得并不是那么简洁。
若然希光只是想要成为宁子虚,是不必做这些使计划显得臃肿的。
眼前这个男人,既有盖世修为,又有绝世之智。
那么他收复人心,于他而言,也并不是一件真正十分困难的事情。他要除去的那些人族优秀修士,其实可以对他心悦诚服,言听计从,崇拜推崇!
这些,对于希光也是可以做到的,他有这种能力。
然而,他终究只想要这些人族修士去死,却并没有想要收了他们。
如此种种,固然令人十分疑惑,然而百里聂这个聪明人的脑袋瓜里面,却已然有了答案。
那就是,希光其实并不愿意成为宁子虚。
宁子虚虽然阴狠狡诈,可在人族与魔族之间,他终究也是选择了人族的利益了。这个魔人,沉迷于做一位位高权重的人族仙首,想要千秋万代统领玄府。无论他为人多不堪,他所占的立场,终究是人族的立场。
可希光呢,他的所作所为,用一句话便可以解释。那就是希光站的不是人族的立场,而是魔的立场。
这个答案,怕是令天下人都会为之战栗吧!
然而百里聂呢,却也不会说出这个自寻死路的秘密,乃至于他面颊之上浮起了讨人喜欢的笑容。
然而他心里面,却流淌一抹刻骨铭心的恨。
就如百里聂内心之中许多次浮起的那样,复仇的念头充盈着他的心头,恨不得将他的仇人撕成碎片。
在许多许多年前,当他还是枯云山宗最出色的天才弟子时候,他曾经跟当时已然是希家少主的希光有一面之缘。
那时候希光已然靠驾驭天狂剑,成为了希家这一任的家主。
只不过据闻希光身体不大好,久居地宫,不大跟外人接触。
那时候百里聂也有所耳闻,甚至得知因为希光低调,导致魁都主岛也不免声势大减。许多人都说,这一任希家家主身子骨弱,只怕也是会损及希氏一族的光辉了。
然而饶是如此,百里聂见到希光时候,却肯定传言必定不实。
一个聪明人,是能够感应到另外一个聪明人的智慧的。
他跟希光交谈了几句,便立刻发现,只怕世人是小瞧了这位希家少主了。以后这样子的聪明人,一定会做出一番大事情。
而一个聪明人,自然不免会生出几分自傲,乃至于面对对手时候,下意识炫耀自己的聪明。
那时候,百里聂就对希光侃侃而谈。
“其实,我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做一个大好人呐。”
他冲着希光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很惊讶,像我这样子聪明又做作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子无味的想法?这跟正义感或者道德感没什么关系啦。于我而言,可以对好人二字有别的解释。所谓好人,便是行为准则符合大多数利益的人。”
“居上位者,平衡属下的利益。那么是管理一堆知晓仁义廉耻的人容易一些,还是管理杀人放火不择手段的聪明人容易一些?若以我不但要做好人,还要宣扬大家做个好人。世间哪个胜利者,不在上位之后宣扬礼义廉耻?无论他们上位的手段是多么的黑暗无耻,却总要在人前显露光伟正,因为这是最最符合他们的利益的。”
那么既然看透了这世间准则,百里聂便要做个玩弄手段的聪明人。
彼时他已然俊美非凡,攻于心机,而且那时候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以至于百里聂还很有点儿事业心的。
那时候希光静静的瞧着他,最后缓缓说道:“阁下所言,恕我不能苟同。”
百里聂那时还微微惊讶,以为希光心生厌恶,乃是因为他是道德君子,听不得百里聂这些话。使得百里聂内心还一阵子的嘀咕,莫非自己看走了眼?
只不过如此思之,当年希光一脸拒绝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他心里有别的阴郁想法。
又或许,自己这么一番话,不知怎的,得罪了希光。
魁都寒冰地狱之中,百里聂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慢慢理顺了种种,理顺了自己当年栽跟头的真相。那种种阴谋背后,有着一个聪明的执棋手,使得自己陷入罗网之中失去了一切一切。
而这个男人还如此自负,以为百里聂会成为他一颗有用的棋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恨,也一点点的填满了百里聂的心头。使得一个念头,恶狠狠的敲打着百里聂的心头。那就是他要自由,然后去复仇!
魁都的寒冷,蚕食了他所有的希望,也使得他改变了很多很多。
直至那巨棺粉碎之时,他见到许多年未曾见到过的阳光,有一个念头顿时拢上了百里聂的心尖儿。
那就是,他不做好人了。
所谓不做好人,那就是他将会彻底排斥于社会体系之外,再无缘许多人生的精彩。乃至于,自己终究不过是边缘行走的黑暗生物,一辈子见不得光。
而他,亦要用种种偏激的手段,报复自己的敌人,出上一口恶气。
而他之一生,终于违背了原本的人生攻击。
他扔下魁都所有人,把那些人留在混沌球,就好像是将肉丢入绞肉机一样。也许,他使唤官林之,也未必是为了恶心希光,而是下意识为了拯救挽回什么。
可不重要啦,百里聂也并不在乎这些结果。而他那微弱的良心,抵不过这些年受到的折磨。